他垂下眼帘,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也心虚、愧疚,多种情绪同时涌上。 澄黄的光线下,剑眉紧蹙着,不敢看她的眼睛,也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才又压低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愧疚道,“阿芜,我承认,当年的确不仅仅是因着想让你依靠我,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 “我怨在我与那萧凤昀之间有矛盾时,训斥的总是我,我怨你总是时时偏向他,而对我严苛,我怨你眼睛里只看得到他,哪怕那时我已比你高出半个头,哪怕那时,我已不再是那个躲在你怀里的小孩子……” “可我……并不知道会造成那般的后果,我也从未爱过一个女子,故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如何让你爱我……” “你若还因着此事过不去,将我也推入那冰湖里便是……” 谢锦宴垂下头,声音暗哑而激动,说着说着,当下就起身走到了俞青芜面前,不由分说就拉起她的手。 俞青芜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问,谢锦宴竟是这等反应,心中愕然之余,赶忙将他拉住。 “锦宴,你别误会,我问你这话,并无怨你的意思。”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叹了口气,温柔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我是否的确太过分了,以至于让你那时生了误会,以为……以为我喜欢萧师兄。” 什么意思? 她当年不喜欢萧凤昀? 谢锦宴原以为俞青芜说这事儿是对他还有怨恨,故而想趁着这会儿报仇。 毕竟,要不是因着他那时的任性之举,她也不至于内力尽废,还落得过体寒的后遗症。 此时见俞青芜不仅没有再怪他,反而还问她,她当年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过分。 这女人,怎的就这样轻易原谅了? 一时间,谢锦宴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他僵住片刻,连声音也变得暗哑,双眸骤然猩红,愧疚道,“阿芜,你……你不恨我?” 不恨? 说不恨是假的。 最初的时候不仅恨,还伤心。 倘若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弟,她想,她一定会杀了他。 可他既是她的师弟,又是她那时最疼的弟弟,身为师姐,倘若师弟妹们没有犯极大的错,她都不会去计较。 哪怕阿月那般,她也没想过要阿月的命。 或许在旁人,甚至在谢锦宴看来都无法理解,可在俞青芜看来,自入师门那一日,师弟妹们便是她的家人了。师父说,她是姐姐,总要包容着师弟妹们,师弟妹们犯了错,她也要懂得管束。 所以,一直以来,她待师弟妹们总要比旁人宽恕许多。 四目相视,迎上谢锦宴泛红的眼睛,俞青芜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想恨你,可你到底是我的师弟,是与我一同长大,如同亲人一般的师弟,我们都是师父的孩儿,你我也曾相依为命……” “倘若换作旁人,我早就一刀子将他捅死了。”俞青芜弯唇笑了笑,望着谢锦宴似又自责了几分的黑眸,又缓缓起身,轻轻靠近他怀中,轻声唤他名字道,“锦宴,当年我对你严苛,每回你与萧师兄有矛盾,我皆是教训你,并非因着我喜欢萧师兄,而是因为……我更在意你,我不希望你走了弯路,况且,那时我若不对你动手,落到了师父手中,还有更重的让你受着,可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误会,因此心生怨恨……” “再后来,我落入湖水,一身内力都废了,我发觉我再也管不住你了,只好……只好让师父来管你。” 竟是……竟是这样? 是啊,如今回想起来,他从前为了与萧凤昀作对做的那些事,若是落到了师父面前,便不是挨几顿抽那么简单了。 那时,她分明是在护着他啊。 再后来,她废了一身内力,的确再也管不住他了,所以,她便只能通过师父来管他。 回想过去,她从未徇私公报私仇,从来都是做了她应当做的。 但其实,她可以不理会他的,任由他颓废也好,纵容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荒唐储君也罢,那都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可她没有,她都没有。 这一瞬间,谢锦宴再也绷不住了。 他手微微颤了颤,用力的将女人扣进怀中,原就满腹的愧疚,一时之间更加汹涌。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我真的不该,是我混蛋!” 他紧紧将她抱住,声音颤抖而暗哑,一遍遍的道歉,也一遍遍的自责。 闻言,俞青芜没有说话,只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以此作为宽慰。 二人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待谢锦宴情绪平静,俞青芜才缓缓将他松开。 又重新坐到了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面,又抬头白了谢锦宴一眼,无奈埋怨道,“谢锦宴,都怪你,无端端的也不知多愁伤感些什么,你瞧瞧,这面都糊了。” 她噘着嘴,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不满。 许是因着方才脆弱了一番,此刻迎上俞青芜的目光,谢锦宴有些尴尬。 他的眼睛依旧发红,但神色间努力佯装得平素的沉稳从容,淡淡扫了眼两碗糊得不成样子的面条,岔开话似的道,“糊了就糊了吧,也吃不死人,将就着吃了吧,孤没那么娇气。” 一边儿说,他又坐了回去,埋头极快的往嘴里塞。 俞青芜坐在对面,瞧着谢锦宴这副尴尬神色,突然觉得他很是可爱。 这种感觉,就像是数年前,他尿床被发现一般。 “夫君为何一直埋着头啊?”见谢锦宴正努力掩饰尴尬,俞青芜忽然笑了声,轻轻向他凑近了,带着几分调戏的口吻喊他道,“难不成夫君是因着方才脆弱掉泪觉着失了颜面,难为情了?”
第207章 、我是不是错了? 她眉梢上挑眉,刻意咬重了夫君二字。 娇娇软软的,字里行间流露出几分风情。 分明是从前最想听到的称呼,但此刻见俞青芜这般喊自己,谢锦宴却觉脸上烧得慌。 尤其见她挑眉笑得那般灿烂,他更觉面红耳赤。 这一瞬间,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尚且还是个与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孩儿时。 可他如今也不是小孩儿了,还是她的丈夫。 又怎么能在这女人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心里头虽然觉得难堪,但表面上,谢锦宴却是强作平静,抬头白了她一眼,端着姿态道,“胡说些什么呢?孤不过是觉得时候不早了,该早些吃完了回去洗漱睡下,这明日还有事呢。况且你瞧瞧如今紫云阁多乱,明日少不得又要闹出些大事来,那些个事儿瞧着与你我没有关系,可到底也还是咱们扯出来的,多多少少,明日也要为曲姗姗的去处掺和一脚的,说不得,轻轻也不能再留在师门。” “如今此事牵扯了萧凤昀,那丢是便是萧家的脸面,师父表面会公正,说不得心中却会记恨。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冲突上,他都不会记恨你我,那他能去记恨谁呢?自然是轻轻了。” 是啊,如今曲姗姗的丑事把萧师兄也牵扯了进来,师父表面瞧着公正,可心中确实会记仇的。 比起他们这些弟子,师父终究还是更疼爱他的亲侄子。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不禁沉了沉,再没有心思调戏谢锦宴了。 迅速将碗里最后几根面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她又抬起头看向谢锦宴,微微点头,问他道,“殿下说得是,轻轻将萧师兄那等丑事抖出去,日后在师门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纵然……纵然师父不会找她麻烦,萧师兄却是未必,哪怕萧师兄不寻她麻烦,可难保那些个与曲姗姗有关系,又叫她抖出来的男弟子不会为难于她。” 若他们为难轻轻,会如何为难呢? 萧玉成座下的弟子没有几个正经的,个个家世都不错,却大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到时只怕轻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若是被毁了清白,那也是不无可能。 轻轻虽说也有些旁的天赋在身,武功却是平平,性子又懦弱,若真闹出那些事儿来,怕是活不成的。 俞青芜越想越觉着她和谢锦宴今日让轻轻出来说那些话,是不是错了。 “殿下,我们今日让轻轻说那些话,是不是错了?”抬眸望着男人,青芜忽然有些无力。 分明轻轻那样做是没有错的,可最终却落不下好下场。 一时之间,她既是无奈又是难受。 谢锦宴此刻也吃完了面,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见她那般表情,便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的师姐,总是容易因着旁人的过错而自责。 眉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谢锦宴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她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阿芜,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原本就是曲姗姗的错,也是那些个心怀邪念的男弟子的错。何况,轻轻作为受害者,她受尽了欺凌,如今有机会报仇,将事实说出来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萧凤昀也掺了一脚,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变得复杂了。” 是啊,师父萧容齐的亲侄子,萧家嫡系最正直,名声最好的萧凤昀,竟然闹出这种丑事,这丢的不仅是师父的脸,也是萧家的脸,更是萧门一派的脸面。 若是闹大了,也必定会成为江湖上其余门派抹黑萧门的话柄,说不得为此,江湖的掌门人都要易主。 那么轻轻面对的,就不止是让师父丢人的问题了。 涉及到了萧门的利益,说不得还要把轻轻推出去顶罪,以此来维护萧凤昀的名声。 想到此处,俞青芜头皮不由发麻。 愈发觉得自己太冲动,也愈发觉得对不起严轻轻。 “殿下,咱们必须将轻轻带回京都,若让她一人留在此处,下场必定不会好,说得连命都保不住。” 俞青芜一边说着,已然起身,拉着谢锦宴道,“咱们现在就去紫云阁外等着,等他们一散去,就去告诉师父,说我身边儿缺个人,让轻轻随我去京都。” 俞青芜拽着谢锦宴的手腕,神色焦灼。 然而,方才还在替她分析情况的谢锦宴却没有说话。 他紧皱着眉头,容色复杂的看着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回她道,“阿芜,想要带走轻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师父不会轻易放走轻轻的。” 谢锦宴起身,左右环视,最后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带着复杂的,沉沉的情绪问她道,“阿芜,你有没有发现,师父座下的女弟子,若不是天赋过人的,便是家世显赫的,哪怕不是家世显赫,那也一定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的,除此之外,便是家世贫贱,无依无靠,但容貌绝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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