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卿并未接供上来的臂,目光不移已跨入地牢。 地牢阴寒,穿过幽暗的石壁,走至尽头,姜宴卿果真瞧见一似幼猫般孱弱的少年瑟缩在角落里,发出嘤嘤细弱的低泣。 真可怜。 殷姝似有所闻,抬起眼一看,终见了那心心念念翘首以盼许久的男子。 干涩的眼儿没忍住又氤氲出盈盈泪珠,与其视线对上的那刻,瞬间夺眶而出。 “姜……姜宴卿哥哥……你,你总算来了呜……” 一隅污地里,底下尽是肮脏和腐朽,而迤然降临的男子玉冠束发,烛火葳蕤映在他精雕细琢的面上,一半光影一半黑暗。 殷姝并未感到隐晦莫测的害怕,而是慈悲悯世的圣性。 他真的屈身来这逼仄阴暗的地牢救她了。 殷姝连扑了上去,然因蹲了太久又因腿心受了伤,她身子一软,朝男子的方向栽去。
第5章 然她最后并未到姜宴卿的怀里,直直栽在了地上。 “好疼。” 冷硬的地板磕得她生疼,憋出了泪来。 少女低低的呜咽,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流,委屈又可怜。 姜宴卿微顿了顿,随即倾身,如玉的长指扶着人的臂将其拉了起来。 “怎弄成了这副模样?” 男子的声线依旧清冽如雪,周身的气度矜骄清贵,纵使屈于这一方地牢里,却仍旧清如皎月,圣似神邸。 “呜你终于来了……” 少女澄澈乖软的眸望着人的冷白下颌,没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 烛火掠过一道残影,将两人交叠在一处的身影投在森冷石壁上。 姜宴卿微微一顿,眼底暗色骤然浮现,森寒又危险。 谁给他的胆子—— 如玉长指不动声色抚向了少女的颈。 纤细绵薄,轻轻一用力便能折断。 在这瞬间,不知是冷的还是何故,殷姝无端打了个哆嗦,她来不及细究,只感受到颈脖传来一丝凉意。 她微侧首看,才觉是男子拇指间那白玉扳指传来的温度。 以前她怕的时候,嬷嬷也如此安抚她。 “宴卿哥哥……” 流转盈盈泪珠的雾眼又是淌出一行,少女将人环得更紧,头也不觉埋进了人的胸膛。 清甜的软香自四面八方织成细网,温热的单薄身躯尽数盈满男子怀间,而其中细软到极致的嗓音翁着传出。 “宴卿哥哥你终于来救了……我好怕……” 姜宴卿鸦睫微眯,微敛首看着怀中人,其中的鸷戾幽冷转得探究玩味起来。 堂堂殷不雪叱咤朝堂,其弟弟竟当真如此不堪大器的阴柔。 若不是还留着有用—— “呜宴卿哥哥……我差点被打死了。” 怀中细软可怜的呜声已化作抽咽,她将他抱得极紧,死死窝在他怀里不肯放手。 姜宴卿沉吟半刻,大掌悄无声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殷姝似也察觉了一分,她只吸了吸鼻子,道:“宴卿哥哥,我方才在你宫里看见绑架我的西厂之人了,他叫秦明。” 男子半晌不语,少女眸光流转,扬起头来,瞧见男子那双昳丽似琉璃的俊眸,其中染了墨似的瞳深不可测。 她来不及探究其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幽,只闻他道。 “先出去罢。” “……好。” 殷姝乖软的点了点头,紧跟在人的身后,细白指尖一直攥着人宽大的袖袍不肯放手。 现在虽被救出去了,可她发现了老宦官和西厂勾结的秘密,他日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思绪疑虑间,两人已自逼仄铁门弯身跨出。 见两人出来,刘德全迎了上去,待瞧清楚小太监贴在自家主子身上那距离——不由骇得眼皮一跳,他奔上去想将人提开。 没曾想,还没靠拢呢,那小太监光是看见他,便细腰一扭,钻进了主子怀里。 刘德全愣在原地鹰眸瞪得老大,心中已是万马奔腾,“殿……殿下!” 男子身量太高了,殷姝堪堪只及其肩部,她躲在人怀里,软唇溢出颤栗的低声。 “宴卿哥哥,救我……” 那恶狠狠的模样,怕是想赶紧杀她灭口! 殷姝轻眨了下眼,其中还氤着朦胧的雾气。 “呜救我……” 她不敢与老宦官对视,只能似菟丝花紧紧攀附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见自家主子的圣躯被这小太监如此亵渎,刘德全心也跟着猛蹿。 胆颤之余竟是有些惋惜,这宫里又要多一副无头男尸了。 静待良久,诡异的是,想象的痛苦惨叫并未降临,主子并未将其脖子拧断。 刘德全眨了眨眼,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饕风卷着松涛,似狂澜般排山倒海顿时袭来。 殷姝打了个摆子,在姜宴卿怀里瑟缩几分,男子的体温本就有些异于常人的凉,而今风一吹,更是冷了。 她知那老太监还未走,甚至能感受到那淬了毒的锐眼死死瞪着她。 但好在…… 少女收紧手臂,似猫儿般埋在男子胸膛里更深。 好在宴卿哥哥在此,老太监总归是有几分忌惮其皇子的身份的。 稍稍,她听见皂靴踩在地面的碎响微微响起。 “刘德全已离开。” 耳边骤起的清润嗓音拉回殷姝的思绪,她总算从男子胸膛深处探出毛茸茸的头,果见老宦官不甘离开的背影。 “要下雨了。”姜宴卿薄唇微勾,凝着远处天色若有所思。 殷姝仰首,果见头顶皓月已被浓墨尽数遮掩。 看来将有一场大雨了。 “那我们快些进屋吧。” 殷姝仰着头软软看着男子,“今日多谢你了,宴卿哥哥,若不是你,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少女总算松开环住男子劲腰的手,视线稍转,瞧见他那如雪含霜的锦织玉袍上被自己弄出了鲜明的褶皱,顿时面色有些发红。 “抱歉……” 姜宴卿咳了两声,没说话。 “等等,宴卿哥哥。我方才话还没有说完。” 殷姝俶得想起刘德全来,拉住了人的袖袍,她抿着唇四处打量一番,但见无人,这才放心,急道:“就是你身边的——” 清甜的嗓音方从还未恢复血色的唇瓣里出来,却闻前方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在浓暮里尤为贯耳,顷刻,见一太监提着宫灯自冗长蜿蜒的宫道小径现出身来。 “殿下。” 陶兆脚步止在两人面前,极恭敬行了个礼,视线落在姜宴卿身旁的殷姝身上。 “殷小公公,奴才陶兆,请随奴才走吧。” 殷姝不明所以,但也大致猜出个几分。 小太监对自己如此尊敬,应是已知道自己身份的。 她侧身看向姜宴卿,只见姜宴卿眸中仍是含着些许笑意,可若是细看,却比冰雪还要凉薄三分。 殷姝并未注意那么多,只知道看姜宴卿的架势是要走了。 “宴卿哥哥,你要走了吗?”少女清透的春眸失了些亮色。 老宦官暗中勾结西厂的事,她若现在不说,她怕那刘德全和西厂刺客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姜宴卿眸间漾出一层浅光,“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陶兆,将殷公子带下去。” 说罢,白袍翩跹似蝴蝶般纷飞满天,男子俊拔的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于一体。 殷姝眨了眨眼,心里涌上一层落差的酸涩,明明方才那么温柔的安抚的,怎么说走便走了…… “小公公,殿下有事在身,便随着奴才走吧。” 身侧传来陶兆的声音,殷姝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面前与她齐高的太监身上。 年轻太监手中明灯辉映,殷姝将其长相看得清清楚楚。 太监眉清目秀,一双眼澄澈黑亮,看起来也和她差不多大的。 然是如此,殷姝视线谨慎落到其衣摆处,仔细看了看,没瞧见那忍冬纹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此人不是西厂的细作。 跟在人的后面走,一路踩碎青石地板上的一滩清月残影,转而,穿过长廊,到了一处楼宇。 灯火通明,在万物寂寥的沉夜里格外辉煌。 “殷小公公,殿下吩咐,让奴才带您去泡个澡。” “什……什么?” 殷姝倏地喉间发紧,呼吸也颤了几分。 竟又至了这最是危险之事! 在长秋殿那两日以来,那小宫女也示意过两次,可她皆是搪塞覆掩过去,纵使进了浴室也是杵着不会动。 而净身之事,她在夜半端一盆水在阴暗隐晦角落偷偷拭身。 察觉殷姝有些讶异抬起头来,陶兆连侧过身,极体贴道:“殿下说,您今日受了惊,洗个热水澡会睡得好些。” 说罢,陶兆以手为引,“小公公请吧。” 见此,殷姝再不好推脱,只能捏着手心跟了上去。 浓暮深沉,万物静默,走在夜路上悉索的风声也愈来愈大。 “陶兆,”殷姝叫了声,试探性问道:“为何这宫里如此……安静?” 安静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小公公有所不知,咱们殿下喜好安静,”陶兆眼珠一转,隐晦莫深继续道:“再加上殿下身子骨不好,得需静养。” “原是如此。” 殷姝乖软点了点头,对陶兆的话坚信不疑。 他说的不错的,宴卿哥哥身子确实不好,明明已入春了,可衣裳穿的比别人厚上好几分。 而且,他的身子也好凉好凉,连别人最炙热的胸膛之处,他也是寒得人有些瑟缩。 想到此,少女不禁脸上一红,她今日竟足足抱了他好些次,还那么久…… 正想着,两人已穿过沉夜,到了一处暖光之地。 “吱呀”一声,眼前的门扉被打开,内里氤氲的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殷姝叹了口气,又到了她不得不面对的环节了。 她跟着陶兆走了进去,脑中又是在飞快计较着好百种说辞。 无论是在长秋殿里头的小宫女,还是陶兆,她都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秘密的。 岂料,面前眉清目秀的太监竟只是将她领了进去,留下一句:“小公子自便”,遂即开了门离了屋子。 偌大的宫殿归于一片沉寂,殷姝睁着一双杏儿美目,羽睫眨了眨,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关,竟这般容易便混过去了? * 视线收回,殷姝这才有空环顾四周。 殿内大得惊人,清一色的檀木器具虽少,可件件皆能看出其价不菲。 四周安静下来,腿心有些发酸的疼,渐渐那小腿心处被石子击过的地方也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疼。 殷姝有些难受,她想好好睡一觉,可她方从地牢里出来,身上确实,……脏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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