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手中紧握住那支箭矢,只距离自己几寸距离。 而江无妄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目光却是落在她身上。 还没来得及询问,岑慕宁便见躲在一旁的邋遢男子拿着匕首向他们两人刺来。 “小心!” 岑慕宁眼疾手快地推开身旁的少年,反手抽出江无妄手中的箭,挡住那锋锐泛着白光的匕首,身姿灵巧走位,转身间控制住了他的动作,箭头对准他的喉咙,厉声道: “别动!” 那人挣扎两下,见无济于事后面色竟有些平静,好似是认命了一般垂头不语,但岑慕宁能感受到此刻这个老船工的悲哀。 拿起绳子把他绑好后,岑慕宁才疯狂纠结如何圆场。 江无妄不应该在皇城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她怎么解释自己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何会无缘无故地穿着男装来到一个地下室? 江无妄显然也在发愣中,身为新科状元郎,他应当是不会武功的吧! “咳咳……你。” “你……” 又是一阵沉默,江无妄挺直了身子,拂袖模样如同朗月清风,开口语气清朗温润:“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呃……碰巧吧。”岑慕宁胡诌的能力的确不强,但她会引开话题。 “先审他。”说着还朝被绑的男子瞥了一眼,这便是那个暗阁情报里的老船工。 江无妄目光里闪过一瞬笑意,不得不说,慕宁的借口着实有些生硬。 陈工头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不耐烦地扭过头去,打定主意不说话,那样子就如同挑衅一般,带着颓丧意。 江无妄蹲下,嗓音清冷:“陈工头,你可认识老莫?” 听到老莫两个字,面前一身肮脏邋遢的男子此刻有些情绪激动。 他猛然抬头,混浊的眼球对上一双清澈到好似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眸,那气势不禁让他有些哆嗦。 “不不认识,不,不是我杀的!” 岑慕宁也感到奇怪,刚才与她交手时还挺冷静的,怎么现在有些疯癫? “他死了?”江无妄逼问。 “他死了……”陈工头的目光有些呆滞,此刻只知道重复着“不是我杀的”,忽而又道“别杀我”! “看来是受了刺激。”岑慕宁观察后说道,“老莫是谁?” 江无妄抬眸瞧了身旁一脸单纯又好奇的少女,此刻虽然一身男装,但她清秀的面庞还是能够一下子认出,让他没有丝毫戒备。 “我在核查户部提交的粮草册中发现了漏洞,但目前没有证据,只能自己亲自来查了,而当年的核查官员,正是与陈工头相熟识的老莫。” 江无妄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双目紧盯着陈工头,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岑慕宁顿觉是个机会,浅笑嫣然道:“这不是巧了嘛,我来这儿也是因为粮草一事。” 或许此番借江无妄的手可以查出来更多关于当年北狄真相的线索。 这根线,她跟定了,不妨先表明一下自己的意思,看他如何反应。 江无妄唇角微勾,似乎有些明白岑慕宁的用意,他便顺意而为。 随后,江无妄的注意力转移到蓬头垢面的男子身上:“陈工头,若是不想再这儿交代明白,不如随我回大理寺牢狱,那里有的是东西让你开口。” 乱遭打结的散发胡乱披在身上,遮挡住他的面部,身上散发的恶臭味刺鼻难闻。 陈工头只是微怔片刻,旋即又发颤装疯。 两人对视一眼,岑慕宁补充道:“你好歹曾在京城漕运中做过事,不是看不出来他身上的官袍吧。” 闻言,垂着头的陈工头悄悄打量了一眼,继续装疯卖傻。 岑慕宁有些无语,本想再给他两脚,但江无妄拦住了她:“有人要杀你,还是朝堂高官,对吧。” 见他不回答,江无妄依旧自顾自地分析:“但为何无人来此取你性命了,而你却依旧躲在这里。” 他放慢语速:“而离开都察院前,他还嚷嚷着找你喝酒。” 岑慕宁听到此处,脑海中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她之前并没有关于老莫的印象。 但通过刚才的问话中,大概也能知道,老莫已经死了,而陈工头知道。 片刻后,岑慕宁意识到了江无妄所言何意,脱口而出:“老莫是替人死的!” “没错。” 陈工头像是听到了噩耗般面部扭曲,发疯似的推卸道:“不是我杀的!” 江无妄眉眼含笑,眸底闪过一瞬阴翳:“当然不是你杀的,是替你死的。” 慕宁此刻也有些清楚了前因后果,根据她所得到的信息,她曾猜测陈工头是再三年前的官船上偷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害怕被灭口才躲到此。 但她忽略了一点,倘若是雇人杀他,为何他如今仍活着。 “你为了自己活下去,骗老莫多次来这里,杀手只知道你的住址,可能并不清楚你的面貌,于是杀了替死的老莫。” 江无妄口齿清晰,语气清冽,但对于陈工头来说却如同是一把把锋利的剑器,刀刀致命。 “够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怎么,不装疯了?”岑慕宁讽刺道。 “证据,想必就在此处吧。”江无妄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如刀,一把穿透他的心脏。 蓦地,陈工头瞳孔地震,脸色唰的苍白下来。 岑慕宁领悟到了他话中的缘由:“将近三年时光,倘若一切恰好如此,那么你为了不被仇人看到仍旧活着的事实,隐居地下,想要处理尸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处。” “你们究竟是谁?”陈工头终究是长叹一口气。 他无力辩解,多活了三年,可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心如刀绞,在后悔的焦灼下日日痛苦。 他不再挣扎,语气中尽是落寞无奈,带着一丝解脱。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江无妄。” “右副都御史的夫人,岑慕宁。” 闻此,江无妄不禁一愣,这倒是他没有算到的,但只有片刻,他便重新认真起来。 陈工头瞧了他们一眼,说:“我有罪,他们若是知道我还活着,是不会放过我的。” 岑慕宁疑惑:“他们?”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经历,有时候在想,倘若那天我没有误听,也没有为了活命混入船工里,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陈工头自顾自地讲着,抬头无力地靠在一旁,眼白处尽是猩红的血丝,满是苍凉。 “我其实并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一个个穿的都是官袍,等级不小。” “什么颜色的官袍?”江无妄追问。 陈工头闭上眼睛回想:“朱红还有你身上的紫。” 他抬起混浊的眼睛瞧了江无妄一眼。 岑慕宁暗想,朝堂果真是鱼龙混杂,无一个低官! “那你没事大半夜在此处装疯,就不怕他们过来吗?”她想到了白芷对她所说。 但陈工头却一脸疑惑:“什么大半夜在此装疯?”好似是真的不清楚。 正在三人对话期间,岑慕宁突然感觉头有些晕乎。 她嗅觉灵敏,空气中多了一股味道,意识到不对劲,她急忙拉住身旁的江无妄。 岑慕宁扶着额头,眼神慌乱,话音轻颤:“快走,这里有问题!” 江无妄赶忙扶住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慕宁,向前再看时,陈工头早已经晕了过去。 只听外面传来咚的一声,江无妄眼眸轻转,面色倏的一冷,暗道不好,有人下毒。 但他自身便已中奇毒,来不及思索,江无妄扶好已昏过去的慕宁,点住她的穴位,再看陈工头时,已经是口吐白沫,翻眼晕死过去。 伸手按住他的脉搏,没救了! 此时顾不得那么多,江无妄抱起慕宁便往外走,那人真想置他们于死地,此刻更是万分危险,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但依旧没有证据,可恶,还是大意了! 顺着木梯向上,木板如同有千斤之重,为了报仇雪耻,他已然身中剧毒,此刻这些小毒奈何不住他。 但岑慕宁不同,若再得不到医治,只怕后有危险。 耳畔仿佛传来那人的声音,狠戾劝诫:“若是轻易动武,你的命数便不确定了。” “呵,命数。”他顾不得了,此刻动武,一拳一拳向上挥打,毒也在他体内流动,但幸好,木板打开了。 他背着岑慕宁上去,随后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一旁的白芷,忍着剧痛抱起岑慕宁向附近的医馆赶去。 交代两句后便因不顾一切地向外无人处走了过去,江无妄有些无力地靠在一旁。 模糊之际,一个黑衣人缓缓走来:“阁主说了,不让你轻易动武,你偏是不听。” 江无妄扯了一个笑,虚弱道:“有毒,我能不出来么?” “你身上的毒还怕那里面的小毒?”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向地上的江无妄。 此刻他眼眸若有光,嘴角挂着一丝笑,刚才开玩笑的语气已经不在,但他的神情却让黑衣人明白,刚才他在套话。 “果然,阁主知道。”江无妄此刻唇无血色。 那黑衣人见此丢给他一个小瓶子,冷声道:“吃了吧,大事未成之前,阁主不会让你死的。” 抬手握住那小巧的青瓷瓶,他垂眸轻声道:“多谢,无念。” 唤作无念的黑衣男子瞧了他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阁主说了,任务完成之前,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他会派无疆来你身边暗中保护。” 江无妄吃了药,稳住心神后才望着无念离开的背影,无奈轻笑。 暗阁终究是忍不住也要插手其中了。 岑慕宁醒来时,白芷正在一旁泪眼汪汪地凝视着她,见她苏醒,更是泪珠止不住的掉落。 她哑声道:“你家公主还没死呢,哭什么?” “公主,你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又是一阵哭嚎。 岑慕宁无奈转了个身,她离开前,在那个暗道中,抓住了一个东西,或许还有点用。 趁着白芷没有注意,她缓缓伸开紧握的手掌,是一枚白玉印章,看清上面刻的字后,顿时如坠冰窟 。
第8章 故国旧人(八) 白玉印章上刻字清晰 岑慕宁缩身在一旁,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萧皇舅会参与其中。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安国公的白玉印章并不多,只有嫡系子孙才会有,可此刻却凭空出现在陈工头身上,这太奇怪了。 她转头轻问道:“白芷,江无妄呢?” 她还不清楚是怎么逃出来的,但背后的人已经动手了,所以,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当年谢家果真是有冤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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