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士兵正听到这里的声响,在城楼之上点起了火把,一个官兵大喝:“是什么人?”转眼就要搜捕这里。林寒初将铁莲子藏入怀中,背起于中仁的尸首便朝来时的巷子走去。 她别无选择,只能先将于中仁的尸首带回御剑派。她该如何面对于墨霄呢?要直接面对他还是将尸首放于门外便一走了之?不,她至少可以安慰他。 林寒初驮着于中仁的尸体在漆黑的街上忽快忽慢地走着,只觉得于中仁的尸体越来越重,她今晚已经经历了诸多变故和刺激,觉得体力快要透支到了极点。待她重新回到来时遇见于中仁的那座石桥边时,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此地离开御剑派就只有一炷香的路程了。 随着河边的烛光,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从于中仁脑后留下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好几处素色衣衫,而自己的双手也都是血污。她稍喘了一口气,又将于中仁的尸体往肩上整了一整,正欲低头继续赶路,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三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才站定抬头。 “你这人怎么回事?”对面和他相撞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林寒初定睛一看,是年轻两男一女,都穿着斗篷大褂以防风雪。而其中一个稍长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于墨霄。 “寒初!怎么是你?这——”于墨霄也认出了她,惊道。他见她驮着的好像是一个人,而此人的衣着和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墨…墨霄!”林寒初没有想到,竟然在半路上遇见了他,“你父亲,你父亲他——”她说不下去了,只费力地将于中仁的尸体卸下,自己也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 “爹——爹——怎么会这样?”于墨霄整个人扑在尸身前拼命叫喊,他边上的钱逸和沈之妍也傻了眼,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父亲,我半路上遇见他,随后他被黑衣人给暗算,从城墙上…城墙上摔了下来。” 于墨霄根本听不进林寒初的话,他摇晃着于中仁的尸体,试图将他唤醒,直到沈之妍和钱逸在一旁拼命地抓住他的双手:“师兄,你冷静一点,师父他,师父他已经过世了。” 好一会,于墨霄眉头紧锁地看着林寒初,他往日明朗的双眸中充斥着血丝,疑惑地望着林寒初道:“你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遭遇不测了呢?” 他强烈克制住情绪,续道:“我爹他刚才和我说去找秋下真人共同商议要事,随后再前往少林和玄寂方丈会合。才出门一个时辰不到,我因为觉得事关重大,担心他的安慰,决定和师弟师妹一起赶来。可谁知去了商梁派,秋下真人说我爹并没有来过,我猜他或者直接出城去少林了,这才往城西一路追赶,不想…不想见到的却是他的尸首。”他仰天叹息,紧闭双眼,表情痛tຊ苦万分。 林寒初伸出手想握住他,可是低头却看见自己满手血污,缓缓又缩了回去:“墨霄,你听我说,一个时辰之前,我也是在此处看见了于伯伯。当时有人在后面追他,我跟着他们来到城西的城墙下,他们两人缠斗起来,那黑衣人的武功非常高,和于伯伯不分胜负,而于伯伯在最后脱身爬上城墙时,那黑衣人突然掷出暗器,打中了于伯伯的后脑勺,于伯伯从数丈高的城墙上翻了下来,重重落地,我…我想去救他,可是…可是来不及了…等我赶到他身边,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只告诉我叫我别再查下去了。”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凭我爹的武功,在整个开封城里都找不出几个对手,当今武林恐怕只有少林、蜀山的掌门才可以和他对上几招。这大半夜里怎么会冒出一个黑衣人呢?” “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个在翰林画院和我爹对招的人!”林寒初从怀中摸出刚才打中于中仁的那颗铁莲子,以及适才于中仁给她的二十多年前的铁莲子,摊在手心里,果然,从外表看两颗铁莲子颇为相似,只是其中一颗老的已经布满锈迹,无法分辨其上的细节。 于墨霄缓缓摇头,拉着于中仁的手不放,“这简直匪夷所思。” 林寒初轻轻握住他的臂膀,以表安慰:“墨霄,你我一定要合力找出这个真凶,为你爹报仇。还有那封信,你知道上面写得是什么吗?黑衣人费尽心思,就是想得到它。” 于墨霄缓缓睁开眼,他伸手去探了下于中仁的怀里,果然信已经不见了,但他清楚地记得于中仁在临行前将信叠成小笺放入里衣:“你是怎么知道这封信的?” “我听见于伯伯和黑衣人的对话,他们在说有一封信,我推测肯定和《早春图》的线索有关。可惜于伯伯适才为了不让黑衣人得到它,将这封信吞了下去。” 于墨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林寒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夹着着猜测和难以置信。当林寒初的目光触碰到那种眼神之时,她不禁心中泛起一阵凉意,那个眼神让她想起舒州城外的万佛寺,当时严亮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揭穿她是林擎之女身份的时候,于墨霄也是用这种冷酷的眼神看着她。 “这封信是我爹几日前才收到的,除了我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只有刚才你我去他书房时,看到他正在阅读此信。你说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居然知道此信关系重大,这怎么叫人相信呢?莫不是你凭空捏造出一个黑衣人来?” 林寒初诧异地审视着他:“你怀疑我?我以为是我捏造出这些故事来骗你?还是说你根本以为是我杀了你爹?” “寒初,你教我怎么相信你?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发生那么多事,而你正好就在现场经历一切,却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证明你刚才说的话。” “张伯!张伯是黑衣人的奸细,是他通风报信给黑衣人,你爹才遭人暗算。” “张伯自打我出生开始就在御剑派服侍我们,他是我爹信得过的人,这二十多年来他都未曾害我们,突然今晚来加害我爹?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于墨霄难掩激动,“寒初,我知道你怀恨我爹当年没有能够搭救你爹,没能为元丰党人站出来正名,你怀恨在心,想报仇,是不是?” “不,我不是这么想的,你相信我。”林寒初急着辩解。 “你恨我爹,恨当年反对新政的所有人,我不怪你,因为你有你的立场。可是你若是用这种手段来加害我爹,那我不会放过你。” “不错,若是证明你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我们御剑派上下都不会放过你。”钱逸也愤愤道。 “那铁莲子怎么解释?”林寒初将掌中的铁莲子送到他们三人面前。 于墨霄冰冷颤抖的右手拿起那颗沾满献血的铁莲子:“当年除了你爹,没有人证明看到过那个黑衣人,当年的那颗铁莲子是谁留下的,早已无人得知。今天,你说是当年的那个黑衣人射出铁莲子重伤我爹,依然无凭无据。” “你是想说,当年的那颗铁莲子也有可能是我爹留下的。而今夜的这颗铁莲子是我打出的。因为我们是父女,对吗?” 于墨霄不语。她不敢去猜测,更不敢相信于墨霄居然是这么想她的,原来在他的心中,依然对她有着诸多猜疑,只要那个简单的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在于墨霄心中的样子彻底瓦解,一次又一次。 “墨霄,不管你信不信我,你爹不是我杀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找出这个黑衣人,因为他既是杀害你爹的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当年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好。”于墨霄抬起于中仁的尸首,轻轻俯在肩上,他没有回头地一步步朝御剑派走去。林寒初依然跪倒在风雪之中,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她捏紧的右手之中,是那两颗关乎着许多人命运的铁莲子。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丧礼 武林的昔日泰山北斗在风雪之夜被刺杀的消息在整个开封城一夜间传开。 于墨霄、钱逸和沈之妍带着门下弟子,匆匆忙碌了两日,采办了棺椁丧葬物品,第三日上便举办了丧礼。因为时间急促,丧礼的规模不算庞大,于墨霄出事后,当晚就派了门人前往少林、蜀山等各大门派报信。 吊丧当日一早,因为商梁派就在开封,秋下真人带着玄机子和柳若眉最先来祭拜。其实秋下真人第二日一早得到报信就已经来过,细细询问了当晚的情况。因为当晚除了于墨霄,钱逸和沈之妍也都在场,因此于墨霄对林寒初的事情,也没有丝毫隐瞒。只是就当年早春图失窃一事含糊略过,只草草地说了些党派斗争的概况。 秋下真人听了之后便一口认定就是林寒初杀了于中仁,加上于墨霄之前因为林寒初拒婚之事,更加加深了她对林寒初的反感。丧礼当日,亦是不住劝诫于墨霄。 “墨霄,你怎么还对这个妖女执迷不悟?她出身邪教,这二十多年来早就耳濡目染习得了杀人的秉性。承天教向来是有仇必报,心狠手辣,她记恨你当日在武林大会重伤她,记恨于掌门当年没有替他父亲正名,那些都是她对你们于家实行报复的理由啊!” “真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此事确实还有诸多疑点,在证据确凿之前,我们还是不能妄下结论。我只后悔…只后悔当晚没有陪我父亲一同。”于墨霄不禁唏嘘,鼻子发酸。 “于师兄,你别难过,我师父,少林、蜀山、莲花宗所有正义之士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柳若眉关切道。 于墨霄点点头。 秋下真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若眉,微微摇了摇头,又拍拍她的肩膀,言下之意于墨霄也明白,自然是希望他们两个依然能够共结连理。但秋下真人知道于中仁才刚刚过世,不适合在当下提他们两的婚事。 她接着对于墨霄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赶紧接任御剑派的掌门,然后让派内重整旗鼓,继续主持武林正道。” 于墨霄还没来得及回话,有弟子来报是沉汐岛的段公子到了。于墨霄和钱沈二人赶紧前去迎接。 “段公子,有失远迎。” 段青崖只身一人前来,身上竟然没有带任何行李,他看到于墨霄之后把手里牵着的一匹马交由下人去喂养,那匹马四足已经踉跄,想必一路飞奔而来。 “于少主节哀。我昨日收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不想沉汐岛地处东海一隅,赶过来花了我一天半的时间,还望见谅。没想到上次武林大会一睹于掌门风采之后,竟然再无缘相见。” 段青崖说来一笔带过,但实际上沉汐岛离开封正常走水路加陆路至少有三天的路程,他竟然只花了一日半,想必是不眠不休地赶了过来,因而比其它较近的门派都早到了。于墨霄心中自是感激。 “段公子有心了。家父此番惨遭迫害,尸骨未寒,还望段公子能够相助御剑派,他日一同主持武林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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