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到底是谁送来的?” 他目光空洞地盯着前面,想了一会,对于墨霄道:“你不会想得到,这封信是我几日之前收到的,送信之人是你过世的刘一照伯伯的遗孀。刘夫人前些日子在翻阅亡夫遗物的时候,在年久的书笺之中找到了这封信,她看书信上写的是张友清,而她并不知道刘伯伯生前有一个叫张友清的朋友,所以她就把火漆给拆了,结果发现里面还藏了一封给我的书信,她见你刘伯伯那么小心,就亲自从舒州来了开封一趟,把信交到我手中才放心。” “刘伯母还好吗?”于墨霄关切道。 “现在刘家也只剩老弱妇孺,她早已不在舒州,这些日子都在娘家暂避,我为了让她不再牵涉到麻烦事,已经派人把她尽快护送回,今天下午她便是来与我辞行。” “这封信会不会和王安石还有《早春图》的秘密有关?” “事有凑巧,几日前才拿到这封信,而今天林寒初就来问我当年的案情。”于中仁轻轻叹了一口气,续道:“这八句诗分别出自王安石的四首诗,所以此诗定与王安石的新政有关系,也有可能和林擎他们的死有关,说不定就是他们四兄弟所掌握的那个秘密的线索。” “我猜想刘伯伯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林擎和齐啸川已经去世,而那个四弟的身份又无法公开,他怕有朝一日若他自己遇害,这个秘密无人知晓,所以将线索留下,想办法交给爹你,因为你是他信任的人,又是武林盟主。” 于中仁缓缓点头:“信中除了这八句诗别无其他,我猜是你刘伯伯和刘师兄死得太突然,都还没来得及向任何人交代。这八句诗究竟是何所指,也只有留给我们来解开谜团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寒初?” “若我刚才就告诉她,凭她的聪明,解开其中的秘密并不难。届时她必会拼命追查下去,找到真凶,但是凭她一己之力,她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我才先不告诉她。” “那爹,你的打算是?” “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启程,去找秋下真人,然后我们一起去少林一次,和玄寂方丈和几位神僧商议。我离开这段时间,派内大小事务你来照应。记住,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此事半分。” 于墨霄和父亲商议了派中的事务,于中仁便回房收拾了东西,匆匆出门。 -- 此时已近亥正,傍晚时分飘起的雪,渐入深夜不见有停的迹象,开封的街上摊贩酒家都已经打样,街上冷冷清清,只剩几个醉汉和打更的在东京开封的街市上时隐时现。 林寒初靠在桥边哭得累了,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夜里的风雪渐大,她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有些冻的发麻。她拭干了脸上的泪痕,缓缓站起身来,此地距离她住的客栈也几经隔了几条街,正欲走回去,忽然看见桥对岸沿河的街道上,一前一后,有两人正在飞速狂奔。 虽然已近亥时,但河岸边挂着的一排灯笼依然长明,加上今夜冬日晴空,月色澄亮,那两人虽然动作迅速,但也让林寒初看清他们的身影。只见前一个人约莫五十上下,束发留长须,那人穿着一件秘色镶黑狐毛边外套,脚蹬黑皮靴,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和一把长剑。那人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是否有追上来,烛火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林寒初一瞧,不由吃了一惊:正是于中仁。 林寒初再往后看去,那追他之人确是一身黑衣,用黑面巾和头巾包住了脑袋,看不出长幼相貌,但从身形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人的轻功与于中仁相比丝毫不差,甚至还有可能在其之上。 眼看于中仁奔出十来丈远,颇有慌忙之色,黑衣人紧追不舍。于中仁一个转身,两人顿时没入窄巷。林寒初充满疑惑,她才离开御剑派一个时辰不到,为何于中仁竟然带着包袱深夜离开,而且在开封城就被黑衣人追杀?此刻于墨霄又在哪里?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心中对于中仁当年的做法颇有不满,但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林寒初还是决定追上去。 林寒初得了李崇克所传授的功夫,加上近来勤练两仪混元功,修为已经可以比肩当世高手。她一口气追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但依然不断被两人拉开距离,可见与于中仁和黑衣人的功力相比依然有所不及。眼见两人在巷中穿行,身影没入浑浊的夜色之中,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但是林寒初可以判断,于中仁明显是在往城西的方向奔跑。他是要出城?还是去城西找什么人? 又追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寒初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这里靠近开封城西眼见再追出去就到了城墙根,此时城门早已关闭,若没有官府令牌要出城的话只有靠翻过城墙。林寒初穿过窄巷,眼前突然一片明朗,这里便是城墙脚下,应该离最近的城西顺天门不过几十丈之远。她朝城墙上看去,只见上方的一队侍卫正从自己正前方朝北面巡逻经过。她赶紧朝回走,没入窄巷尽头的一处残垣矮墙后。她从矮墙上半截窗户里朝外看去,只见那数十米高的城墙上,正有一前一后两个黑色物体在迅速攀爬,两人之间只隔一个tຊ身长,正是于中仁和黑衣人。开封外城的城墙乃沿袭自五代后周,整个外城城墙周五十里,顺天门位于西南,是一座方形瓮城结构,横度之基有五丈九尺,高度也足足有四丈。外城城墙因为要抵御外来进攻,是开封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因此以砖石而建,表面坚硬,布满石土。两人竟然可以徒手游走于四丈高的城墙之上,除了轻功必然卓绝,必定使出了金刚指的功夫,才能以皮肉扎入砖墙之中,承受身体重量,依次攀爬。这等指上功夫绝非寻常习武之人可以比拟。 眼见那黑衣人在阴影之中,越爬越快,他欲伸手去拉于中仁的右腿,而于中仁匆忙中蹬出右腿,想将他踢下去。不想黑衣人趁势死死拉住于中仁的右脚,两人拉扯中,突然齐齐从墙上翻下,摔在地上。好在两人才爬了一丈多高,不然若是从城墙顶上摔下来定会粉身碎骨。 两人迅速从地上起身,于中仁扯下身上的包袱扔在地上,长剑出鞘。那黑衣人也从腰间拿出剑来,两人迅速进招,斗将起来。林寒初看于中仁的剑招,想必他知道这黑衣人的功力和自己旗鼓相当,恋战绝非上策,因此以闪避和逃脱为主,而这黑衣人却是想方设法要缠住于中仁。 “于中仁,聪明的话把那封信交出来,我不杀你。”夜深人静,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林寒初的耳朵,可是还不至于惊动城楼上的卫兵。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虽然他努力压着嗓子说话,不让自己本来的声音显露,但嗓音并不年轻,可以估算他的年纪起码在五十以上。 “张伯是你的人吧?哼哼,你谋划的真是够深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还没那个能耐,除非你打赢我再说。”说罢剑头已经朝于中仁的小腹刺去。 于中仁不敢怠慢,当当当几招来回又挡开了黑衣人凌厉的进攻,可谁知黑衣人突然从靴中摸出一把匕首,待于中仁不备,朝他小腿掷去。匕首锋利,波地一声插入他的左腿小腿。 于中仁吃痛左腿跪地,黑衣人一剑指向他的心窝,威胁到:“把信交出来,你守着这个秘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当年你没有护住王安石的那些死党,如今还这么执着干嘛?” “你就是当年那个黑衣人?我说得没错吧?” “哈哈哈,当年的黑衣人?是谁告诉你的?林擎吗?你如果不把信交出来,和他一样的下场!”手里的剑没有丝毫懈怠,他朝于中仁的胸口又伸出了半分,剑尖刺破他的外套。 于中仁扔掉手中的剑,缓缓将手伸入衣内,取出那张叠得薄薄的信笺,他将信缓缓展开。林寒初正欲踱步而出,阻止他将这张有可能关乎到《早春图》和父亲等人死因重要线索的信笺落入贼人之手时,突然,于中仁将那张信撕成几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你!找死!”黑衣人发狂地怒喝一声,将剑刺入他的左腿,于中仁来不及躲闪,左腿再次中剑,他就趁黑衣人方寸大乱之际,向后跃起数步,头也不回地再次朝城墙上爬去。 黑衣人的喝叫之下,引起了守城的侍卫,城楼上的那队卫兵调转方向朝这里走来。眼看于中仁越爬越高,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爬上去寻求守城军官的协助,这样黑衣人就会知难而退。 果然黑衣人并没有再次跟上去追赶于中仁。于中仁离开地面已经三丈有余,眼见就要到达城墙顶端。可就在他已经伸手抓出城墙顶端的时候,林寒初却见他的一只右手直直伸出停在了半空,几瞬之后,于中仁好像着了魔一般,双手脱离城墙,笔挺地朝后仰倒下去。林寒初“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黑衣人发现她的存在。可即使她在此刻飞奔出去,试图接住于中仁,也早已来不及了。 重重的一声闷响,于中仁后背直挺挺摔倒在石土上,他的身体来回扭动了几下,渐渐幅度越来越小。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注视片刻,随后冷笑一声转身而去。林寒初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她迅速飞奔到于中仁的身边,谁知他还尚有气息。林寒初慌张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前,大声喊道:“于伯伯,于伯伯,你振作一些,我是林寒初。” 于中仁终于睁开了眼,他的嘴角汩汩冒出鲜血,他用力撑起上身,用仅存的神智和力气开口:“林姑娘,快走,别再查下去了!” 林寒初托住于中仁的上半身,她感觉得到,此时他已经筋骨俱断,回天乏术。她的泪夺眶而出,愤愤道“不,我要查,我要为你报仇,为我爹报仇。于…于伯伯,你告诉我,他是谁?” “好孩子,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爹。”于中仁苦道:“墨霄,别让墨霄卷…卷进来。”他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握住林寒初的手臂。 “于伯伯,你告诉我,他是谁?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于伯伯,我求你告诉我!" 于中仁的双眼已经紧紧闭起,他碎裂的身体此时开始渐渐凉去,而林寒初突然觉得扶着他后脑的手臂上依然温热湿滑,她摊开手摸了摸于中仁的后脑,那里是一个洞,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这很可能就是他从城墙上突然摔下的原因。 林寒初将他的身体转过来,用手拨开他后脑的头发,月光之下,那个恐怖的洞里还在汩汩流出鲜血,林寒初颤抖着用手指一探一抠,一个沾满血的硬物赫然落在她的手掌之中,正是一颗铁莲子。林寒初惊讶而害怕,她慌乱地查找着四周,可是此刻,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他来无影去无踪,就跟二十一年前的那场盗图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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