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来了,玉交枝是唐门的遗孤,习的乃是一手毒法,又是怎么接触到万里之外的明教蛊术的呢? 她正沉思着,就听见顾盼生的声音:“玉交枝已经死了。” 林沉玉愕然,看向了他。 * 五里坡下,稀疏几户农家。 秦雪雁步履蹒跚的走在泥泞小路上,竹簪挽着她满头秀发,有些松动,漏出一缕发丝飘荡在她额间,她却无暇顾及了。 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出生杏林世家,自小天资过人,五岁便能熟记辨认本草纲目拾遗中的七百多味中药材,十岁便能背诵黄帝内经并伤寒杂病论,到了豆蔻之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大夫。 她本可在地方上择佳偶嫁之,可为了精进医术,特意拜入灵枢门下,继续修习,她的天资在灵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门主青睐她,不到半年就将她提拔为亲传弟子。 多年来,她未曾有一次看漏眼! 可那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巴掌,给了她当头一棒,她看着燕公子痛苦的模样,只觉得惶恐不解又难过,看见那狐仙赐药,解救了燕公子后,又觉得羞愤,只黯然离开了。 可怎么会错的呢?怎么会有蛊毒的呢?她还记得她师父,灵枢门门主钟鹤衣曾经耳提面命过: “蛊之一术!最是市井之人下贱无聊之荒诞说辞,你切莫相信!切莫探寻!只安心修习医术,自然德增功长,旁的旁门左道一概不要沾染!” 有一次她和师妹们聊到过蛊,就轻飘飘提到一句,就被师父厉声斥责,打了板子,他似乎极为厌恶蛊这个字,直说是无稽之谈,不许她们私下谈论。 师父说的话,怎么会出错呢! “妹妹,你没事吧?”秦雪蛟看她魂思恍惚的样子,赶紧扶住她: “还在为燕公子神伤吗?我看可没有必要了,人家现在把狐仙当神仙供起来呢!这种不长眼的男人,也配不上我的妹妹我看那狐仙应该是使了时间旁门左道障眼法,骗的他们团团转,怎么会是蛊呢?” 他拍拍胸脯:“振作起来,咱们还要揭穿那狐仙的骗术,狠狠的叫那燕家兄弟打脸呢!让他们知道妹妹才是真神医,巴巴的赶来巴结你,才好玩呢。” 秦雪雁脸色一红,娇羞怯怯的喊了声哥,示意他闭嘴。 两个人的计划也很简单,直接找到那位阴脱的妇人,若是她的病没有好,带回去就可以作为佐证了。 因此两个人才一路打探,来到了此处,新下过一场润物春雨,此时农舍内外泥泞难行,鸡犬吠吠咂咂之声相闻,天垂星低,与低矮的农舍寂寥相对。 五里坡土匪前面连着深山,盗贼横行,中间是河滩,右边又是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又危险又晦气,大家大多不愿来这里,唯有贫困至极的人才在这里安家,依薄田而居住。 “是这里吗?” 秦雪雁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愣住了,正是那日看病的妇人,她正弯着腰,利落的往猪圈里喂猪草,喂完了单手拎起箩筐,虎虎生风的往屋内走去,扯着嗓子喊一声:“当家的,你快去瞧瞧后面鸡圈,那只芦花鸡有没有回来啊——” 她还记得那日看见这妇人,她病恹恹的模样,走路都打着颤,痛苦万分。 怎么会? 妇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热情的请他们进门,给他们倒了热水,她笑的憨厚而热情。 秦雪雁怔怔的问:“大嫂,您的病?” “已经好啦!”妇人提起这事,有些羞涩,可更多的是激动:“姑娘您别说,那狐仙确实厉害,割了两斤韭菜,去买了些生石灰,坐了两日,我那儿已经缩回了,身子骨已经可以活动了!” 秦雪蛟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可那妇人动作神态,确实是已经恢复的模样。 秦雪雁面色煞白,愣在了那里。她向那妇人要了药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两个人匆匆往回赶,秦雪蛟越想越气,路边看见一个死乞丐,一脚踢出去,只把那乞丐踢的摔了出去。 秦雪雁想劝阻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恶狠狠看着妹妹:“你不是神童吗?你不是神医吗?不是钟门主的爱徒吗?怎么会连个歪门邪道的狐仙都比不过!” 秦雪雁只觉得委屈,她都是按部就班的按着医术来的啊,怎么会这样呢?她也不知道。 “好了,哥哥,我回去问师父吧。” * 秦雪雁连夜赶回了灵枢门在华州的医苑,这苑子是灵枢门的总据所,占地颇大,修在少华山山脚下,楼台亭阁,药香弥漫,不少灵枢门弟子就在这里跟随着长老们刻苦修学,只待学成后下山济世救人,发扬光大灵枢门。 秦雪雁换了干净衣裳,走到了医苑最深处的一楼阁中,待小童通禀后,才进去。 堂内香烟袅袅,一人孤坐蒲团上。 “师父。” 秦雪雁跪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灵枢门门主钟鹤衣。 他年约四十,相貌俊雅,风骨清癯,实在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不怪乎他这个年纪了,追求者如云,每年坐镇武林大会时,都能收到不少侠女求爱。 不过令人可惜的是,他至今未婚,讳谈情爱。 秦雪雁刚进灵枢门时,也曾沉迷于师父皮囊,直到因为背错了一句话,挨了师父二十铁板打掌心后,手肿成小山高,她的少女芳心才彻底粉碎。 他实在是太冷厉严苛了。 钟鹤衣正禅坐,被人打断有些不悦,见来人是爱徒,才施施然下得座来,平静道:“何事?” 秦雪雁将狐仙一事,原原本本的说出。 钟鹤衣冷笑一声:“名门正派你都能比得过,旁门歪道你就怕了?世间哪里有什么狐黄白柳?不过是精怪噱头糊弄愚人的伎俩,都是纸做的老虎罢了,一戳就破,你修学尚浅,才看不出破绽里。” 秦雪雁只是低头:“是,弟子愚钝,一定继续精进修为。” “既知道就退下,些许小事,何须来烦本座!” 秦雪雁一着急:“等等,师父,我还有一事不解,关于治疗女子阴脱之症的,书上交给徒儿的是补中益气汤等滋补之药,可那狐仙开的药方里面,却是韭菜和生石灰,却也治好了,这是为什么呢?” 钟鹤衣起先并不在意,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即可凌厉起来,剑眉紧拧,目光如针: “把那人的药方复述一遍!” 秦雪雁将那药方掏出来。 钟鹤衣抢过来看了,越看他神色越冷肃,看到后面,他面容浮现了明显的怒意。 秦雪雁又把那狐仙去蛊的方法也给说了一遍,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这人世间当着有蛊吗?” 回答她的只有钟鹤衣饱含怒意的一个字: “滚!” * 钟鹤衣赶走了弟子后,忽的大笑三声,笑的癫狂彻骨,他抬手,一掌打在那座上蒲团上,蒲团霎时化作齑粉,飞溅满地。 “好你个叛徒!好你个阴魂不散的张岱松!当年我将你废了赶出山门,你今日居然还有脸回来!” “你来了也好,今儿我就替师门,彻彻底底的杀了你这叛徒!” 他单手拔出柱上挂着的玄铁宝剑,一脚直踹碎了那门,大踏步迈入月色而去。
第94章 春坞桃花发, 多将野客游。 正值休沐,燕卿白难得的脱下了官袍,穿了件缃色常服, 越发衬的他面白如玉, 风姿秀逸,他停在了林沉玉的府邸门口。 他昨儿晚上就派嘉善来,早早的约好了与林沉玉去逛一逛华州府。 嘉善看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大人,有些疑惑:“大人,今儿和人逛街, 怎么还打扮起来了,头梳的亮亮的呢?” 要知道, 他家大人素来最讨厌男人簪花抹油之类的举动, 平时就没见他打扮捯饬过自己, 相貌全靠他那天生丽质支撑着。 燕卿白难得的语塞,他咳嗽声, 淡然道:“派你去查的案子你看不出端倪,对旁的你倒是眼尖。” 嘉善叫苦不迭,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最近华州出现了一个盗墓贼, 不盗别的,专在乱葬岗那儿盗多年前的旧墓, 他也不偷也不抢,只把墓里面翻的乱七八糟的就离开。 虽无财务损失, 可到底行迹恶劣, 燕卿白也十分重视,命他带人去查, 他查了一圈,毫无所得。 脚步声从府邸里传来。 燕卿白侧身低眸, 对着地面上的水坑积水,看了看自己的玉冠,看它是否工整整洁,又伸手理了理鬓角。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玉郎——” 他抬头,微笑看向来人。 林沉玉是来了,可她身后带了一群人,她的小尾巴顾盼生自不必说。燕洄海东青,张姑娘和绿珠都来了。 林沉玉笑眯眯走到他马前,摸了摸马背:“燕大人,他们听说您要逛街,也要跟来,我索性就把大家都带上了,人多热闹嘛,可以吗?” 燕卿白面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当然可以,乐意至极。” 燕洄抱胸冷笑:“嘴上乐意至极,心里怒火中烧了吧。” 兄弟两个斗嘴,旁边海东青按耐不住了,他好容易穿了身工整衣裳,一出门就又要扯衣襟,露出饱满的麦色的弧度来,隐隐可见蜜枣镶嵌其中。 林沉玉拦住他:“这是华州,是大地方,你要点脸好不好,把衣服穿好!不穿不带你带出门!” 海东青:“谁要你带了?老子自己长了脚自己不会走吗?再说了,怎么不穿衣服就是不要脸了?我看你盯着我看才是不要脸!” 林沉玉拿他没办法,这时候,小茉莉跑了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海东青胸脯看。 “看什么看!”海东青瞪她。 小茉莉噔噔噔跑走了,钻到绿珠怀里低语:“姐姐姐姐,那个凶巴巴的叔叔,胸好大好软哦!我能不能摸摸呀。” 绿珠汗流浃背:“不行的不行的。” “可是楼里面的姐姐们都让我摸,有时候生完孩子还会让茉莉吃上两口奶呢。” 绿珠捂住了茉莉的嘴,擦了擦额头的汗。 茉莉的话虽然声音小,可大家都是习武的,耳根伶俐,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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