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太子,被当成青楼妓女,轻贱至斯,他真的很想去扇他的脸!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林沉玉面色一正,随口编了个谎话:“桃花乃是我亲授的弟子,在我门下修学武艺,怎么到您眼里,就成了游妓呢?” “宋举人啊,仁者见仁,我心中并无淫心,倒是您张口闭口便是游妓,莫不是心中想妓口难开,眼里觑见个红布,便当成是青楼的招迎?” 林沉玉立在船头,敛起了笑容,她的面容本就有些苍白凌厉,月光照着她的脸半明半暗,愈加显得锋芒毕露。 “宋举人,你来我坐场的宴席上,讽刺我无情冷漠我都认了,但是敢对我弟子出言不逊。那这船小倒也容不下您这大神,还请您回去,给王爷致哀思吧。” 她一把饮了杯中酒,修长玉手捻着那杯慢慢倾倒,居高临下的放在宋念慈的面前倒过来,杯里一滴琼浆从他眼前滴落,没入地上再也不见。 “送客。” 送走了宋念慈,她又转头对许淳和那些名人富商粲然一笑:“没事了,我们继续喝。” * 这一喝酒喝到了深夜里,灯火阑珊时,大家各自散去。此时天上小雪飘扬,顾盼生打着伞,扶着林沉玉离开。 林沉玉有些微醺,慢悠悠的走在街头: “我前面怎么好像有两个你?那就叫左边桃花,右边那个杏花……” 月光照着她的脸蛋,苍白的两颊生出抹俏生生的红晕来,好似隔岸隐约可见的雪里梅花。她面容上的冷峻消散,莫名显得有些憨意来。 顾盼生嘴角微勾,他自有他的小心机。 林沉玉不愿意教他武功,他就趁着酒醉,半推半就间磨着她。 他垫脚在林沉玉耳边微语:“刚刚在宴会上,您说我是您徒弟,还算不算数?” 林沉玉仿佛听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摇摇头:“不要!不要!” “为什么?” “徒弟…是没良心的东西……” 林沉玉嘟囔着,表情忽然低落下去,这么多日,顾盼生从未见过林沉玉低落,她眉眼耷拉着,有些脆弱的模样。 “我不会没有良心的。” 顾盼生看着林沉玉低落模样,胸膛里不知为何涌现一股涩意来,在雪地里一步踩出一个脚印里,急切的附耳道: “无拘什么八珍玉饮,雕盘绮事,我什么都会,您是不是喜欢莲藕?回头给您炖粉藕汤,夏日里摘莲子剥给您吃,剩了的做莲花酥,秋天到了那藕尖用酸醋腌了,清脆爽口;挖莲藕的时候,给你用桂花糯米塞了孔,蒸出膏吃,您就答应收我做个徒弟吧,我什么都会做。” 他一个太子,寄人篱下,这般低眉顺眼的求人,还是第一回。 “什么都会?” 林沉玉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凑近去看顾盼生的眼,似乎想透着他的眼看另一个人: “那你会不会想着去偷我的东西……会不会想着给我下毒……会不会想把我关起来?” 顾盼生眼神一震,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好像偷窥到了什么秘密。 林沉玉涣散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近乎哀伤的眸光,那是她这些天眼里从未有过的神色: “你又会不会为了功名富贵,背叛我呢?” 扑通一声,顾盼生给她跪在了地上。 伞丢弃在了一边,伞边一滚而来,咕噜噜的画出半个圆。 月光下他的脊梁挺拔又瘦弱,他的目光近乎虔诚的看向林沉玉,然后额头触地,和地上冰凉的雪相接。 “若得您为师,弟子顾盼生,此生此世,绝不背叛师父。如有违此誓,叫我黄沙埋面,尸骨无全。” 雪地里,他的誓言又热烈又铿锵。 半晌,林沉玉没有回应。 顾盼生跪的有些瑟瑟发抖,他抬眸,雪迷离了他眼角,下一秒,他看见雪地里的伞被人拾起。白色靴上沾了雪,一步步的走向他,停在他身边。 下一秒,伞倾向了他,盖住了他伏跪在地的身体。 恍惚如初见时候,她义无反顾的走向血泊里的他。 “起来吧,地上凉。” 林沉玉酒醒了一半,揉着发凉的眉骨:“倒也不用赌什么誓,誓言都是靠不住的。” 顾盼生只觉得心尖发寒,誓言靠不住,是不是意味着林沉玉不愿意收他为徒呢?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他,她还是没有那么的喜欢他。 “因为我曾经发誓不再收徒弟了,不过现在这个誓言就靠不住了。”林沉玉忽然笑了。 她心想,教她一些保命护身的招数还是可以的。毕竟他身份特殊,关键时候也能自保。 顾盼生猛然一抬头,眼里迸出惊喜异常的光芒来:“谢谢师父!” 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不过你既然想拜我,我也给你把我的规矩讲清楚,我对徒弟只有八个字的要求:不轻人命,寸草皆惜。” 顾盼生呼吸一滞,眼神一暗。他脑海中闪过一些个隐晦的记忆,可又被他强迫压下去了。 那些事情……林沉玉绝不会知道的。他现在只沉浸在拜师的喜悦里,颤抖着声音,急而快的开口: “弟子愿持此言。”
第16章 月黑风高,马车驰骋在官道上,惊醒远处林间宿鸟,破开残月四下奔逃。 雪中行车甚是不便,因此茫茫官道上,只有这一辆马车,宋念慈目光微寒,坐在马车里,想起来刚才被林沉玉下面子一事,心中兀自郁郁不平。 “汝心不定,难成大器。” 马车内还有一个人坐在暗中,看不见他身影。只能听见他声音清冷,似玉筝拨泉之声。 “那林沉玉,乳臭未干一小儿!不过是仗着父母荫蔽斗鸡架鹰的一纨绔子弟!油头粉面!惯会说漂亮话左右逢源罢了!居然欺我至此!” 宋念慈的怨懑一霎爆发出来,月光照亮他略显扭曲的面容。 “何况他与京城那人,狼狈为奸!共为乱臣贼子!今被如此小人所驱,实在是读书人难忍之辱。” 车厢内那人,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语一般,身子微微发颤,斗篷下漏出几缕披散的飘逸发丝,被月光照的白若霜雪,不似凡人。 “她如何能欺你?” 宋念慈将宴会上的事情讲了,他故意抹去了他辱骂林沉玉和顾盼生的话语,只捡着林沉玉阴阳怪气的话说。 他面对面的人,乃是他十分敬仰的一位读书人,此番来接他一同前往梁州安家。在他面前,宋念慈自然要狠狠的诋毁一番林沉玉。 那人只是安静听完,听完后感慨一句: “我观宋举人言谈,如三秋树。” “这是何意?我言辞犀利锋芒吗?”宋念慈有些受宠若惊。 那人莞尔一笑:“三秋之树,删繁就简。” 言下之意,直指宋念慈省去了和林沉玉对话中的许多细节。 言罢,看见宋念慈脸色不虞,他非但不收敛,反而又加了一句: “缘何林小侯爷单单赶了你,却对在场的其他人和煦有加,我想宋举人应心知肚明。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憎。还求宋举人,莫要把澹台当成蠢人糊弄。” 提到林小侯爷的时候,他的语气分明轻快了许多: “林小侯爷喜欢的,未必都是好人;林小侯爷讨厌的,却必然是骨子里就坏了的。” * 宋念慈面上有些挂不住,再尊敬这位,他也忍不住开口: “澹台兄!您是我这一伙的,说难听些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怎么反而向着那些乱臣贼子说话呢?” 那人于暗处,缓缓抬眸,露出如琉璃般欺冰胜雪的眼眸来,他的眸里毫无情绪波动,如古潭水,风雪飘过,不起波澜: “我和你们一伙?你们做事不干不净,落人把柄;牵扯无辜之人进来,却被人先下手为强,如此蠢笨不成大器,休要扯上我来。” “你!” 宋念慈思及对方身份,想骂却不能骂出来,他只能将怒火转移到林沉玉身上: “她是无辜之人?她哪里无辜?凡助纣为虐者,与那乱臣贼子又有何不同?” 那男子不做声,只是轻轻拨开窗户,仰见明月,好似在等待什么。 少顷,他开口: “这话你莫对我说,亲口对她说罢。” * 夜露凝重,林沉玉一匹白马,在林间跑的飞快。背后贴着瑟瑟发抖的顾盼生,她嫌顾盼生畏手畏脚的她施展不开,喊了一声: “小心掉下去!抱着我!” 顾盼生小心翼翼抱住她,风刀割的他脸上发疼,他悄悄将脸埋到林沉玉的背上,紧紧依偎着她。 他生来没坐过这样快的马,树影都是模糊的,在眼前闪过树冠的森森阴影,倏的一声又被甩开,夜晚的官道两旁树木林立,几乎遮天蔽月,夜间游行,令人毛骨悚然。 可林沉玉全然不怕,双腿一夹,马儿跑的飞快,将那些让人害怕的阴影都甩到身后去。 她笑眯眯道:“待会看好了!为师教你第一招!” 说罢,快马加鞭,冲向前方那官道上唯一的马车去。 她就觉得宋念慈可疑至极,绝不能轻易放过。 * 顾盼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林沉玉教他的第一招,是如何绑票。 “待会你记得看,我如何动作。” 林沉玉追上了那马车,一把攥住马车车后的轓,借住车飞奔的力,纵身一跃跳到顶上,马车车夫察觉到动静回头过来,就被林沉玉一个手刀砍中脖颈后,翻了个白眼就倒下了。 林沉玉勒住马头,看向顾盼生: “学会了吗?” 顾盼生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若是被武林人看见,定要瞠目结舌,感叹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当下谁学武不是从基本功开始?腿腰肩桩,从马步开始慢慢来,林沉玉倒好,上来就教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偏生她徒弟还学的认真,仿佛把劫人当成了什么好本领。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车厢里面也有躁动,宋念慈听见外面震动有些不安,他拨开车帘子,还没看个清楚就被人蒙住了眼睛口鼻,呜呜呜的直叫唤。 “喏!学会了拿他试试手!敲昏之前,先问问他知不知道内情!” 林沉玉一把把蒙住头的宋念慈,丢到顾盼生脚下,然后一把窜上马车中。 “我去搜搜马车里面他的行李,看看有什么线索。” * 她掀开一角爬进去,翻到了包裹就急急忙忙的打开。本以为会有什么线索,结果打开后里面都是些吃的糕点,她颇有些郁闷。 她掰了一块白糕,正要扔进嘴里,就被角落里一个幽幽声音吓了一跳。 “吃我这块。” 林沉玉吓的手中糕点都落到了地上,她单手迅速按向腰间宝剑,又定睛看向车厢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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