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看到清欢送完小寝被从暖阁出来,正准备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制止了: “你以后见了我,不必多礼了。” 听了这话,清欢的心瞬间漏掉一拍,呆呆地看了许静辰半晌,方弱弱问道:“那……那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许静辰桃目微弯,波澜不惊的语调中,噙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去见母妃的么?” 清欢怔愣半晌,方小心翼翼地问道:“现……现在就去吗?” 看着清欢茫然无措的模样,许静辰不由心弦一动,随即展颜浅笑道:“怎么,你有什么顾虑么?” “没,没有……” 清欢慌忙摇了摇头,而后又揪着裙摆道:“我就是……有点紧张……” 许静辰眼珠子一动,竟忍不住打趣道:“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有点害怕……” 清欢欲盖弥彰地解释着,脸红得已经没法子见人了。 清欢越是这样,许静辰就越是忍不住想使坏,便又佯装生气道: “你怕什么?难不成我母妃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清欢急得只想跺脚又不敢,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少不得将裙摆又揪得紧了好些。 许静辰忍俊不禁,半晌后终于起身正色道:“好了,我不逗你了,跟我走吧。” 说罢也不等清欢跟上,自顾自地出了殿门,却刻意放慢了步子。 清欢慌忙匆匆跟上,待到了玉阶之下时,方又鼓起勇气扬声唤道:“殿下!” 许静辰闻言止步,微微偏头淡淡问道:“怎么了?” 清欢抿了抿唇,直接问道:“娘娘的封号是?” 许静辰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宛。” 语毕便又继续往前走。 这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清欢有点无奈,只好一边跟上一边继续追问道: “哪个宛?” 许静辰皱眉,少不得又停下来,答非所问道: “《蒹葭》你读过么?” “啊?” 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许静辰又继续走了,便又匆匆跟上。 片刻后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便在脑子里默读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宛在水中央…… 原来如此。 可是,宛什么呢?宛嫔?宛妃?还是宛贵妃? 清欢本想再追问一次,但鉴于脸皮实在是不够厚,便将这问题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管是什么位分,直接称呼宛娘娘就对了。 清欢如是想着,少不得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一番。 这皇宫实在是大得可以,从无暇宫走到毓宸宫,清欢只觉得走了好长时间。 一路默默跟在许静辰身后,清欢时不时地偷偷抬眼,瞄一瞄许静辰那颀长飘逸的背影。 偶有微风拂过,两根月白色发带和着些许发丝恣意而舞,衬得那少年太子越发地遗世独立了。 就是他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清欢一时有些恍惚,不觉已踏入了毓宸殿的大门。
第23章 阿鸢 “儿臣给母妃请安。” 许静辰的声音兀自响起,清欢猛然一个激灵,但见一绝美贵妇正匆匆向他们走来。 “奴婢清欢,给宛娘娘请安!” 清欢也慌忙跪了下去。 “啊,辰儿快起来!” 宛贵妃边说边扶起许静辰道:“脸色还这么苍白,我辰儿受苦了。” “母妃不必担心,儿臣已经没事了。” 许静辰柔柔地说着,语气听起来十分地温顺乖巧: “儿臣今日带来一人,母妃看看,此人可面善?” “哦?” 宛贵妃这才将目光移向清欢,半晌方略显严肃道:“清欢?抬起头来。” 清欢缓缓抬头,还未及开口,便见宛贵妃满脸震惊道:“你是……你是……阿……阿媃?” 许静辰亦有些惊讶,心道她果然长得极像她母亲么? 但见清欢两眼放光,声音略显激动道:“娘娘还记得!奴婢不是阿媃,奴婢是阿媃的妹妹,阿娴。” “阿娴……” 宛贵妃美目圆睁,一边点头一边道: “是了,阿媃小时候本宫见过的,她应该像她父亲才对。没想到,阿鸢后来又生了你这个女儿,你生得,可真是太像你母亲了!” 阿鸢,阿媃,阿娴……看来母妃同她母亲的关系,果真非同一般呢。 许静辰默默沉思着,但听清欢语带羞赧道:“嗯,奴婢小的时候,大家也都这么说。” 一时难抑激动之情,宛贵妃一边捧上清欢红扑扑的脸蛋,一边柔声问道:“你母亲可好?” “回娘娘,家母去年已经病故了。” 清欢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甚至看不出有几分哀色。 只是忽觉鼻头酸痒难耐,便忍不住扭头掩口打了个喷嚏。 哎,侍寝引起的风寒果然不似一般的风寒,竟然到现在都好不利索。 清欢略显尴尬地想道。 “哎呀,着凉了吧?” 宛贵妃见状,忙随手抄起案上的云纹斗篷,将清欢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斗篷,是本宫为辰儿新做的,你披着略大些,不过到底暖和许多。” “啊,奴婢不敢!” 清欢忙欲脱下斗篷,却被宛贵妃裹得更紧了些。 “没什么不敢的,本宫和你母亲情同姐妹,你便如本宫亲生女儿一般。” 宛贵妃顿了顿,又柔声问道: “看你气色也不怎么好,定是辰儿欺负你了吧?” “不不不!” 清欢慌忙一叠声地否认,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朵根。 看了看一旁三分醋意七分嫌弃的许静辰,清欢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只觉得两腮烫得几欲着起火来。 “若无太子殿下相助,奴婢只怕这辈子都无缘得见娘娘。只因奴婢……” “因第一次侍寝而受了风寒”是她能说出口的么? 清欢实在难以启齿,终是改口道:“还未适应洛都的天气,稍稍受了点凉,现已没有大碍,让娘娘见笑了。” “哦,这样啊,也是,洛都不比锦南,天气是多变了些。” 宛贵妃笑了笑,随即握紧清欢的手,拉着她到案旁坐下。 “自本宫入宫以后,同你母亲便再无联系了,如今你千里迢迢来寻本宫,必是受了不少波折吧?” 嫦芙已备好白水,许静辰手执一杯,饶有兴致地听着二人聊起陈年旧事—— 十八年前,宛贵妃还是虚竹山怀楚居的大小姐楚凝夏,她的贴身侍女舒窈酷爱放风筝,楚凝夏便干脆为舒窈取了个小字:阿鸢。 阿鸢常常在楚凝夏习武练剑之时,追着自己的小小纸鸢满山遍野地跑。 直到有一日,阿鸢的小小纸鸢断了线,好巧不巧地落到镇南将军南宫信的马背上。 再后来,阿鸢红着脸告诉楚凝夏,她爱上了南宫将军,并且怀了他的孩子。 楚凝夏忍痛割爱,将自己名唤“夏无忧”的“夏”字蝉首纹玉镯赠与阿鸢,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入南宫信的花轿。 因只是小小妾室,阿鸢无缘凤冠霞帔,可那日阿鸢的笑,却是楚凝夏至今都羡慕不来的幸福。 南宫信待阿鸢确是极好,饶是正室谢娘百般刁难,也无法拆散这对老夫少妾。 后来阿鸢才知道,原来谢娘只是南宫信的续弦,并非原配正妻,而她阿鸢,正是南宫信原配正妻的替身。 南宫信的原配正妻姓姚,单名一个“筝”字。 据说,南宫信当年苦苦追求六载,才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姚筝小姐。 不想自古红颜多薄命,情深终不敌缘分太浅,姚筝为南宫信生下长子南宫遥后不久,便不幸染上恶疾,命不久矣。 善良的姚筝,因不愿南宫信余生孤苦,又知晓她的陪嫁丫鬟谢娘对南宫信有想法,便暗中帮助谢娘怀上了南宫信的骨肉。 后来谢娘顺利生下了南宫信的次子南宫连,姚筝的病情也到了熬过初一熬不过十五的地步。 弥留之际,姚筝强撑着油尽灯枯的病体,在听到南宫信亲口答应她续娶谢娘之后,才了无牵挂地咽了气,闭了眼。 可谢娘终究同姚筝相差甚远,多年来南宫信虽也同谢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心里终究还是意难平。 直到阿鸢的风筝落到他的马背上,南宫信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才又鲜活地跳动起来。 阿鸢,风筝,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缘分天定,造化弄人。 知道真相的阿鸢伤心过,失落过,但在与楚凝夏倾诉之后,终是渐渐释怀了,或者说是认命了。 替身又如何,只要他真心待她好,那么她的痴心便算不得错付。 三五年下来,阿鸢已为南宫信生下两个孩子,好巧不巧都是女儿。 而南宫信偏巧就喜欢女儿,喜欢到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哄着。 长女南宫媃温婉恬静酷爱弹箜篌,次女南宫娴调皮捣蛋大类少年郎,南宫信都喜欢。 而南宫信的两个儿子,长子南宫遥颇有教养,不仅对阿鸢这个小娘毕恭毕敬,对阿鸢的两个女儿也是爱护有加。 次子南宫连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日日恨不得将阿鸢母女生吞活剥。 有一段时间,南宫信与南宫遥出征去了,南宫府便被谢娘母子闹了个天翻地覆,先是将阿鸢关在柴房不给饭吃,而后又在媃娴两姐妹的被子里放毒蝎子。 更过分的是有一天晚上,南宫连竟摸黑闯入两位小妹妹的闺房,扬言要生生将她们二人折磨至死。 当时若不是南宫娴急中生智,推倒床边烛台点了床帐引起火势,大喊“走水了”引来府里众人,只怕她姐妹二人的小命,就白白葬送在那个夜晚了。
第24章 真相 而阿鸢母女真正的灾难,则始于南宫信的大义灭亲。 那日天气凉爽,南宫遥被幺妹南宫娴缠得无计可施,被迫带着两个小妹妹出去抓蝈蝈。 三人跑到一处河边时,远远便看见南宫连神色慌张,怀中似乎抱着一名已经死去的少女。 南宫遥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却没忘在南宫连转头看过来之际,迅速将两个妹妹藏在ML°+了自己身后。 不想两个妹妹忍不住好奇,不约而同地偷偷探出脑袋去看,但见那南宫连面目狰狞,怀中的少女从嘴角到上身都沾满了鲜血。 感觉到南宫遥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南宫娴以为他害怕,便轻轻握住他的手窃语道:“哥哥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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