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宫娴窃语之际,南宫连已转过身去,一把将那少女的尸首丢入了河中。 站在最后面的南宫媃即时吓到晕厥,被南宫遥匆匆抱回了府中。 郎中好半日才请来,南宫媃吃过药,醒来后竟舌头僵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当天晚上便有好些官兵包围了南宫府,原来那被南宫连害死的少女,竟是当今天子皇妹未央长公主的长女,喻璇郡主。 那长公主来势汹汹,扬言要将害死爱女的凶手南宫遥碎尸万段。 长公主一身杀气,将一枚嫩柳色的“遥”字形玉佩扔到频频喊冤的南宫信脸上,南宫信的脸色瞬间铁青。 神情呆滞的南宫遥被押至堂前,南宫信颤抖着双手,接过长公主手中的长剑,闭目狠狠向南宫遥刺去。 一时间血流如注,那三尺寒锋,生生刺穿了南宫遥的心脏。 “洛都飞雪遥,何以心如絮……” 南宫遥的嘴角也冒着血,满目凄然,费力吐出了他短短一生中最后的十个字。 年仅十八岁的翩翩少年,就这样冤死在亲爹剑下,等不及知道真相的人为他申辩一言半语。 “哥哥!” 躲在屏风之后,被阿鸢紧紧拽着的南宫娴一声惊呼,声嘶力竭。 阿鸢慌忙捂上小女儿的嘴巴,任凭五岁的南宫娴眼泪横流。 官兵撤了,长公主走了,南宫遥的身体也彻底凉了。 南宫信喷出一口热血,一头栽在了儿子的尸体上。 往后数日,阿鸢衣不解带地服侍汤药,南宫信的病情却始终不见起色。 之后又逢战事吃紧,天子圣旨频下,南宫信不得已带病出征,最终战事告捷,主将南宫信却战死沙场。 为抚臣心,天子下诏以亲王之礼厚葬了镇南将军,并将其遗孤南宫连特封为抚信郡王,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谢娘在人前哭天喊地悲痛欲绝,人后却飞扬跋扈志得意满,最终将阿鸢母女逐出了南宫府。 阿鸢不得已委身青楼,用不干净的钱财供养一双女儿拜师学艺,自此,南宫媃便成了箜篌哑女清浅,南宫娴则成了牵丝戏女清欢。 转眼九载光阴已逝,清浅清欢成了名动锦南的“牵丝二绝”,阿鸢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弥留之际,阿鸢将楚凝夏所赠的翡翠玉镯交与清欢,希望她能有机会进宫,将这玉镯物归原主。 当然阿鸢还有一点私心,便是希望两个女儿能得楚凝夏庇护,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所以阿鸢临终前再三叮嘱,希望清欢能放下仇恨,与姐姐清浅好好地活下去。 可清欢年少轻狂,终是做不到放下仇恨。 将阿鸢草草安葬后,清欢顾不得悲伤,只一心想着混入未央长公主的府邸,伺机为她那惨死的哥哥报仇,也为她那死得突然的爹爹报仇。 更是为苦命的娘亲阿鸢报仇。 可惜,长公主府戒备森严,并不是那么好混的。 而清欢虽颠沛流离,却始终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根本没学到多少逢场作戏的心眼子。 所以,几次尝试无果后,清欢不得不选择放弃。 那时的清欢以为,区区长公主府她都混不进去,更别说是混进远在洛都的华舜皇宫了。 但令清欢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她和姐姐有朝一日,竟会被深居简出的谦王妃看上。 谦王殿下乃当今三皇子,与谦王妃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据说正是因为谦王妃酷爱牵丝戏,锦南城才会有声名远播的牵丝戏园,芙蓉园。 被买入谦王府那夜,清欢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谦王殿下生得俊美,人也如他的封号一般谦和有礼,而他的谦王妃也是相当地貌美,相当地可亲。 所以,在谦王府的日子,清欢过得很是舒坦。 可每每想起阿鸢的临终遗言,清欢便觉得自己不应该贪恋这舒坦。 她必须想办法进宫,纵是注定报不了仇,至少也得替母亲了却心愿。 所以,一日进不了宫,清欢便一日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舒坦。 终是上天怜见,在她及笄之年,清欢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洛都的谨王殿下云游锦南,清欢便借机恳求两位殿下,成全她想入宫的心愿。 所幸两位殿下都是极好说话的人,清欢轻轻松松便到了洛都,还因缘际会救下一个被人贩子虐待的乞儿。 说来也是极巧,乞儿名唤清洛,也是个哑巴。 清洛年仅十四,原也是个极清秀的少年,清欢心生怜悯,便将清洛认作了弟弟。 彼时正是六月,恰逢一年一次的宫女采选,谨王便将清浅和清欢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最终清欢如愿得选入宫,而清浅则因不会说话而落选。 临别之时,谨王还不忘再三宽慰,叫清欢莫要挂念长姐幼弟,他自会善待清浅和清洛。 清欢感激不尽…… 往事不堪回首,清欢虽讲得云淡风轻,脸上的泪水却早已打湿了大片斗篷。 许静辰堪堪放下水杯,兀自敛目唏嘘。 原来传言中南宫遥的始乱终弃都是假的,原来害死飞雪姐姐的凶手,竟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抚信郡王。 原来清欢是这样进的宫,原来那乞儿并不是谨王救的,而是清欢救的。 可谨王这般讨好似的帮助清欢,又是为了什么呢? 清欢虽然清清白白,却也果真受了谨王的蛊惑,居然会以为谨王是个好人。 只怕谨王已布下暗局,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清浅清洛作为人质,胁迫清欢为他做事。 看来眼下得想个办法,尽快将清浅清洛救出谨王府。 清洛……不对…… 依静轩那日所说,即便他是清欢所救,此人也仍是十分蹊跷。 倘若他也是谨王的心腹,特意演了那场戏的话,那我们将他救出来,岂不就相当于引狼入室,白白给谨王安插了眼线么?
第25章 翠蝉 许静辰一边暗中寻思,一边注意着宛贵妃与清欢的神色言语。 但见宛贵妃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竟半晌不忍打搅清欢的泪雨滂沱。 良久,还是清欢苦笑着抹了把泪,强作欢颜道: “奴婢无状,一时失态,还请宛娘娘见谅。” 宛贵妃这才摇头感慨道:“不想我那阿鸢竟这样命苦,阿媃也……”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宛贵妃转而看向若有所思的许静辰,别有深意道: “辰儿,那清浅既是故人之女,又不幸失声,本宫更理应悉心照应才是。本宫会尽快求得陛下的恩典,你也叫轩儿,尽快将她先接入宫中吧。” 许静辰心领神会,当即点头应道:“儿臣明白。” 清欢心下感激,却也着实过意不去,少不得难为情道:“娘娘,奴婢与姐姐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眷顾啊!” 宛贵妃爱怜地揉了揉清欢的头,柔声安慰道:“傻孩子,这原是……原是夏姨应该做的。” 宛贵妃刻意将“本宫”改为“夏姨”,用意已不必多言,清欢自是明白,便更加地诚惶诚恐了:“娘娘……” 见清欢如此模样,宛贵妃有些动容道:“阿娴,你放心,本宫绝不会叫你……同你母亲一样命苦。” 清欢无言以对,只得黯然垂下头去。 宛贵妃暗叹一口气,下意识地抚上清欢的手腕,温润坚硬的触感不觉令她怔然。 清欢亦神色微怔,而后忙将腕上玉镯褪下,双手递与宛贵妃道:“这便是娘娘的玉镯,请娘娘过目。” 宛贵妃接过看了看,方将自己腕上的玉镯也褪了下来。 许静辰桃目灼灼,片刻不眨地看向宛贵妃的手,但见她将两只玉镯叠放在一起,而后一点一点地转动。 最终,蝉首和蝉尾无缝对接,毫无偏差地拼合成一只黛色暗纹的小翠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一“夏”一“秋”,两个簪花小隶分别位于翠蝉的首部和尾部,整体看去,俨然一幅生机美图:翠蝉隐隐,凝夏望秋。 宛贵妃定定瞧着那翠蝉,良久方喃喃道: “此双镯,是本宫与元皇后的父亲,也就是辰儿的外祖父亲手所造。它们一个唤作‘夏无忧’,一个唤作‘秋莫愁’,是父亲送给我们俩的及笄生辰礼。可惜啊,没等到我们及笄,他便不在了……” 清欢听得一知半解,而许静辰却完完全全地听懂了,见宛贵妃神色哀伤,许静辰便立刻转了话题道: “母妃,父皇今日没过来么?” “哦,你父皇他在剪水阁呢。” 宛贵妃堪堪回神,看向许静辰道: “瞳儿昨晚又咳了一夜,你父皇甚是挂心,一下早朝便去看望了。” 听了这话,许静辰暗暗叹了口气,不无担心道: “元皇后忌辰将近,瞳儿只怕又哀思过度了。” “谁说不是呢……” 宛贵妃亦忧心忡忡,少不得又低头去看那两个镯子。 看来这话题转得很不明智,许静辰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便直接向清欢使了个眼色,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抛给了一脸茫然的清欢。 清欢也无计可施,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弱弱唤了一声:“娘娘……” 宛贵妃当即抬眼,好像还真回过神来了,只见她又抓起清欢的手,将那只“夏无忧”又戴回了清欢的腕上,并道: “本宫既已赠与你母亲,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阿娴,你既是她女儿,那便继续戴着吧。” 清欢未及回话,宛贵妃便又继续道: “如今你既进了宫,便且安心地在宫里住着,往后谁若是敢再欺负你,本宫定不会叫他好过。” 说罢,将“秋莫愁”也戴回了自己腕上。 “多谢娘娘。” 清欢起身深深一礼,宛贵妃忙又将她拉回身旁,柔声问道:“在辰儿宫中可还习惯?” 转头看了看人畜无害的许静辰,清欢言不由衷地点点头道:“嗯,习惯……太子殿下……挺好的。” 其实也不算言不由衷,说习惯是假的,但说太子殿下挺好的却是真的。 “哎,才怪呢。” 宛贵妃明显不信道: “阿娴,依本宫看,你也不必再回东宫了。本宫正好膝下无女,不如待本宫回了陛下,认你做个女儿吧?” “啊,万万不可啊!” 清欢忙伏地叩首道: “奴婢卑贱,甘愿当牛做马服侍殿下和娘娘,但实在当不起如此荣宠,请娘娘收回成命吧!” 这话也是半真半假,确切说是存了私心:若做了宛贵妃的女儿,不就相当于做了许静辰的妹妹了么? 她可不想做他的妹妹。 “这……” 宛贵妃一时为难,欲扶清欢起身,不想清欢死活就是不肯起来,俨然就是“你不收回成命我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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