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辰脸色略微变了变,又继续问道: “谨王兄可知道,你为何想要进宫?” 清欢摇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意思,到底是谨王不知道,还是她不知道谨王知不知道? 许静辰若有所思,但见清欢又低头看向手中玉镯,眼见着又要落下泪来。 直觉告诉许静辰,清欢今日反常如此,绝不仅仅只是挂念清浅清洛这么简单。 但清欢既然不愿多说,许静辰便也无意多问,只无关痛痒地安慰道: “谨王兄既说了会替你照顾,你便无需过虑才是。” “殿下说得是。” 清欢回了回神,勉勉强强扯出一丝笑意看向许静辰,堪堪转了话题道: “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在剪水阁。” 许静辰神色微怔,竟无端觉得心中怅然,若有所失。 “哦……” 有些失神地应了一声,许静辰若无其事地转身,正欲往剪水阁而去,却听清欢忽然扬声唤道:“殿下!” 许静辰驻足转身,却不发一语,似是在默默等待清欢接下来的话。 那一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从许静辰心上一掠而过。 清欢沉默良久,方问道: “剪水阁那位名唤瞳儿的小殿下,是殿下的同母弟弟吗?” 同母弟弟…… 听到这四个字,许静辰的心就像突然被人扎了一下,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听清欢继续道: “他怎么病了这么久还不见好呢?我一直想去看看来着,可夏姨说,小殿下需要静养,总不让我去。” 许静辰暗暗调整好情绪,思忖半晌,方不置可否道: “你们同住在母妃宫中,总有机会见到的。” 说罢,便又转过身去,略显仓促地往剪水阁方向去了。 什么情况? 我不过是一时好奇,问问他们是不是一母同胞啊。 怎么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以为我多想见那小殿下似的? 清欢一头雾水,不知是自己的表达欠妥当了,还是许静辰的脑子不够用了。 思前想后,清欢确定自己的表达没什么不妥。 可许静辰的脑子不够用显然也不太可能啊,难不成是…… 吃醋? 做什么白日梦呢! 清欢慌忙迅速摇了摇脑袋,竭力阻断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手中的玉镯和白帕又清晰地闯入眼帘,清欢的神色顿时又变得哀伤起来。 今天是娘的忌日,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如今身在宫中,想给娘烧些冥纸都不能,我可真是不孝。 这可是娘的第一个忌日啊…… 想到这里,清欢只觉得更加难过,瞬间就不想在这宫里待了。 一阵寒风呼呼而起,清欢不觉打了个冷颤,慌忙回了回神,将玉镯戴回左腕。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许静辰给她帕子,好像不是叫她擦镯子的。 灼热感顿时又爬上双颊,清欢尴尬地看向手中的白帕,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了许静辰身上。 这个太子殿下,怎么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讲究,居然会随身携带手帕这种东西。 而且还是白色的手帕。 白衣,白帕,雪花,流云……这人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偏爱得有点过分了。 纵是喜洁成癖,也不至于素净若此吧? 莫不是在以这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强迫他自己,克制着什么,忍耐着什么。 清欢越想越无法自拔,只恨不能立时走进许静辰的内心深处,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奈何越想越觉得脑子空白,清欢心浮气躁,少不得将那白帕揉作一团,胡乱地塞进袖子里,而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百无聊赖地往丁香阁而去。 回到丁香阁后,清欢又忍不住掏出白帕,将其平平整整地铺在桌子上,两眼痴痴地盯着那一方雪白,发起呆来。 不知怎么的,流云阁内室的屏风四景突然就浮现在脑海,清欢顿时杏眼放光,匆匆取来了绣针彩线。 阿鸢纵是再难,也没有放松对女儿的培养,像女工这种必备技能自然也是不会落下。 只见清欢飞针走线,不一会儿便将那白帕的四个角,分别绣上了红梅、紫兰、翠竹叶和金菊。 四花均是小巧精致,卑微而谨慎地绽放在白帕的四个角落,一如清欢对许静辰的心思,芳心暗许,却不敢放肆。
第28章 梁夏 无暇殿外,茉容一身粗衣,青丝散落,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玉阶之下,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此时的她神色凄惶,满目无助,除了脱簪待罪,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远处的宫人们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她已无心在意,只待那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待那个人归来。 为了消磨这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她强行将思绪拉回到十年之前,回到这场大梦开始的地方,细数她对那个少年情根深种的过往。 那一年父亲死了,七岁的她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冬日的长荣街依旧热闹,但都与她无关。 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她衣衫褴褛,饥寒交迫。 后来天上飘起了雪花,且越下越大,人们纷纷散去了,而她已无家可归,仍旧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后来终于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她眼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惊恐地看着车夫掀开帘子,微扶着一个身披雪色斗篷的小娃娃下了马车。 紧接着,那小娃娃又扶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美妇下了马车,二人一同向她走了过来。 车夫似乎生怕她是坏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见那美妇使了个眼色,方才撤回了手。 在看清那小娃娃的脸后,她莫名觉得不再害怕了。 只见那小娃娃皮肤白嫩,一颗小脑袋被毛茸茸的斗篷帽子裹着,显得脸蛋又圆又小。 冗长的睫毛下,一双桃花眼迷离却毫不轻佻,看向她的目光中透着六七岁稚童的天真,和浑然天成到似是与生俱来的悲悯。 “母妃,她这样会冻坏的。” 小娃娃脆生生地开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说话间,男孩已扯下自己斗篷的衣带,像是要脱下来给她披上,但终被那美妇给阻止了:“辰儿不可!” 美妇说着,忙俯身为男孩重新系好了带子。 一旁的车夫亦紧张道:“是啊,殿下大病初愈,切莫再受凉了。” 见男孩的眼中充满担忧,美妇忙又开口道:“周公公,先将这小姑娘抱到车里吧。” 那车夫点头应了声“好”,而后便将一脸惊恐的她抱上了马车。 一个自记事起就没吃饱穿暖过的小乞丐,就这么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遇见了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光。 那个贵为东宫太子的小小男孩,无疑是她的救赎,是她的神明。 “你叫什么名字?” “梁……梁夏……” “你同乳母住在茉容居,以后,便改叫茉容吧。” 从此,长荣街头少了一个叫梁夏的小乞丐,无暇宫里多了一个名唤茉容的小小宫女。 许是当小乞丐的日子实在太苦了,所以她在宫里比任何人都要勤奋努力,这才一步一步走上管事宫女的位置。 许是她一开始便对她的神明存了非分之想,所以才会不惜一切地往上爬,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够得着他…… 像是连老天爷都在对她落井下石,不待她细数完,便叫她瞧见那抹熟悉的白影,淡漠地自她身侧行过。 “殿下!” 她仓皇地抓住许静辰的衣角,乞讨一般哽咽道: “奴婢知错了,求殿下责罚奴婢吧!奴婢求求殿下了,不要不理奴婢,好不好?” 许静辰眸色冰冷,似乎对茉容的苦苦哀求毫无感觉: “放手。” 轻飘飘的两个字,竟比他的眸色还要冰冷几分。 茉容身子一软,手却仍是舍不得松开:“殿下……” 许静辰不再说话,茉容坚持了半晌,终究还是绝望地放开了他的衣角。 所幸,许静辰并未再往前走,只暗暗攥紧了手心,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本宫没什么好罚你的,你好自为之便是。” 听了这话,茉容先是一愣,而后便喜极而泣,少不得伏地叩首道:“多谢殿下开恩!” 许静辰没再说什么,当即抬足迈上玉阶,但听茉容忙又问道: “那,那奴婢以后,还在流云阁服侍么?” 许静辰猝然止步,仍旧冷冷道: “交给浣姑姑吧。” 语毕,疾步行至无暇殿内,始终未看茉容一眼。 茉容瞬间白了脸色,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许静辰的意思,没有谁比她更明白了。 她的神明,喜洁成癖,无论身心。 “殿下还是不肯原谅奴婢……” 茉容声音低哑,默默取出了藏于袖中的银簪。 “既如此,奴婢唯有以死谢罪!” 说话间,茉容已高举银簪,作势往自己心窝刺去。 一支朱笔倏忽自殿内飞出,稳稳将茉容手中的银簪击落在地。 笔尖上才蘸好的辰砂色墨汁,星星点点地溅在茉容的衣领袖边,乍看之下,如朵朵残梅,红艳而凄美。 茉容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拾起地上银簪,发疯一般冲上玉阶,却终是在许静辰抬眸的那一刻,猝然停在了殿门口。 一手抚着门框,茉容终是又跪了下去,眼睛却毅然决然地望着许静辰,失声道: “太子殿下,如果奴婢告诉你,奴婢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喜欢你,殿下会原谅奴婢么?” 许静辰桃目圆睁,着实被茉容这几句话惊到了。 但见茉容凄然一笑,继续看着他道: “奴婢知道,奴婢原不配喜欢殿下。可奴婢服侍了殿下十年,本以为在殿下心里,奴婢多少能与旁人有所不同。可没想到,奴婢终究,还是痴心妄想了。” 见茉容如此失态,许静辰难免有所动容,目光便少不得温和下来,良久方淡淡道: “茉容,感情之事最不可强求,本宫虽对你无意,却也从未轻看过你,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叫本宫为难呢。” 茉容怔愣片刻,方道: “对不起,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希望殿下,能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许静辰闭目皱眉,略显无奈道:“本宫何曾没给过你机会,你三番五次叫本宫失望,本宫还要如何给你机会?” “那是因为奴婢喜欢殿下!” 茉容崩溃一般抢白道。 “喜欢?” 许静辰当即反问道: “喜欢便可以失了本心,不择手段地去中伤他人么?” 茉容一时语塞,但听许静辰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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