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娘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笑问:“今日既然得闲了,就带你妹子在我们院吃顿饭吧?” 贺云铮往院后看了眼,略微迟疑:“杨娘子喜欢瑛瑛,留她就成,我还打算早点回王府。” “你这孩子,”杨娘子没好气,“王府是有多好,一旬就放你回来一日,还急赶赶地要回去?” 说完,她顿了顿,小声道:“你莫不是怕给我招麻烦?”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她那死鬼丈夫去了十多年,不是什么秘密。 贺云铮赶忙摇头,杨娘子却好笑似的补充:“上次你帮了我大忙,街坊邻居都瞧着呢,我定要谢你。” 贺云铮被她连着三句说到插不进话,好不容易找着空隙,不好意思地解释:“正常人瞧见都会帮忙,我就路过,也亏得那痞子喝了酒醉醺醺的,不然也打不过。” 杨娘子掩唇。 贺云铮站直身子,又往后院瞧了眼,一板一眼道:“杨娘子能帮我照顾瑛瑛就感激不尽了,她眼睛不太好,待会儿留她吃饭,还得麻烦找人把她送回去。” 杨娘子嗔怪:“知道妹子不方便还不留下来多照顾她,你就差那几钱工钱?” “嗯,早点攒足了银子,我就能带着瑛瑛找好大夫,再多去几个地方找阿娘了。”贺云铮认真回道。 杨娘子知道贺云铮带瑛瑛来京城正是为了这两件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思想前后,谨慎提点: “你去晋王府也有十日了,可还是要小心点儿,那处处都是贵人,特别是……” 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从贺云铮身上扫过,摇摇头又瞥向外头人头攒动的晋王府的方向, “特别是府里那位郡主,千万千万,碰见都要绕开。” 来到京城一月有余,听得最多的风月逸闻都来自于那位永嘉郡主,对方身份尊贵却行事放浪,有晋王这个兄长作靠山,劣迹斑斑比京中所有纨绔加在一块都耸人听闻。 贺云铮有点无奈,心想人家一个郡主,八竿子都打不到他一个小马奴。 杨娘子满脸认真:“你不要不当真,要不是知晓你的性子,我都怕你削尖脑袋都要去晋王府,就是听了街头巷角那些浑货的口无遮拦,觉得是个人郡主都帷幕大敞着宠幸呢。” 贺云铮涨红脸,连忙摆手:“当然不是!” “那就最好不过,晋王府将事情藏得深,铺子里恰好有绣娘的兄长就在她院中当差,永嘉郡主……简直是个吃人的蜘蛛精!你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痛快,留你妹妹一人在京中受苦!” 杨娘子打开了话匣子,看着贺云铮,又恨不得能直接给他当娘得了,操碎了心。 贺云铮不好拂了对方好意提醒,终于等她说完,郑重给杨娘子作了个保证。 瑛瑛的眼还没钱找大夫医,母亲也没找着,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贺云铮回到王府的时候,太阳已快落山了。 今日是京中约定成俗赏春的日子,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爱结交出游或是居家宴请三两好友,一同赏春看花,待到日暮西山之后,再共饮一壶酿得恰好的梨花春。 却不凑巧,阴沉了整日的天,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饶是如此,登门的贵人仍旧络绎不绝,哪怕没能赏到白日府苑里的琦葩,也要在佳宴上,在晋王妃面前混上个眼熟。 春雨来得急,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正举办晚宴的晋王府如同封在了这场大雨里。 殿阁中,赏了一日春的京城显贵们难免因此败坏了点兴致,但对着上首端坐的晋王妃,众人还是撑着笑脸,尽职尽兴地烘好这场赏春宴最后的热络。 底下的窃窃私语却是止不住。 “雨突然下这么大,郡主今日想必不来了吧?” “怕是不来了,我来得迟,你上午可见着她了?”目光又看向第三人。 “自然没有!” 这人一声低喝,随即很快又压低,生怕叫周围附近的人听到, “前阵子她与郑家大郎君的私情闹得沸沸扬扬,害郑大郎君险些被他父亲打死,太后大发雷霆,要不是王爷发话,她都要被送去和亲了,如今当然不敢再多露头。” “呵,她能耐得住?”笑问声颇有几分戏谑。 “耐不住也得耐,那可是王爷亲口下的令,若她再与世家显贵的郎君纠缠不清……” “嫁去辽国还是大理国,任太后发落!” 晋王秦恒的亲祖母乃当今太后,可惜当年是作为继后进的宫,晋王生父虽也是嫡子,却非嫡长子,不能继位,否则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饶是如此,有着太后在宫中帮持,加上圣人一直缠绵病榻,子嗣凋零,晋王一脉运作多年,终算得上权倾朝野,甚至有人暗中隐隐称其为摄政王。 他的话,与金尊玉口也差不了多少。 隐晦的提点在雷雨声中被淹没,夜幕中阵阵闪过的电光像蛟龙出海,狰狞盘踞。 外头屋檐下脚步声匆匆,陈婆子从殿侧绕进来,轻声快步地走到王妃身后低语一阵。 王妃赵琦面色一凛:“当真?” “千真万确,虽然离得远,但老奴一眼扫过去觉得面生得很,不像她院中人,第二眼便觉得是……!” 陈婆子垂着头,将声音压到最低,胆战心惊。 赵琦目光一凝,立刻在大殿中扫了圈,确有好几个席位空着。 她心头蹿起火苗,面色一时阴晴不定。 陈婆子急切不已:“王妃,您可万不能纵着她,王爷如今出征在外,府里头只有您能管事,若是今日的事叫太后知晓了,她定是要连您一同责罚的!” 恰好下方靠近的宾客正高谈阔论,太后近来又帮衬上圣人开了春闱恩科,功德无量。 旁的事,太后起码还顾及圣人,但晋王府家务,又涉及女眷,她权力无限。 赵琦越想心中越气,洛嘉,洛嘉,她就非给自己找麻烦,一日不得安生! 早就该将她逐出王府了,也省得如今来败坏府邸名声! 她深吸口气,吩咐下人们如常款待殿中宾客,又侧耳命陈婆子叫上今日在府中的几个姑嫂,自己则欠身站起,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大殿的侧门快步踱了出去。
第2章 惩戒 洛嘉看了眼粗喘无言的少年,轻轻眯了眯眼角。 她用手臂撑着身子慢吞吞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仰头挑眉。 靠近才知,原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已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 且他模样生得端正,身材高大劲瘦,肤色虽然不白,却像晒饱了太阳的麦子一般健康活力,鼻梁高挺,眉毛与睫毛都有几分叛逆似的杂乱却浓密的扬着,露出一双狗儿般清澈浅褐的眼眸。 还未长开已有这般俊朗,哪怕落了难,有气无力,也能叫人一眼被他的皮相吸引—— 若是悉心打理,不会输给世家大族的子弟。 洛嘉笑吟吟地仰起头,看向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铮心中苍凉,名字? 他被捉进院子,二话没说先赏了一顿鞭子,如今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对方才终于提起兴致,问他的名字。 他疼得张不开口,身子却因紧张和愤恨绷得更厉害,绑住他手臂高高悬起的绳索磨着房梁,发出的吱呀吱呀声濒临崩溃,像替他回答了。 洛嘉不急不躁扬起唇角,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给对方的身体加柴加火,灼烧伤口:“只不过打了几鞭子,就这般疼?” 洛嘉说着无辜的话语,手指却不留情,狠狠压了下去,上挑的凤目连眨都未眨! 绳索几欲要崩断,年轻的身体不住抽搐挣扎! “放——放开我!” 少年身上青筋凸起,终于难以承受地仰脖,从胸腔里发出声难捱的悲鸣,与屋外雨声似乎交融。 他被剥了上衣,好让洛嘉刚刚的惩处鞭鞭见肉,此刻竟也方便她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摧毁的痕迹,叫她看清他在挣扎时,尚显瘦弱的身体中其实也蕴含着些力量。 只是他还太年轻,那层浅薄的肌肉绷紧也脆弱得和纸、和他这个人一样。 再愤怒,也不过是给这场折磨,添加一些趣味罢了。 “这不是能开口吗?” 洛嘉似笑非笑,呵气在他耳边,仿若带着潮气的声音,像雨夜里走出的湿漉漉的精魅在耳语, “若是讨厌我碰你,那你开头便该学贞烈之士一头撞死,而不是顺水推舟,进我院中。” “我没有……” 贺云铮百口莫变,他今晚根本不是为她来的! 今日王妃办了赏春宴,府里忙碌异常,他不过偶然路过曦照阁别院外,恰巧听见争执。 他心中好奇,正考虑要不要扭头去看,怒斥声已然响在身侧,随后等待他的便等同地狱…… 不等贺云铮辩驳,洛嘉稍稍往后仰身,手掌摊平,化作催命的魔掌扣紧少年的腰,如同个欣赏瓷器的薄情商贾: “让我看看,最开始,你是用后腰抵开我的,是吧?” 少年被她蓦然掐住,整个人狠狠一震。 他被绑进院中,洛嘉亲自出来审问他,可他当时惊惶失措,没认出眼前人,只想着避让开些距离,却不料冲撞了对方。 可他记得清楚,他顶多只无意碰到,绝对没有用力! 等后来丫鬟侍卫们递来鞭子,贺云铮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把满屋子春光笼于一身的女子,就是外人口中决不能惹的永嘉郡主,洛嘉。 为时已晚! 洛嘉不留情,手指在他腰上的伤口上狠狠再摁。 “郡主!” 贺云铮终于忍不住痛楚,喉结滚动,撕心裂肺地大叫出来。 洛嘉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不错,还知道我是郡主,那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处置你了?” 他苍白的薄唇颤抖,悲惨地怒视洛嘉,正要开口,外头突然传来急急忙忙的呼喊: “郡主!此子身份已查明,是、是前些日子刚进府的,被安排打理马厩!名唤贺云铮!今年十五,与府里签了一年的活契,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妹妹!” 少年目眦欲裂,本欲怒吼的唇突然颤抖着紧紧闭上。 洛嘉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腰上,闻言安静了片刻,轻轻笑着说她知道了。 云铮,倒是很好听,铮铮铁骨,也如同他这人。 屋外的下人在雨中惴惴不安,结巴着问郡主可要让侍卫将贼人拿下,送至官府。 屋内的炭火烧得更旺了,贺云铮的脸色也宛若更白几分。 洛嘉慢吞吞将指尖往上一路蜿蜒,掠过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没有忽略对方隐忍之中滚动的喉结和微不可察的痛吟。 她的笑藏在目光中,深得吓人。 “你怕被送去官府吗,贺,云,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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