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赫然瞪大眼,一口气都险些续不上了。 她怎能!? 可不等他恢复呼吸,便眼睁睁看见洛嘉像一只真正展翼的蝴蝶,轻盈孤高的飞去了屋外。 她高高在上睥睨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瑟瑟发抖的陈婆子身上。 赵琦看出她要发难,却无力置喙。 洛嘉只要未犯晋王的禁,她就是大邺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别说一个小小马奴,哪怕她多召几个府中侍卫一同厮混,也无人能多说什么。 小丫鬟们忍着泪撑伞,护送洛嘉走到婆子身前,凌乱错落的衣服没有令她感到羞耻,只让其她本想看热闹的人避开视线。 婆子匍在雨中哀哭:“郡主,是老奴,是老奴有眼无珠,您行行好……” 凄凄惨惨的嚎啕声让满园本想来看戏的人都觉得狼狈,刺拉拉的如鲠在喉。 “你确是,” 洛嘉轻轻将自己的衣摆从对方手中扯出来,像个不沾人间烟火的鬼魅柔柔一笑: “这可是晋王府,怎能容个瞎眼婆子在这乱嚼舌根?既然长了眼睛却没用,就别留了。” “……洛嘉!”赵琦一顿,预感不妙地转身,果然见到原本那些侍卫得了洛嘉挥手,全部朝着陈婆子走来。 在场众人纷纷预感到什么,还未来及阻拦,侍卫们便已将婆子按倒在地。 “郡主!”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陈婆子撕心裂肺地伸手求饶,枯瘦手腕在空气中胡乱挥舞,溅起泥污。 “王妃,王妃您救救老奴,救救老奴!” 赵琦步履踉跄几许,刚要走出屋檐张口阻拦,忽而瞥见洛嘉淡漠讥讽的笑颜。 仿若在说,若想拦大可试试。 她的脚步,连同整个人都仿若被震了下,但等回神又看不真切,仿佛那一晃极致的压迫只是错觉。 贺云铮被悬在屋内,看不清、也没力气探究外头乱糟糟的究竟怎么了,他只听到雨声里要命的求饶,往后是惊魂丧胆的嘶吼,再往后一声尖锐哀嚎,便彻底安静了下去。 心中有大概的猜测,结合模糊视野中,洛嘉郡主始终高高挺直的背影,他的心脏几乎要被这份压抑逼迫得跳出喉咙眼。 他,他是不是还该庆幸,洛嘉没将自己的哪儿哪儿给挖了……? 丫鬟婆子们面色皆惨白,甚至有人翻了个白眼,软哒哒地歪倒下去。 王妃被旁人扶着才勉强苍白着张脸,难以置信避开地上惨状,看向洛嘉: “你怎能,怎能在后院……” “嫂嫂,”洛嘉侧身一笑,“若要成事,便该这么来,心要狠,手要快,否则还要容忍这刁奴在你眼前蹦跶多久呢?” 王妃越听越觉得羞讽,洛嘉是在指这老婆子吗? 不,她是在嘲讽自己,笑自己看她不顺眼这么许久,都没能干掉她! 王妃被气得几欲晕厥过去,身旁侍女们顿时大惊失措手忙脚乱:“王妃,您,您别气坏了身子啊!” “王妃!” “王妃!” 贺云铮迷迷糊糊听到外头尖叫,也终于抵不过身子里传来的沉沉引力,眼皮一搭,也厥了过去。 厥过去之前,他似乎瞧见洛嘉在院外的灯火辉映中回头,目光里也宛如蕴着灼热的火焰。 ……荒唐,太荒唐。 雷雨渐渐停息。 院中外人都离开,洛嘉走进屋中,看到垂下头昏过去的少年,不由轻笑一声,这才不疼不痒吩咐将人松绑。 小丫鬟们不敢置喙,几个人手忙脚乱扶稳了贺云铮。 “郡主,人该如何处置?” 管事刘召不在,她们,她们实在怵得很。 可今晚郡主又实打实护住了她们,替她们出了头,于是虽然心里还忌惮着,还是忍不住朝她仰望过去。 洛嘉看向气息微弱的少年,哪怕如今神志不清,只能被丫鬟们架着维持站立,贺云铮浑身仍旧绷得紧紧。 薄汗密布在他满是鞭痕的身体上,衬得他像只很想提防四周,却奄奄一息无能为力的小野狗。 目光停驻片刻,洛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送回去吧。” 丫鬟们下意识悄然对望一眼——以往雨夜,出了这种大事,人多半是活不成的。 或许这小马奴,确实有几分不同之处。
第5章 追究 赏春宴过后,府里下人见着郡主别院的人,都恭敬了许多,甚至还多附了些谄媚巴结的笑容。 原因无他—— 王妃那晚气势磅礴地去“捉奸”,结果奸没捉到,反被郡主连打了好几个响亮巴掌,甚至传话的陈婆子都被当众挖了眼,吓疯了一众女眷,如今沦落到后院柴房里,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赵琦受不住这打击,当晚连后面节宴都顾不上,只能叫侧妃先顶上,自己回院也病倒了。 这种事儿已不是第一次。 赵琦出身行伍世家,其祖父与先祖皇帝是一道打江山的老将军,被封齐国公,与晋王府倒也算门当户对。 她性子继承了祖父的火爆直率,早在郡主丧夫回府的时候,就看不惯对方,只要逮着机会,几次三番拽着洛嘉的小辫子想将人逐出府。 可惜,秦恒护洛嘉护得紧,别说她了,连太后想将洛嘉发配和亲都没能如愿,怎能不让人气愤!? “王妃,您就别再因为这种事与郡主置气了。” 齐国公府名义上请了个医女去王府给王妃看病,实则是叫她母家的人传些话过来。 赵琦躺在床上看着黑糊糊的药碗就皱起了眉头,可想到毕竟这是母家的一片好意,她只能忍着苦,仰头将凉好的药一口闷下去。 医女瞧着也辛酸,便不由将怒火烧到别人身上:“要我说这事儿都是那陈婆子挑起来的!她们这些老东西看不得郡主的作风,就盼着您出头,什么腌臜手段都使得出来,如今被戳瞎了眼也是活该!” “行了,” 赵琦恹恹叫停了医女,“事儿是我做的,哪怕是情绪使然也是我干的,陈婆子是心眼儿多,我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王妃!话哪能这么说!” 医女瞧她如今还在病中,心思也和身体一样活络不起来了,叩叩峮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也跟着难受,只能想方设法地劝, “您与郡主天生没仇没怨,若非刁奴挑破,姑嫂间何至于这么你死我活呢?” 可没想到这么一劝,反倒劝出了赵琦的火花。 她紧绷着脸重重拍响床板:“她算哪门子的姑子!她又不是秦恒的亲妹妹!不就是跟着她母亲改嫁进王府的吗!”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洛嘉的生父在十多年前战死沙场,母亲才改嫁给了老王爷。 当时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私下都笑说老晋王一生枭雄,没想晚节不保,竟给别人养孩子。 医女霎时变了脸色:“王妃!” 赵琦绷着脸:“他不在府中,我念叨两句名讳怎么了!” 医女看了眼屋外,幸好进来前将人都叫开了,否则王妃这般口无遮拦…… “王妃,可不仅仅是念叨王爷名讳的事,郡主的母亲……确实受宠,否则老王爷也不至于纳了她作侧妃啊,不论怎么说都是长辈之事,您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赵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性子直白,就是容易想到什么说什么,因此得罪不少人,甚至与秦恒的感情也因此不是多和睦。 她深吸口气,紧紧握住拳头:“我顾及长辈颜面不提,她呢?她的郡主封号,一说是她父亲用命换来的,二说是公爹荣宠,特意向先帝求的,可不论如何,她怎就一点儿不顾及长辈颜面,用这封号做尽放肆之事呢!” 既得了前人荫庇,便该心存感激,誓不辱没先辈名声,可她又做到了什么! 医女瞧这情况便知,自己今日来,八成是劝不动了,只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退步: “王妃,您受委屈,公爷与大娘子都知道,可您如今既嫁了人,也该知道,这是晋王府,凡事都得以着晋王喜恶来,明知不可轻易撼动,便选条让自己舒服的法子活,何苦不放过自己呢?就当郡主不存在吧!” 赵琦心想凭什么,我才是晋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可她扭头瞧到对方的愁容,看着这位自小照顾自己的医女也有了银发,一时话哽在喉咙里。 她撇过头,高高抬着下巴,把不甘和委屈咽回腹中,没再反驳对方。 * 郡主别院的管事刘召打听完这几日的口风,点点头,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托盘,转身走进院子。 天气越发温暖,原本还需催发的些许花朵如今大片大片绽放,春色浓郁,沁人心脾。 洛嘉端着小碗鱼食,伫立在波光潋滟的池边廊下。 刘召只看一眼郡主的方向便垂了眼帘,缓步走去:“郡主,新制好的玫瑰露,叫丫鬟们按照王府里老方子做了茶水,饮些尝尝吧?” 洛嘉收回投喂鱼食的手,回眸轻轻一笑:“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刘叔亲自过问。” 话虽说着,她倒是放下小碗,转身接过花茶浅尝。 刘召年逾四十,仪态纵是端正温和,细看鬓发却已有银丝。 他曾是洛嘉母亲的随侍,母亲病逝后就一直跟着洛嘉,除却她离府那些年,刘召是跟她最久的仆人。 洛嘉叫他一声刘叔,也将他当做和府中其他下人们不一样的存在。 刘召轻笑:“事无巨细,老奴都想亲自替郡主做好。口味如何?” “甚好,同母亲在时给我喝的一样清爽鲜甜,”洛嘉又尝了一口,后半句话被闷在小小的杯子里,声音沉沉, “刘叔,我以为您是来说教我的。” 刘召微顿,摇摇头:“王妃不顾郡主颜面,也是自食恶果。” 简单一句,叫洛嘉重新展颜,提拽好裙摆走回亭中执子摆棋:“那便好了,齐国公府如何说?” 刘召慢步跟着:“派了医女过来,说是探望,实则是劝说王妃不要再记挂那夜之事了。” 能来劝赵琦,就说明齐国公府忍下这口气了。 老国公前年病逝,公府声势渐弱,手中兵权渐渐落到秦恒手中,如此一来,凡事都要仰晋王府鼻息。 洛嘉笑而不语,换了个话题:“说到那夜,还得亏刘叔的人机敏,探出那小马奴还有个妹妹,才叫我抓住了他的把柄。” 刘召微微一顿:“郡主同对方交涉了什么?” 洛嘉露出抹饶有趣味的笑:“十五岁的少年,脾气硬的像茅厕里的臭石头,我何苦与他交涉?” 刘召瞧着洛嘉神色,眼眸微动。 “我逼迫他罢了。” 刘召哑口,却飞快反应,郡主之所以要逼迫那小马奴,约莫是要对方配合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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