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垂眸看着此人,终于理解,国公府的这群舅老爷怎会选中对方—— 是生得好模样,又能屈能伸,还有几分小聪明,知道能如何展现自己的优势、不动声色获得一个女子的好感。 莫说作个相好的,这种人若是用好了,当幕僚也不是不可。 四方声音吵闹不休,正如当年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指点洛嘉生性浪荡,害死郡马。 然而今时今日,洛嘉才发觉自己的心态有诸多改变,她或许还会为好友受辱、为自己被污蔑而愤怒,却不再会因为自己的声名清白而耿耿于怀了。 她只像看旁人的热闹一般,定定打量评估着对方,如同在看一场反转多变的折子戏。 “自是有证据的!小人……小人曾与郡主此前私下见过一次,郡主可还记得,您当日也曾穿过这件狐裘?” 洛嘉笑而不语,意识到这人真当自己来者不拒,已打算投靠串供了? 赵琦等人却不如洛嘉这么气定神闲,更别提齐国公快要气到头顶冒烟—— 他是不在意洛嘉究竟品性如何,可他却在意贺云铮夫妻和睦! 赵家子有出息的不多,贺云铮随他出征数次,他已将贺云铮看作自己半个徒弟义子,遇上这等事,怎能不气? “这狐裘乃是雪狐毛做的,可雪狐难驯,皮毛难得,故而您允许这件狐裘的肩胛隐秘处有一处瑕疵,可是?” 说着,青年将狐裘托起,清晰扒开了那处瑕疵。 赵琦铁青着脸色怒斥:“你这泼皮真不要脸了,你偷了这件狐裘观察许久,自然看得出哪里有瑕!” 青年顶着众人辱骂奚落,目光灼灼望向洛嘉。 是了,只要洛嘉动了招揽的心思,哪怕并不出于荒唐贪色、只需对他这个人有了兴趣,洛嘉就能保住他! 可一旦洛嘉开了保人的口,便等同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她的品性依旧瑕疵,给别人规劝镇北王府纳娶侧妃开了路…… “郡主,王爷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哪怕今日您坚持过去了,可敢相信对方也永无二心?” 青年伏在洛嘉脚边,强按惊惧忐忑,露出最真挚的神色,“唯有您自己的人才永远不会背叛您。” 洛嘉:“……” 赵琦面色有几分僵硬,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却知道,这番话对洛嘉而言有着怎样的吸引与认同。 前些年若非坚持这一点,培养了自己的人手,洛嘉或许早就毁了,所以现如今,赵琦份外担心洛嘉会在此等关头再度胆大妄为。 还未等洛嘉作答,一柄刀破空而来,堪堪划破国公府那几个激动等看好戏的舅老爷的衣裳、笔直扎进了青年身前的雪地中! 距离对方两腿之间,只差两寸! “啊——!” 青年前一秒还幻想着就要说动洛嘉了,下一秒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年轻武将出现在街角十余丈外,一身银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脚边飞雪迸溅,一片白茫茫中清晰可见八尺健壮的身量,容貌昳丽,足叫诸多待字闺中的秀女怦然心动,却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朝着国公府走来。 洛嘉不动声色挑起眉,静默看着对方走到眼前的人群前,从小雪里一把拔出他扔出的长刀,冰冷架在青年的脖子上: “你算,什么东西?” 齐老国公忽的就安下心神,顾不上儿子还在搀扶自己,赶忙上前去与贺云铮交代个前情一二三! 旁人如何狡辩,都比不过齐国公义正词严,还有那把寒气森森的刀锋架在脖子上。 对方原本还跪得笔笔直僵在地上,此刻整个精气神儿都宛如被全抽出去,恰似狐媚子撞上了原配。 眼见着他手捧的狐裘摇摇欲坠,贺云铮目色沉沉一把夺过,另一只手上的刀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重新扎回对方身前的雪地里,惊得又是一阵凄厉哭嚎,扎的几位舅老爷也眼皮子直突突。 而贺云铮毫不在意,他只沉着面色将狐裘重新披回洛嘉肩上,只听到对方竟还想用狐裘上的破绽说事时,终于气笑咧嘴: “狗胆包天!”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贺云铮一脚踹翻了这青年,直将对方在雪地上踹吐了血,大手一挥,跟来的兵将们即刻将这些掺手王府家事的公府亲眷们当场逮捕! “本王的宅院,不劳任何人费心烦忧,后继子嗣更轮不到诸位指手画脚,本王今日话便放在这里,若再有任何人擅自插手我与郡主之间,休怪手中长刀无情!” 什么重揭伤疤、什么攻其破绽!贺云铮一点弯子不绕,恶狠狠沉着眸,目送这一个个人哭嚎着离开! 幸而今日并非正式节庆的日子,闹出这么大个纰漏也很快就镇压了下去,贺云铮待送洛嘉上过马车后,亲自过来与国公府的几人赔了个不是。 赵传明受宠若惊给拜了回去:“王爷言重,都是家门不幸才招惹了此番祸事,您不怪罪已是万幸。” 这几人胆敢指手画脚王府家事,罔提贺云铮的正妃还是有封号的郡主,怎么想都是权欲熏心,胆大包天,若非贺云铮与洛嘉不计较,怕是真连公府都要被连累了! 几人你来我往周旋几句,齐老国公欲言又止好机会,终于深深叹道:“郡主……还得你多多关照。” 贺云铮闻言眼眸微动,抱拳道是,唯有赵琦思来想去,在最后府中众人都离开后叫住贺云铮,询问对方,可是因为此人败坏了洛嘉的名声,故而那般生气。 正转身欲走上马车的贺云铮脚步顿了顿,面向着马车,神色冷峻的沉默很久,才用毫不避讳车里人的音量坦然答道: “卑鄙小人,不该拿我给郡主亲手猎制的狐裘作他炫耀的借口。” 马车驶离后,赵琦才恍然惊诧,那狐裘竟是贺云铮亲手猎来鞣制的……!? 怪不得,以洛嘉的身家资本,今日突然穿了件带瑕的皮裘,她起初还真担心与那泼皮有几分关系呢。 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赵琦笑着摇摇头,转身瞥见她的几个表妹还站在府院中。 经历了刚刚那一幕,她们几乎被吓破了胆,一时间没有离开,直等到赵琦走近,平静提点一声才回过神。 “表姐……我阿父他们不会有事吧?”小娘子六神无主地小声啜泣。 赵琦不冷不热地瞪她们一眼:“还担心他们?我若是你们,只该愧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小娘子们皆惭愧噤声,听赵琦继续批评:“你们分明早就知晓姨丈们此次前来是抱着此番目的的,我不信你们想不到,一旦计划失败,或许会连累国公府,然而你们谁都不曾与阿父或者是我提起过,哪怕是私下暗示!” 小娘子急忙辩解:“阿姐,我们也没有想到会闹这么凶,而且阿父说了不许我们泄露……” “所以起初,你们约莫只想着顺其自然,若能成事,当个炙手可热的镇北王侧妃便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可今日瞧见了郡主模样,你们才知这路根本行不通,生出了退意。” 小娘子们顿时连哭都忘记了,惊愣在原地,为赵琦戳破了她们的心思而羞耻难抑! 赵琦却不心软:“你们可知,若非郡主网开一面,替你们抬了把名声,你们怕是要同姨丈们一起被拿去府衙问话了!到时候别提想在京中寻门好亲事,哪怕回了母家,也难觅良缘!” 她只将她们这份心思断的彻底:“郡主不在意你们这些花花肠子,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根本不是这些小手段能插足的,此次回去我会休书一封给外祖母,你们便好好修身养性吧。” 待说完这些,赵琦果断转身回了内院,心中喟叹,今日之事必然会在暗中掀起大波,但贺云铮那般不管不顾狠厉宣言,也算是替洛嘉绝了诸多后患。 洛嘉倒真是独具慧眼,当年不顾一切挑中这只小狼崽,随即赵琦微微一顿,想起贺云铮刚刚在场时的怒火,忽而有几分微妙—— 这狼崽如今已然长大,护主之心自是有的,但嫉妒之心,亦是与日俱增的吧? ——驾车的虞焕之竖着耳朵,生怕错落马车里传出的任何异动。 不是他心思多啊,贺云铮这小子现如今虽然当上王爷了,但一身戾气是眼看着长,刚刚遇上有人不长眼想攀附郡主,一双手都快扒拉上郡主裙角了郡主都没出声,这还不得后院着火?
第105章 结好 出乎虞焕之的意料, 直到马车到达了郡主府,车中二人都静悄悄,没发出一点儿动静。 家仆送上脚蹬, 贺云铮率先下车。 虞焕之赶忙打量对方神色, 可只对上对方阴沉沉的眸子, 惊得他赶忙挪开眼, 有一种自己什么心思都被猜出来的窘迫! 随后他也没看到郡主是怎么下车的, 只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中, 依旧谁都没有开口。 虞焕之心想这不行啊, 边关三年、连带晏侍郎去了都没闹这么大, 可不得赶紧去找刘管事报信儿! 另一头, 洛嘉正走过四下无人的连廊, 回自己的主屋,一路沉默的贺云铮终于再忍不住, 三步跨作两步追身上前,将人一把逼停在廊柱边。 洛嘉的神色似乎一如往常, 与贺云铮眼底里难以遏制的汹涌呈出鲜明对比! 饶是如此, 贺云铮仍在竭力维持平和的语气, 唯有额角与颈脖上隐隐凸起的青筋, 还有那双眼暴露了他此刻有多用力克制:“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洛嘉抬眸:“我以为……齐国公已经把刚刚的事解释清楚了?” “那不一样!”贺云铮刚抬高声音, 忽而又重新压下去,死死抿住嘴唇。 洛嘉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漆黑的眼瞳不论贺云铮凝望多少次, 永远都会想起他们初见时,她一身绛色溶于黑夜中的美艳与凌厉。 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便理所当然会受到诸多狂蜂浪蝶的追逐,从前便是这样。 郡主府不算太过奢华宏达, 却胜在静谧雅致,冬日的后院中白雪鳞次覆盖,假山上的水流亦凝结成一缕剔透的冰凌,在暖阳下闪烁着熠熠光华。 洛嘉在这冰雕雪景中,倏然轻笑出声,没有讥讽刻薄也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像是最温暖的春风,柔情蜜意地伴随纤美手掌抚上贺云铮的脸颊: “贺小将军这就演不下去了?……镇北王?” 带着调笑的尾调,几乎瞬间就把人心底里的怨愤,给泡发成了委屈。 贺云铮静默许久,泛红的眼尾死死紧绷着弧度:“皇帝老子也演不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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