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他想明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极低又惊慌的低叫。耳目灵活的仆役蹿进屋里,脸色惊恐至极—— “不得了了!顺子家人都死光了!顺子在府牢里听了消息,差点要自杀被拦下了!” * 刘召匆匆赶回来,刚把蓑衣脱下便白着张脸上了阁楼。 他怕虞焕之这憨货拿不准主意,随郡主亲卫一道去了阿顺家。 可谁知进去就闻到股刺鼻的味道,像腐肉烂在水沟里,众人还没回神已经先吐出来,随即发现了横七竖八堆在屋子里的几具尸体。 入夏之后,只需两三日,肉就能烂进骨子里。 约莫就是郡主从江边回府的那日,有人杀了阿顺的家人,而他们闯进去,顺势被盖了这口黑锅! “郡主,这肯定是那日促使周子绍的人干的!老奴已让虞焕之留在外头继续追查这件事……” “不必了。” 洛嘉睁开眼,靠在榻上才休息不久,眼眸中爬满了细密的血丝,看起来更少了几分生气,憔悴难掩。 刘召一怔,便听洛嘉淡声吩咐:“让虞焕之回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刘召顿时皱起眉头。 这是查找幕后黑手最好的机会了,放弃了这次,对方就会彻底隐匿。 而他们今日去了那小仆役家里空手而归,搞不好京中众人还会把这屠人满门的恶名再算到郡主头上—— 哪怕尸身可证清白,但清白从来就是个随心而定的东西,信不信都由旁人,郡主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哪怕这样,都不查了吗? 洛嘉似乎看出了刘召的困惑,笑着点点头:“对,不查了,让他们回来吧,下这么大的雨别再生事了。” 刘召若有所思,忽而揣测,以郡主聪慧,或许已然猜到幕后之人的身份不好惹,所以但凡涉及到的都不愿再插手了。 但没等他印证猜测,洛嘉忽而微微一点头,撑着额角的那只手轻飘垂落,整个人瘫倒在了柔软的美人榻上。 “郡主!!!” * 杜太医匆忙被叫进府,把过脉后止不住埋怨刘召: “我上次来看诊的时候不是交代过,郡主才落水不久,五脏六腑还虚弱着,面上不显却是决不能再受气受寒的!你也是照顾郡主的老人了,怎连这些事都不放在心上呢?” 刘召惭愧不已,垂着双臂一言不发。 不仅如此,杜太医来了后他们才发现,郡主竟连手掌心都不知何时攥满了伤口。 这此是又花了多大毅力忍耐,才能疼成这样还故作寻常? 他不忍再想,囫囵催促:“好了,你就快些医治吧。” 杜太医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让刘召忙自己的去,给他找几个小丫鬟进来看顾,给郡主施针。 刘召自然照办,期间又听到通报,说倒座房那边不知怎得,仆役之间竟又打起来了,闹得鸡飞狗跳。 他气得额角一抽一抽地跳,将郡主交托给杜太医之后,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丝二而尔呜九义死戚扭头就带人去了小院,倒要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还没吃住教训! 然而他才走不过片刻,恰好从小路错身赶回的贺云铮则回到了曦照阁。 杜太医正在楼上叹气:“你们这些小丫头,扎得又不是你们,抖什么抖!” 这不贺云铮闻声赶过来,便被杜太医瞧见了——哟,这少年今日居然也在。 “来得正好,你们下去吧,让他来替我周正着。” 小丫鬟们见贺云铮居然又来了,忍不住吸了口气——不要命啦! 但贺云铮好像没接到众人目光,愣愣地看向昏睡在帷帐内的洛嘉,随即三步化作两步地冲过来:“我来!” 郡主的性格算不得温顺,哪怕昏睡着,一旦感受到些刺激,难保不会应激作出反应,故而有了几次经验之后,杜太医若要给郡主施针,一向要有人在旁帮衬。 而今贺云铮是个不错的人选,手劲儿够大却不蛮横,甚至间或还哑声低喃着哄几声。 昏睡中的洛嘉如同那日在江畔时,一张漂亮的面庞苍白得叫人心疼,却在听到贺云铮近似哽咽的哄劝声后安宁不少。 杜太医十分满意,便叫小丫鬟们下去。 一套针施下去,杜太医才有空看向贺云铮,一看吓一跳:“你这脸……” 怎被打得青一块肿一块的!? 贺云铮麻木地垂下眼眸:“多谢太医关心,我没事儿。” 杜太医不认可地瞪他一眼:“别仗着年轻觉得没事儿,我这几次见你,你这张脸就没好过,不是浮肿发白的就是鼻青脸肿,连你长什么样儿都没能瞧仔细!” 他从药箱里找出瓶药膏,语重心长,“好不容易得了郡主垂青,就得好好护着这张脸。不然等日后年岁再上来,你凭什么讨郡主高兴啊?” 贺云铮手忙脚乱接住药膏,神色有一瞬破裂。 可张了张嘴,发现其实也没有解释的余地,终归话音调转,哑声与杜太医说了声谢谢。 郡主的垂青……他只觉得心里头酸涩得不行。 什么日后年岁上来,狗子顶多只活十几年。 他摇摇头不愿多想,想起来提醒杜太医郡主手上可能有伤。 杜太医叹了声:“哪用你提醒,但凡郡主像今日这般受气昏睡,老夫都得先检查一遍她掌心。” 老太医摇摇头:“她性子刚硬,可刚过易折,多少次都劝不听呐。” 贺云铮怔愣:“郡主时常这样吗?” “你小子还想套老朽的话?”杜太医挑起眉。 明明一脸的伤,搁平常这年岁的少年身上大概得委屈死了,可他本人好像根本不在意,只在听到郡主受了委屈之后,整个人才开始难过起来。 贺云铮赶忙摇头:“没有!太医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过……” “那是自然,有什么想问想说的,留着自己问郡主吧。” 又喂了郡主一服药,杜太医终于离开。 贺云铮一个人安静地待在阁楼上,坐在郡主的床边。 洛嘉的外衫被小丫鬟们脱掉,单薄的白缎里衣遮掩着珍珠似的肌肤,二者一道被乌发与软被掩埋,像独自珍贵的雪,安静地蛰伏在角落里。 贺云铮挪开目光去给她整理被子,发现原来杜太医他们当真已经把郡主的手用纱布包好。 她掐自己下巴的时候就已经受伤,就像她轻描淡写应对辱骂斥责的时候,也早就遍体鳞伤。 贺云铮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压紧嘴角,匆忙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却不料这番动作又像忤逆了她的意思,她的手轻轻动弹了下,反过来攥住了贺云铮的手腕。 贺云铮猛得一震,想抽回手,又怕扯痛她,僵立在床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洛嘉迷迷糊糊地抓住了这个趁她昏睡,就想摆布她的小傻子。 “……怎么还敢来。”她睁开眼,嗓音虚弱又喑哑。 贺云铮喉咙里却已经快冒烟了,他撇开头,梗着脖子回道:“杜太医让小人留下照顾。” 洛嘉抬眸凝睇。 她未施粉黛,狭长的凤目却天生带着阴翳的眼尾,比很多精心妆扮过的女子更风情美艳。 贺云铮抵不过她沉默的视线,心里像被酸醋浸没了一样窒闷难受,一路酸到了鼻尖,终于难受地低吼: “我自己想来照顾你!你想打我骂我就来吧,反正我不会走也不会滚的!” 原本没觉得身上的伤有什么痛,可眼下他疼的不得了,连眼泪都要疼哭出来了。 他的脸皮和骨肉全被她碾碎算了! 她一定会讥讽他,终于把他这条狗牢牢踩在脚下了,得意吧!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洛嘉没有笑他,也没把他踹开,而是松开手抬起来,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在他眼角: “刘叔打你了?” 贺云铮愣住。 洛嘉勉强想撑住胳膊坐起来,贺云铮猛回过神,伸手把她按回去:“你躺好。” 洛嘉眉头刚微微皱起,贺云铮匆忙补道:“我会说的!你先躺好!” 洛嘉不动声色看向对方,看着少年自己都没察觉他那一瞬有多惊慌,又有多言之凿凿,意味铿锵。 他终于把他的犟种精神用在了对她低头这件事上。 只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她眼神一松,是畏寒,亦或是恻隐心动,难得随意地任由了对方把她按回榻上。 随即她冲她长开臂膀:“抱着我说。” 贺云铮终于反应过来,她真的病了,就像前两晚在江边的时候,她只有病得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对他这么好,不计较他的错漏…… 才会不把他当狗。 贺云铮呼吸之间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摇摆在床沿,直到洛嘉带着鼻音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抱着她,他才痛苦地闭上眼。 抱就抱。 反正他脏兮兮,吃亏的也是她! 几乎带着破罐破摔的念头,贺云铮终于侧身倒下把人拥进怀里。 果不其然,洛嘉此刻体温就是偏高,她烧得不清醒。 贺云铮鼻尖发酸,希望自己刚才被打过一通也能发烧,好让她抱起来更温暖些。 意料到这个想法,他先是一愣,随即自己都嗤笑自己是条蠢狗。 可这位自诩主人的郡主此刻却没有任何颐指气使的架势了,她安然躺在他怀中终于心满意足,眼里盈满了贺云铮又爱又恨又难以割舍的缱绻温柔。 “说吧。” 贺云铮迫使自己不看她,只哽着喉头,仰头紧盯雪色的帷帐,哑声声告诉洛嘉自己不是挨打了,而是一怒之下和所有口上冒犯了她的人都打了一架。 阿顺家人惨死,阿顺险些自尽在王府的府牢,贺云铮自然震惊悲愤。 这样的雷雨天再生惨案,心怀愤懑的仆役们也终于忍无可忍,原先安定下来的局面一度被打破,他们破口大骂她洛嘉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天煞孤星! 贺云铮也终于醒悟过来,直接硬着头皮大吼自己就是心怀偏颇了! 他咬牙承认郡主树大招风,引来了无数防不胜防的有心人,才会衍生了后面的一堆事—— 可这整件事里,她也是实打实的受害者啊! 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或许现如今太后连发配她和亲的日子都定好了,但哪怕力挽了狂澜,漂流半夜也让她差点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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