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焕之懊恼不已,只得将昨夜,他们一众人受困县衙的事先说出来。 西河县的人竟都敢做出杀人放火之事,这已算撕破脸皮,连装都懒得多装,被郡主料到了! 他们得出城向外头那些“援军”求援! 可当时虞焕之在院内发怒也是因这个缘由,这些歹人当真刁钻—— 他们若真要竭尽全力冲出府衙,便等同于撕破脸面,对方必然会再生枝节,拼死纠结人手也得把他们全盘灭口! 然而他们前面若已硬闯,行踪暴露,便无法再悄然出城求援。 不闯出去,便无法救郡主免于火场,闯出去了,救得了郡主一时,却早晚得一并重新栽进去,徒劳无功! 早死晚死,郡主难道今日就是难逃一死? 虞焕之深吸了口气,悄然打探了翻洛嘉的神色:“然后最后……是云铮领我们出的府,之后太后的人进城,也全靠着他先前给咱们画了张布防图,避开县城中的耳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如今崔长珂与知州都被制服,纵火的钱氏也已然抓获,与他那胆大包天敢绑架郡主的男人一道关起来。 这件事昨夜闹得满城皆知,洛嘉让虞焕之等人求救,未免没带把事情闹大的心思,如今汾州各处都传遍风声,饶是有心人想保下这些人也得掂量掂量,免惹徒惹一身骚。 太后的人没想到会蹚进这么大圈的浑水里,所以哪怕心知肚明这些或许是晋王属臣,也无法当着沸腾的百姓之面出手遮掩,以免落个当众包庇的罪名,将事情卷入更无法控制的局面。 故而那群人无奈之下只得分出一拨人,先行带着犯人,安安全全押送回京。 终归是恶有恶报。 但另一方面亦可以说,如果没有贺云铮,洛嘉今日或许就见不到太阳了。 洛嘉神色莫辨地垂下眼眸。 虞焕之眼珠子转转,趁热打铁,更把手下看贺云铮到了城西后,奋不顾身闯进火场,比任何人都拼命寻找郡主的事也一并交代了。 当时对方的架势,虞焕之听了都心惊—— 对方好像丢了魂,蒙着张湿帕子就闯进去,哪里火大钻哪里,哪里有空档能藏人钻哪里,杀红眼也不过如此。 这哪是一般下人对主子的态度? 哪怕贺云铮是因为早上误会了郡主,误以为她不救人,结果被打了脸心生愧疚,那也不至于为她赴汤蹈火吧? 这不是赴汤蹈火,什么才是? 虞焕之甚至不确定,若是自己在当场,敢不敢那样冲进火海。 光是愧疚是远远做不到这样的。 甚至他夸张感觉,若是郡主真出了什么意外,当时已经崩溃发狂的贺云铮,恐怕会当场自愿殉葬! 激动说完这些,虞焕之才恍觉多言了,赶忙只能低声劝慰:“依属下之见,先前之事顶多是他一时半刻想不通畅,他对郡主……还是忠心耿耿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非贺云铮,他们这一众人这次都会在小阴沟里翻船,虞焕之终于忍不住顶着压力,也想稍稍劝服下洛嘉了。 洛嘉沉默了不知多久,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可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听起来淡泊又平静:“怎么,你还怕我把伤患再吊起来打一顿?” 虞焕之不敢说也不是没可能啊,只好讪讪一笑,得了洛嘉一个冷笑。 随即大夫恰好走进来,小丫鬟领着头欢天喜地:“郡主,大夫到啦!”
第50章 疗伤 虞焕之听到丫鬟的话后微微一愣:“郡主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昨夜把人救回来之后, 他们已经找过大夫,郡主除了呛了几口烟以外应当无异。 “厨房里已经熬了润肺止咳的汤药,属下这就给你端过来……” 洛嘉淡漠看他一眼:“我怕云铮身子还没养好, 吊起来再打一顿会死, 所以叫大夫给他再瞧瞧。” 刚走进来的大夫险些踉跄, 满脸惊恐地看向这美貌娘子, 说得是什么虎狼之词!? 虞焕之尴尬地嘴角抽抽, 赶忙咳嗽两声, 领着大夫去给贺云铮看伤。 洛嘉却仿若不在意一般仍旧坐在几尺外, 不起身也不转头。 她还停留在这件事中。 幕后黑手已落罗网, 官匪勾结, 哪怕太后想替晋王遮掩, 也得顾及动作和民意,罔提更有圣人必然已经盯上了这件事, 不论结局如何,必然会使出绊子, 还汾州一份清净。 而她所作所为, 皆没有证据是在主动破坏晋王的部署, 反而更像个懵懂巧合、被逼无奈的可怜郡主—— 甚至还要向一向不和的太后求救! 此番回京, 怕是太后想怪都无处指责她, 晋王平常虽然也严苛孤戾,但她都险些被烧死了啊…… 她紧张却满怀期待,原本极少忤逆晋王的意愿, 这次却出乎意料,成了她尝试的最好机会。 而因为她的仗义出手, 原本对她的招揽犹豫不定的寒门士子们,恐怕动摇的会越发多, 投靠到她手下的也会越发多。 这场大火没要掉她的命,反而只给她添了一道傍身的筹码。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她此行无法再继续探寻萧昀之死,除了她将贺云铮伤至如此。 原来不是她的梦魇,贺云铮昨晚当真在火场中找到了她。 那么自然而然,倒下来的柱子是真,他用脊背替她阻挡是真,那声痛苦的闷哼也是真。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若非后来人马赶到,火场中当真就要多出一对被烧焦的尸体了吧。 这是她离死亡无比接近的不知第多少次,亦是被贺云铮解救的第不知多少次。 思及此处,她的手指竟同心脏一般,在轻轻发颤。 她何必再与他置气? 何必再摆放着误解,故意等他幡然醒悟,品鉴他的后悔莫及? 他待她的这颗心终归是诚挚的、热烈的,几乎可以用性命来验证…… 洛嘉闭上眼。 另一边,大夫揭开清晨刚给包扎的伤口,一看便皱紧了眉头:“怪不得高烧不退呢,这创口太大了,上午的药已经化了,我得给他重新敷一层。” 虞焕之了然,当即吩咐小丫鬟去请郡主出去,然后把门掩上。 洛嘉终于转过头,定定看他:“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大夫摇摇头:“能看,能看,就是有些渗人。” 清理烧伤的创口怎会不惨呢,烧过火的小刀从少年背上轻轻刮过,高烧昏睡的贺行秋猛然痉挛! 大夫急吼吼:“按住!快按住他别让他翻身!” 虞焕之使了吃奶的力气也仅仅只能按住贺云铮一双腿,他后悔怎么没多叫几个人来,这小兔崽子眼都没睁就这么难缠了! 洛嘉皱着眉头望过来:“他早上也是这么挣扎的?” 屋子里除了贺云铮的吼叫,顿时安静一瞬。 虞焕之支支吾吾:“那什么,还是挺痛的,但早上那会儿他还有意识。” 洛嘉看着几人费力按住贺云铮,心想痛成这样,再有意识也疼痛难忍,可那会儿他们二人应当还离得极尽,这竟都没能吵醒自己? 她终于起身走过来,不再看虞焕之这根老油条,转而看向大汗淋淋的大夫和小丫鬟:“早上他是怎么忍过去的?”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高烧难醒的少年终于颤抖睁开了湿漉漉的眼。 高烧令他神智无知,不知今夕何夕,只觉身体像被投入了滚烫的沸水中。 他妄图蜷缩起身体,奈何被按住四肢,只得痛苦又愤怒地环视四周,几乎要在按住他的众人脸上都瞪出个窟窿眼,口中亦念念有词地低吼着含糊不清的怒骂! 虚弱至此但仍色厉荏苒,凶的像只刚被捕捉的小野狗。 然而看到站在眼前的洛嘉,那一瞬间,她几乎可以看到贺云铮慌张收起了眼中的暴怒,无自觉被泪水打湿的眼,无比伤心又渴望地望向她。 洛嘉听到他干哑的喉咙发出呢喃: “阿姐……” “阿姐……” 要不是腾不出手,虞焕之恨不得捂住这玩意儿的嘴! 他总算知道刘管事出门前,为什么悄然提醒自己看顾着点儿,别叫这狗东西冒犯了郡主。 看看,看看,郡主哪来这么大个弟弟啊! 郡主要他,是为了让他当弟弟么!? 不懂事,怎么瞎喊呢! 小丫鬟却不知其中内里,直看得动容,囫囵将早上贺云铮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洛嘉。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早上那会儿贺云铮保留了几分清醒,眼睁睁看着洛嘉哪怕昏迷也不肯放在自己的手,那双对外凶狠的圆眼,当即便红得几欲流泪。 他怕吵醒郡主,便托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哪怕痛得额角青筋凸起,背上的青筋一寸寸凸起,也只仅仅抵着她的手背,轻柔贴吻,连牙齿都不敢露一分。 洛嘉孑然站在榻前,似乎都能回忆起手背上柔软滚烫的依恋。 大夫停了会儿,眼见贺云铮似乎安静下来了,稍稍又做了次尝试。 谁知贺云铮又猛得一惊,愤怒地蹬起腿来,险些要把虞焕之给踹下去—— “他奶奶的……力气这么大!?”虞焕之气急败坏,眼眸一厉,想着干脆把人劈晕吧。 然而下一秒,洛嘉出乎意料地蹲下了身子,她与贺云铮对齐平视,伸出手掌: “云铮,阿姐来了。” 屋里真真正正归为安静。 虞焕之哑口无言,随即像只鸵鸟似的缩回脖子,心里却惊涛骇浪:这都什么跟什么,玩儿挺花啊! 然而洛嘉却知道,这一声阿姐单纯至极。 在广田村的那两天,是他们二人最没大没小,最轻松随意的时光,她允了他极大的体面,让他将自己当做个寻常娘子,作为他的阿姐陪同他经历了一切不够太体面的事情。 他在梦里都念着那段日子,并非僭越,甚至可窥见一抹叫人鼻酸的真心—— 蠢货,不惦记荣华富贵升官发财,仅仅惦记这种没用的东西。 贺云铮的眼瞳几欲凝成一束光点,他的理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不妨碍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他像被潮水拍上岸的鱼,拼尽全力地往洛嘉的方向凑去,仿佛她是河流是海洋,他终于谦卑而虔诚地贴上她的掌心,恨不能将整个人都埋进去。 大夫见状便心里有数了,当即重新操刀。 少年日渐宽阔的后背沁满细汗,顺着他浅薄的肌理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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