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有种。 李文翾怒火攻心,几欲控制不住。 慈安寺…… 慈安寺! “备马!”他吼道,“愣着干嘛,我叫你备马!” 那慈安寺原本是叫广安寺的,供的是圣母碧霞元君,民间也叫送子娘娘。 皇后早先去拜过,恰是那一回,遇刺了。 相思一手策划,倒害得寺庙上下惶恐不已,相思怕因此断了寺庙香火,后来赐了门匾,赐名慈安,言说突遭凶险,幸得圣母娘娘庇佑,因而才安然无恙。 算是全了寺庙的名声,安抚了僧众的心。 后来生下龙凤胎,相思顺势开恩天下,减免了赋税,李文翾回朝后亦再次大赦天下,如此一来,慈安寺更是声名远播,不少怀孕的妇人和求子的夫妇,都会不远千里来拜,一时之间几乎要踏破门槛。 寺庙感念天恩,甚至给皇后塑了神像。 可是无论如何歌功颂德,相思险些怀着身孕出事,却是真的,旁人都只看她遇难成祥,可李文翾却知道,自己没能陪在她身边,一直是她的遗憾,也是心病。 人一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哪怕他陪她再久,在一些重要的事上却缺席,她嘴上说着不怪他,心里恐怕却还是有芥蒂。 偏朝臣又在子嗣的事上给她施压。 她如今偏去了那里,怕也是在提醒他,于子嗣这件事上,她从来不欠他的,倒是他亏欠她良多。 然后他的臣子,不敢逼迫他,倒拿着大道理来胁迫她。 诚然为两个人孕育孩子是相思心甘情愿,但叫她去替他物色妃嫔,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慈安寺今日里来了贵客,从住持到小沙弥,全都奔波操劳着,因着来的不是旁人,是当朝的皇后娘娘,也是慈安寺的贵人。 静室全都收拾出来了,位置最好的一间给娘娘,旁边的给小殿下和公主,其余庐舍,也都分给了宫里的贵人们。 慈安寺建在半山腰,山中清凉舒爽,相思本来是赌气,可真来了,又觉得在这边待着也还不错。 只是看着阿鲤和夭夭,有些懊悔,她自己赌气便罢了,可不该带孩子来的,若是出了丁点差池,怕那些人更有道理来指责她了。 听夏半跪在她腿边,给她捏着腿:“娘娘既来了,便安心住几日罢,莫要想太多了,陛下……陛下定能明白娘娘的心思的,肯定也会妥善处置,不让娘娘忧心的。” 安静的禅寺,因着宫里一众人的前来而变得喧闹起来。 相思甚感愧疚,若她自己,随便叫个人陪着便也够了,可偏偏又带了阿鲤和夭夭。 灵武卫将寺庙团团围住,香客只在前殿和中殿活动,且稍有异动就会被驱逐。 本是要清场的,相思不愿意远道而来的香客失望而归。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阿兄示威。”相思苦笑一声。 听夏自然懂得:“连大臣们都知道,这事需得娘娘开口才能成事,吃准了您不会置儿女私情于天下社稷之前,心思不可谓不歹毒,若娘娘妥协了,日后自会有千万个需要妥协的事。” 她没有在朝会上发脾气便是不想落人口舌,可她真的是气到几欲吐血,那些人明里暗里提,都也罢了,给的理由无非是恐子嗣单薄,国运不昌,她心情好还能夸一句心系天下,心情不好便只当他们吃饱了没事干,朝廷里没什么要紧事,能让他们闲操些没必要的心,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国泰民安了。 可如今突然给她来这么一遭,是觉得她向来心慈,所以便合该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吗? 李文翾只出宫三日微服私访一下民情,他们便见缝插针地过来,真是狗一般的杂碎东西。 相思的恨意早就有了,只是从前种种,她都学着释怀了,可这一刻尽数又涌上来,可她深知,恐怕阿兄也无法理解她的恨。 说不准还要怪她小题大做。 相思看着听夏,抚摸了下她的脸颊:“早知也把你送走了,若我出事,你怕是也要遭连累。” 别人还可以去伺候旁人,听夏是从小跟着她的,怕是没有退路,只能跟着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念春在相思怀孕的时候就送嫁了,嫁了一个书生,家境贫寒些,可却是个端方君子,家中父母也开明,念春一向风风火火,嫁过去之后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全家人都十分喜爱尊敬她,早些日回宫看她,瞧着气色不错,也算是有了归宿。 听夏摇摇头:“奴婢不想,左右都是伺候人,奴婢伺候娘娘还要更体面些。” 她没有的福气,能遇到陛下这样一心一意爱护她的人,可即便是娘娘,也还是要受委屈。 相思只是叹了口气,她今日里,确切是有些思虑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相思都要睡下了,外头忽然报陛下来了,不知道是故意不让人通传,还是李文翾走得太快。 片刻后,李文翾敲门:“姌姌,孤来接你。” 相思豁然折起身,满腔愤怒早已消散,突然听到阿兄的声音,她只是觉得委屈,很想哭,可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于是深呼吸了一下,平静道:“我睡了,阿兄回吧!” “你开门,你有气当着孤的面撒,要打要骂都好,不要不理人。”李文翾近乎哀求地说。 相思差点都要心软了,可揉了揉眼睛,还是说:“阿兄,我没有气,我只是觉得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阿兄太纵容,还是她太贪心,更不明白是否两个人本就是不该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千难万难,看似花团锦簇,岁月静好,可一转眼就是一大盆冷水浇下来,“你让我好好想想罢,想明白了我就回了,阿兄也回吧!阿鲤和夭夭在隔壁,你要是想,把他们带回去罢。” 相思觉得难过,李文翾其实可以直接叫人开了门的,也可以直接闯进来的,但他没有。 他向来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逼迫她作弄她,气得她跳脚然后再来哄,可于一些要紧事上,他从未这么对待过她。 她知道自己该知足的。 可她今天偏不想。
第四十一章 相思终于明白, 嫂嫂从前说的话,虽说夫妻本一体, 可无论多么恩爱缱绻, 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发现,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因为不同, 所以难免碰撞。 可不同,却未必不能契合。 相思把李文翾拒之门外,其实心里却是在喊:阿兄,你能不能,抓紧我。 她想要有人能全然是她的, 一分一毫也不要和别人分。 不要。 “姌姌, 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吗?”李文翾的声音沙哑。 相思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 有些事, 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有些事她也可以敷衍糊弄过去, 她在意他,所以可以试着去容忍一些事。可有些事,若一丝一毫也不能接受,那就一丝一毫也不能退让。 她诚然知道两个人面对面也可以谈。 可这件事她并非没有提及过,他也做过保证, 可有一日, 她还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坐在大殿上,被众人齐齐跪拜恳求为他广置佳丽的感受, 不是心痛,是一种当众的□□, 比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还要让人难接受的屈辱。 因着她不能接受,却也不能痛骂回去,所有人都吃准了她要脸面,也吃准了她若拒绝便是心胸狭隘,置天下社稷于不顾。 “那你早点睡。”李文翾沉默许久,他是懂的,懂她的纯善和委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寻个安稳的归宿,早先念春回来探望她,她听着念春说家中琐事,眼里满是羡慕。 可她偏偏爱上的是个皇帝,在她眼里他首先是李文翾,其次才是皇帝,可却因为他是皇帝,让她吃了许多苦头,却还是不能说,她把一切都咽下去了,消解了,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要面临这样的屈辱。 她不是伤心有人嘴碎,她只是痛恨那些人专挑了他不在的日子拿大道理来胁迫她,让她口不能言,怒不能发。 李文翾是真的怕她觉得不值得了,指尖狠狠嵌进掌心,因为愤怒而双目赤红,极力压制才能让声音平稳些,“山里凉,夜里记得盖好被子,阿鲤和夭夭孤就不带了,让他们好好睡,也能陪你解解闷,你不高兴了,去哪里都好,别不声不响的,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孤并非纵容他们,只是有些事,孤总觉得是你我之间的事,不需与外人赘述,如今想来,是孤自以为是了。你今日的话,徐德万都告诉孤了,孤知道你是气话,可也还是要说一句,并非孤授意,也绝无纳妃的心思,孤这辈子,有你足矣,从前是,现在是,往后岁岁年年,都是。” 他平静地发着毒誓:“若我有半句违心之言,叫我暴毙当时,雷劈火烧,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相思惊颤一下,眼眶顿酸,只能抬手压着,几乎立刻就要忍不住开门了。 李文翾说完了,并没有再强求她打开这扇门,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了。 隔开他的,又岂是这扇门。 茫茫夜色,他抬头望天,生出几分寂寥落寞来。 往常这时候他应当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相思偶尔会去陪他,大发善心才会帮他看两折,他心思不在奏折上的时候,便将她拉进怀里亲热,亲到她恼为止。她向来正经,不似他轻浮孟浪,觉得书房重地,实在不宜放肆。 可他却总是浮想联翩,觉着这地方行事,也别有意趣,没事了就逗她,只是瞧她抗拒,便作罢了。 他知道她向来端着祖宗礼法,也觉得他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只是她相公,因而总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连胡闹都要顾忌分寸。 怕得意而忘形,怕哪天被人抓了把柄。 其实他从来不在意什么皇位,若他有的选,他宁愿和她做一对儿寻常夫妇。 寻常到,她便是叉着腰骂他,拎他的耳朵,伤心了打他朝他扔石头也不必担忧会冒犯他。 * 第二日的早朝罢朝了,朝臣也没接到通知,各自在大殿上被晾了半个时辰,徐公公才不急不缓出现:“陛下身体欠奉,就不过来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臣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打着鼓,都知道昨日里皇后突然移驾去了慈安寺。 却不知陛下是个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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