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目看他一眼,想到确实也该是用他的时候了,轻点了下头,低声道,“今夜亥时,密林相约,别迟到。” 应付完钟离聿,她找借口下山先一步去密林见屠龙。 屠龙带着岐嘤和赤尾已经在等候,见她来了立马恭敬问候,“听闻大人受伤,我等都十分担忧。” 梵音语气淡淡,“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屠龙讪讪闭嘴,她目光看向岐嘤,“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岐嘤往后缩一步,委屈控诉,“你上次占用我的身份杀了谢檀的影仆,害我到现在还被她喊打喊杀,这次又想干嘛!” “看来是要我帮你了。” 她正要去抓岐嘤,远处传来细微响动,眼神一凛,人已经飞掠出去。 树丛深处,一个人影被揪出来,竟是林晚! 屠龙三人也赶过来,意识到梵音的身份几近暴露,他低声问,“大人怎么办?” 林晚仓惶抬头,解释道,“我只是来这边采紫云草,并不是有意偷听。” 梵音放开她,目光里头一次有了犹豫不决。 屠龙提醒她,“大人,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林晚赶紧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梵音我知道你本性是善良的,不管你来到仙盟为了什么,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你听了不该听的话,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说服不了自己不杀你。”梵音说。 林晚焦急辩解,“我可以发誓不会将今天看到的说出去,我很惜命的,你相信我!” “大人如果不忍心动手,属下愿意代劳。”屠龙说。 梵音静默,心中挣扎着,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以前她从不会放任隐患留存,这对刺客来说是大忌,稍有不慎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来到仙盟所经历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她与林晚不算陌生,想到要杀她,竟会下意识觉得于心不忍。 倘若对她动手,那么其他人呢?她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到那时仙盟中的所有人都只会是她的敌人,如何手软? 她抬起手,屠龙见了正要拔剑,却听见她郑重其事地说,“我是一个恶人,放过你是做过为数不多的好事,如果你背叛我,那我以后作恶时就再无顾忌了。” 她的手落在林晚肩侧轻轻一推,“我把困住恶兽的钥匙交给你,趁我改变主意之前走快一点,希望明天一切如常。” 林晚忙不迭点头,转身飞快跑出密林。 屠龙不解,“就这样放她离开,万一她向仙盟告密怎么办?” “我犹豫很久都很难下决心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屠龙问。 “优柔寡断的人成不了刺客,犹豫比暴露更足以杀死我,所以我放她离开,如果她信守承诺保守秘密,我会为自己逐渐增长的一点人性感到欣慰。 如果她选择背叛,我也会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付出代价,这足以让我吸取教训学会铁石心肠了。”她平静道。
第三十九章 钟离聿到密林时, 屠龙三人已经提前退去,梵音身披斗篷在看月亮。 灰蒙蒙的雾气遮掩月华,夜色浓稠, 她也仿佛融入这夜色一般。 “你一直在仙盟?”钟离聿狐疑道。 “对啊, 一直在。” “哼, 看来仙盟是该加强布防了,免得什么人都能潜进来。” 梵音转过身来, 偏头真诚看他,“没有必要啊,除了我其他人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钟离聿半信半疑,警告她,“你也不能随便混进来,如果你敢做危害仙盟的事,我绝不放过你!” “我危害仙盟做什么, 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你和谢如卿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我与他吗, ”梵音细想了下,“他没有伤害过我什么, 他只是带走了我的母亲。” 钟离聿眸光一凛, 瞬间想到小时候他刚被师父接来仙盟时,曾因为想家四处乱跑,误打误撞见到过一个被关在阁楼上的女人, 晴朗的日光下,他仰头透过大片木香花看到女人倚着窗畔的半边侧脸,漂亮宁静, 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娘亲。 那时女人正慢慢将身子侧倾出窗子,像一只欲要坠落的蝴蝶, 鬼使神差地他察觉了女人的心思,她要跳下来,他焦急地喊,“娘快回去!好危险的。” 女人失神的眼眸有了希冀,急急低头看到他,失望在眼中蔓延。 他也看到了那女人的正脸,不是娘亲,他认错人了,走之前他有些不放心,叮嘱女人,“快点回去吧,不要坐在窗户边,好大的人了还不听话。”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女人盯着他小小的背影看了许久,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她的茵茵也会这么着急吧。 钟离聿盯着斗篷下那双清亮的眼眸,想起她曾在龙脊山为了谢远竹差点杀了谢檀,“你的母亲是二夫人?” 梵音纠正他,“我的母亲在抛下我和谢如卿一走了之时就已经死了,现在仙盟的二夫人与我无关。” 钟离聿拧眉,犹豫再三还是好意提醒一句,“你就那么笃定是她抛弃你?” 如果真的是心甘情愿抛下女儿,那又为什么会想要寻死?一心寻死的人又为什么会因为他误打误撞的一声娘改变主意活到现在。 梵音眼中的犹豫迟疑一闪而过,关于母亲她给过自己太多奢望,她不是没求证过,可每一次都是失望,一次又一次地被迫接受母亲确实抛下她不要她的事实,于她而言既难堪又可怜。 她怎么敢再心存希望。 此后许多年,梵音再回忆起这个夜晚时,钟离聿那句“你就那么笃定是她抛弃你”愈发振聋发聩,如果她没有那么自以为是,如果她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她就不会那样浅薄的认为母亲会轻而易举的抛下她。 而今她只是一个极度质疑爱渴望爱又畏惧爱的胆小鬼,就像她从来不信钟离宴会真心喜欢她一样,她也不信在母亲那里会有比陪伴她更深沉的爱意。 对于钟离聿的话她避而不答,“随我去个地方。” 钟离聿一脸怀疑看她,“去哪里?” “去杀谢如卿,你去不去?”她一脸理所当然地问。 钟离聿突然觉得她发癫的样子和雾凇崖上的某个人像极了,拎出长剑,“去。” 斗篷下梵音嘴角弯了弯,转身飞掠在前。 钟离聿紧跟上去,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在仙盟高低错落的屋脊上轻盈起落,仿佛两只敏捷灵活的夜燕。 太虚殿灯火通明,掩映的窗户上透出两个身影,梵音无声落在房顶琉璃瓦上,身子伏低,冲跟在后面的钟离聿做出一个隐蔽的手势。 钟离聿与她一同趴伏在屋顶,皱眉不耐烦,低声问,“不是要来杀人吗,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将半掩的窗户吹开,两道人影中的一个抬袖一甩,劲风将窗子紧闭,仓促一瞥间,钟离聿看清与谢如卿对立的那张疏离冷漠的脸。 他不敢置信,“哥?” 梵音的手及时捂在他嘴上,从储物锦囊里又拿出一件斗篷罩在他身上,压低声音警告他,“你是怕他发现不了你吗!”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谢如卿杀了师父,哥为什么来见他?” 梵音面无表情,淡淡说,“或许我们谁都没看透他。”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崖畔,钟离宴目光直视她,认真问出那句,“你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至少不算一无所知,可他为什么还能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站在一起秉烛夜谈,以他的心性如果想要报仇,谢如卿如何还能安稳坐在盟主的位置上,她早该想到的。 钟离宴根本没想对付谢如卿,他在想什么?当日她拿出那截断骨时明明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愤怒,为何事后却不见他有所行动,为何他与谢如卿还保持着诡异的和谐,钟离聿尚且念着为师父报仇,他又在做什么呢? 大方的和仇人冰释前嫌吗? 她冷笑,“杀谢如卿之前,我看你还是先和你哥哥聊一聊,兴许他报仇的意愿并不如你一般强烈。” 钟离聿顿时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愤挥开她的手,“哥哥自有他的原因!” 下方,房门打开,一身青衫道袍的谢如卿走出来,面容温和,“乘夜而来何不出来一见。” 梵音脸色一凛,冷声道,“走!” 钟离聿紧随她一起飞掠而去,一道黑色身影自谢如卿身后走出来,动作迅捷地拦下正欲逃离的二人。 梵音不得不停下来,目光中透着警惕,看着立在身前不远处的男人,他手中握着一柄黑沉沉的长剑,曾经她为了从这柄剑下逃生,不惜冒着断臂的风险,而今这柄剑再次挡住她的生路。 钟离宴黑沉的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寒意彻骨,“又是你。” 看了眼跟在她身侧同样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不停躲闪的钟离聿,他冷淡道,“你的帮手似乎有些不情愿。” 梵音轻声说,“上次还要多谢钟离少主手下留情,不然我们恐怕没有这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钟离宴神色淡漠无情,“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三次。” “看来你想杀我的心意当真坚决。” 钟离宴举起长剑对准她,“你屡次闯入仙盟,所图为何?” “告诉你就能放过我吗。”她缓声问。 “不能。”钟离宴未有迟疑。 梵音嘴角扯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夜空中绿色光华闪现,逐月笛被她握在手中,飘舞的银丝在身前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不会留情。 夜风吹的她额前兜帽浮动,好看的眉眼此刻氤氲起戾气,周围空气变得肃杀起来。 钟离宴神色冷沉,挥剑朝她袭来,梵音身体瞬间腾空,迎着清冷月华逐月笛抵在唇畔,悠扬笛声倾泻,长剑微有凝滞,从她后背擦过,剑意森寒。 丝丝缕缕的银绫丝攀上钟离宴的长剑,锋利细丝收紧,禁锢住长剑片刻,而她已悄然落地,撤回银丝拉开距离。 钟离宴脸色沉肃,一言不发提剑朝她挥出一道剑气,梵音正要躲闪,却撞上一堵高墙,密密麻麻的金丝编织成一座樊笼,禁锢着令她插翅难逃。 化照狐被抓时她曾见过这樊笼的威力,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自己身上了。樊笼收缩,无数金丝朝她挤压而来,银绫丝护在周身与之抗衡,两者维持微弱平衡,谁都不得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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