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萧言暮陷入梦乡的时候,程小旗与沈府私兵都没睡,他们绕着萧言暮的房屋行了一圈,在做视察。 他们怕有人晚间闯入萧言暮的房间。 但今夜,韩府的死士并没有闯入沈府——昨天的鲁莽使他们失去了一个能力很强的死士,他们对沈府的守卫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所以他们只是在沈府门口蹲守,确定那位戴着面具的女子不会再从沈府出来之后,才折返回韩府。 今夜的韩府比之之前,显得越发混乱。 府内的两个夫人都离奇失踪了,萧二少爷也在某一日,莫名其妙的再也没有回来过,府内的管家嬷嬷不知为何触了韩临渊的霉头,每每见到韩临渊,都要被韩临渊大加呵斥,干脆被赶出了韩府,再也不曾回来过。 而韩临渊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他曾回到浮香院,在浮香院的卧房中休息,却又像是疯子一样跑出来,直接点了一把火,将浮香院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满院子的梅花烧不灭,韩临渊便拿来斧头,发了疯一样全都砍断了。 那一日,韩临渊在浮香院的模样看的丫鬟婆子们都为之惶恐。 他们大爷不会是疯了吧? 韩临渊在院内站了半夜,随后拖着步伐,踉跄的回了书房里,从那日起,他不再出门,每日就坐在书房内,不停地画画,不停的撕画,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书房里叫出来。 能吸引韩临渊注意力的,只有萧言暮的消息。 到了晚间,韩临渊的一位私兵从府外归来,穿过长廊时,恰好经过浮香院,瞧见乱糟糟的浮香院时,私兵微微皱了皱面庞,加快了步伐,逃避似得不敢再看浮香院。 过了一道月拱门,又过了竹林夹景,最后才到韩临渊的书房门口,私兵在外站了片刻,书房里面才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进。” 私兵低下头,规规矩矩的从门外走进去。 书房还是原先的构造,一案几柜,繁灯辉火。 在案后,站着一道发鬓凌乱,神色麻木的身影,正是韩临渊。 韩临渊的手里还拿着笔,他似是还在画画,但是画出来的线条凌乱极了,他的一双眼充满血丝,浑浊的看着面前的画。 面前的私兵启禀过后,才一脸紧张的通报道:“启禀大爷,今日,外面那群人依旧没有在城门口和客栈内寻找到夫人的消息。” 说话间,私兵的心头都开始“噗通”“噗通”的跳。 他亲眼看见韩临渊的面容狰狞了一瞬,似是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怪物一般,私兵心里一紧,匆忙跪下。 而正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敲门禀告。 韩临渊压了压胸口处的愤怒,闭上眼,开口道:“进。”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却不是寻常在外的私兵,而是韩临渊豢养的死士。 韩临渊向私兵挥了挥手,私兵忙不迭的退下,而死士在私兵退下之后,才拱手道:“启禀大人,今日,属下们随着沈府的那位蒙面姑娘一道出城,行路途中,属下听到,程姓小旗唤那位姑娘为“萧姑娘”。” 立在案后的韩临渊骤然抬眸,他的面颊都因此隐隐抽动了一瞬,过了两息,才呼吸急促的问:“可、可敢断言?” “属下不敢言谎。”死士跪下身子,道:“属下当时听见程小旗这般称呼戴面具的姑娘,只是,那位姑娘全程戴着面具,属下未曾瞧见脸面,但是瞧着这姑娘的身形,与失踪的夫人有七成相似。” 韩临渊立在案后,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晕眩。 他扶案站稳,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却是那一日,在山覃郡主府内,他瞧见的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小旗。 那会是萧言暮吗? 沈溯绑走萧言暮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沈溯也是为了查案?可是萧言暮和白府的案子毫无关系! 亦或者说...和萧言暮偷情的人就是沈溯!在他寻找萧言暮的日日夜夜里,萧言暮都在与沈溯苟合! 无数个疑问全都窜上脑海,韩临渊有那么两个瞬息,恨不得直接冲上沈府,大声质问沈溯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只是捏了捏眉心,道:“备马车,今夜,带着我守到府门口。” 这些人看萧言暮看不准,但是韩临渊看萧言暮却是准的,让他再看一眼,让他去试一试,说上一句话,他就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萧言暮。 其下跪着的死士道了一声“是”,便去外面准备马车。 当天晚上,韩临渊便乘坐马车出了门,守在了沈府拐角的街头,他要守上一整夜,他要看一看,那个萧姓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那个跟别人偷情、与别人一起跑掉的妻子。 深夜,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守在了沈府门口,一双眼如同毒蛇般,透过马车木窗,死死的盯着沈府的大门。
第33章 再见韩临渊/被捉到了 次日, 清晨。 萧言暮从昏睡中醒来,昨日疲累,故而昨晚睡得格外香甜, 似是喝饱了水的花枝, 被滋养的枝丫繁茂, 瓣舒肥厚,她人一醒过来, 便觉得浑身的骨肉都跟着发痒,她在床褥间用力一绷一抻,骨肉便发出舒爽的拉伸音。 冬日辰时,薄薄的阳光透过木窗落进来,照在床帐上, 金色的阳光将床帐照出温暖的光泽,萧言暮慢悠悠的爬起来时,床头前已经备好了新一日的衣裳。 今儿为她备下的衣裳是一套嫩绿色高领束胸百褶长裙, 上绣云竹,外罩同色白毛领大氅, 备下的首饰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是用绿玉做的竹子模样,上有雕刻而成的竹枝翠叶, 瞧着精巧极了,挽起乌云鬓发一插,面白如玉,白翠交映间喜人极了, 离得近些, 似是都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竹香。 她素来穿蓝衬白,甚少穿这种春嫩色, 换上之后,人都显得清脆了几分,似是刚从湖里摘下来的菱角,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氤氲,似是透着脆生生的水甜,瞧着都透着勃勃的生机。 她一大早醒来,与程小旗一道儿用吃食时,程小旗还上下打量她,与她道:“你瞧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程小旗第一回 瞧见萧言暮的时候,萧言暮病恹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病树潦倒的气息,似是内里已经枯萎,只剩下一口气儿撑着,跟谁较着劲儿,咬着牙艰难的活着的感觉,说是人活着,但是又透着一股活的不耐烦的劲儿,把饭菜摆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用上几口。 可今日,萧言暮往桌前一坐,利利索索的拿着馒头就啃,脸颊都吃的鼓起来一大块,像是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瞧着青葱鲜嫩,灵气极了。 “许是有事儿忙,便没空伤春悲秋了。”萧言暮连着啃了两口馒头,才道:“下回给我备些窄口劲装嘛,骑马装也行,我出行穿裙衣太不方便了。” 昨日奔波了一趟,将她胃口也奔波开了,瞧什么都嘴馋,吃什么都香甜,她今日觉得自个儿得多吃些,否则路上定会饥饿难挡,耽误她去吴家村。 “你这衣裳非是我备下的。”程小旗扫了一眼她的衣裳,道:“这是妙衣阁新款,很受京中姑娘们的喜爱,应是沈千户自妙衣阁为你订购的。” 这衣裳,一件便要几十两银子,程小旗觉得自个儿是买不起的。 顿了顿,程小旗又道:“你要与沈千户说,估计得晚上才能说,因为昨夜半夜间,沈千户便已经回南典府司办案去了,到现在一直未归,估摸着晚上才会回来——现下查案正忙着呢。” 沈溯查“十万两白银案”的进展近乎停滞不前,而此时距离圣上所给的时间只剩下十日了,所以沈溯忙的连轴转,现下很少留在沈府内。 “原是如此。”萧言暮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琢磨着还是别跟沈溯说了。 她不敢跟沈溯提要求——她住在沈府,由着沈府供养,以后还想在沈溯手底下讨生活,还是老实一点吧,人家给什么她便用什么,能忍就忍些,别出来挑刺,她怕惹沈溯生厌,寄人篱下就该乖巧些。 “再喝一碗药。”见萧言暮吃饱了,程小旗还给她端了一碗温热的中药来,道:“补身子的。” 萧言暮日日出去奔波,不吃点金贵的贴补身子,定是会损耗根骨的,长久以往,伤身劳神。 萧言暮应声而吞,一碗苦药,她饮下去时连停都不停,临出门前擦了擦面后,又戴上了她的面具。 说话间,俩人用过早膳,便一道儿往沈府外走。 今日,她们俩要骑马去吴家村。 昨日骑了那么久的马,萧言暮现下已是轻车熟路了,抓着马缰便与程小旗一道从后门而出。 沈府占地极大,后门临着一条街巷,巷长而宽,地面的石砖被沈府的小厮清扫过,干干净净的没有雪痕与薄冰,马蹄走上去,会发出“啪嗒啪嗒”的沉闷脆响,小巷足够宽大,够她们俩并排牵马而行,她们俩后面还跟了两个私兵,负责保护萧言暮。 他们一行人出了巷口,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京城分内外两城,在内城间是不允许纵马的,只能走到外城,才能骑上马离开,若是被巡逻的兵马司抓到,是会被罚款的,还会被言官弹劾。 他们从沈府巷口出来时,未曾瞧见有一辆马车正蹲守在巷口,有一双眼,隔着木窗,死死的盯着她。 之前她穿着南典府司小旗飞鱼服的时候,气质大变,且一直站在沈溯身后,韩临渊没有过多的去看她,故而后来回想起时,都不确定是不是她,但现在,她一换下飞鱼服、穿上女子常服,挽起发鬓,勾出一截细细的腰时,便能看出一二,且行走间,步伐越瞧越熟悉,特别是离得近了,还能瞧见那露出来的耳朵,其上还有一颗小痣! 在过去无数个夜里,他曾经紧贴着这一颗小痣! 韩临渊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血脉喷涌,一股热血直直的顶上他的头顶。 这就是他的妻! 他的妻,竟然真的被沈溯给藏起来了! 被抛弃的怒火、找寻多日积压的焦躁、恨意、对另一个男人的嫉妒在这一刻全都涌上来,使韩临渊失去了理智,飞快的从马上滚下来,奔过去。 他骤然扑向牵着马、完全没发现他的萧言暮。 —— 在萧言暮牵着马出来的同时,韩临渊踉跄着从巷口前的马车内扑出来。 这马车好巧不巧,正停在萧言暮面前不远,一旁的程小旗与萧言暮之间隔了两匹马,身后的私兵又未曾走出巷子,以至于这几个呼吸的空荡里,竟只有萧言暮一个人面对扑出来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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