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虽不轻易许诺,但无论何时,我答应你的事,你可见过我未曾做到吗?” 温憬仪脸色微红,讷讷低头。 “那,你是何时开始喜欢我的?”她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只是声音低如蚊蚋。 宣晟挑眉,问她:“郡主说什么?臣听不清。” 说着,他弯下腰愈发凑近温憬仪,将耳朵置于她的脸侧。 “没、没什么。”温憬仪不好意思再问,伸手欲推开他,谁知下一瞬却被他借势按入怀中,只听他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愉悦。 “那臣便耐心等着郡主指教。” “你老是抱着我做什么,快放开,光天化日的,若是被人撞见便不好了。”温憬仪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宣晟的胳膊紧了紧,才终于肯松开。 二人一道沿小路向前走去,宣晟拉着她的手,她便也任由他握住。 “不必担心,山庄之内,都是信得过的人。何况,你我之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身边的心腹侍女,还是要找机会让她们知道,日后用得着她们的地方还多。” 这…… 也不知她二人若是知道实情,该会作何反应?温憬仪暗暗思索。 宣晟想了想,又道:“我还是把许阙放在你身边。她知道你晓得了她的真实身份,心虚不敢见你,但我放她在你身边,实则并不为监视你,只是图一份心安。她自小习武,看着瘦弱却武艺出众,两三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有她保护你,我才能放心的做我的事。” 怪不得自从来了云浦,她就再也没见过许阙。明明听壁青提起过当时在江边别庄里,许阙如何拦住她们,想来许阙定然是一道跟随回了云浦,只是怕她生气,所以不敢露面。 温憬仪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她从前便颇为喜欢许阙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个性,此时既然宣晟做如此解释,她便皱皱鼻头:“罢了,只要她今后不再欺骗我,就让她来吧。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你这个大骗子,手下养了一堆小骗子,到处招摇撞骗。” 宣晟失笑,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说,郡主恐怕对大骗子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兴趣了吧。” 什么接下来的话? 温憬仪迟疑片刻,才想起来二人这番争执前,所讨论的事。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温憬仪暗暗懊恼自己脾气还是发得太早了些,再怎么也得等她把师兄的话都套出来再发作才对。 “师兄才不是大骗子,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转眼便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拽了拽那只牵着她的大手,见他不为所动,便开始拉扯着摇晃起来,纯然一副娇憨模样。 宣晟面上不为所动,反问道:“当年盛德太子过世前,你母妃便开始一心一意教导你东宫诸事,上到如何应对帝王喜怒,下到驾驭驱策太监宫女,无微不至,可为何偏偏在丁昭仪这件事上,让你丝毫不知情,你想过吗?” 这亦是温憬仪心中最大的疑惑,她那时将满十二岁,因着母妃身体不甚康健,她便将东宫大部分事务都揽过来亲自处理。 除了父王和其他嫔御之间的私事她不便涉及,都是交给太子妃,也因此,她对丁昭仪一事,实在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丁昭仪从前在父王宫中侍奉,后来却莫名其妙入了英王府,只因丁昭仪性格温柔、姿容出众,算是东宫里比较特别的人物,她才隐约留有记忆。 丁昭仪忽然去了英王府,温憬仪甚至大为不解。 “我曾问过母妃,为何曾在父王宫中侍奉的人,还能去给英王做侧妃,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她缓缓回忆着从前的事,道:“谁知母妃将我唤到内室,郑重其事叮嘱我,说丁侧妃是父王答应赠予兄弟的妾室,礼法上并无不妥,只是这终归有些伤害女子名声,才假称是原先丁选侍的妹妹,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对丁侧妃并不利。她要我答应她,不可以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若有人心怀鬼胎试图以此生事,更要即刻告诉她和英王叔,交由他们处理,也算维护了皇室的名誉。” “丁侧妃为人和善,对母妃和我历来都是恭敬爱护有加,我也不愿这样如水的女子遭受非议,便着重处置了几个在私下议论的宫人,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过此事。” 温憬仪语气渐渐变得滞涩:“可是后来我知道选儿竟然是父王的孩子,我真的不敢想象,她究竟经历过什么。英王叔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侍奉过父王,可是……为什么还会……我不敢想,师兄,我只盼是我想得太多,玷污了她。那时在甘泉宫,丁姨满面绝望,求我别再追问,她那样善良的人,从来对谁都和顺礼让,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如此悲痛欲绝,我真的不敢想。” 说至后来,她的语气里,已经略带上了哽咽的哭声。 微风穿透林叶,带起片片摩挲的声响,宣晟将手掌覆在她痩薄的脊背上,低声道:“我离开云浦山庄后,便受英王邀约入府为谋臣。盛德太子离世前一个月左右,英王向太医打探太子病情,却被先帝知晓,先帝雷霆震怒,斥责他是‘盼兄早死,无德不仁之人’。当时坊间都流传英王会在太子逝世后承袭太子位,他突遭此番斥责,心里又惧又怕,连续几日喝得酩酊大醉。” “有一日下午,他闯入我书房,张皇失措不已,结结巴巴说了半日,我才听明白,原来他前一日又喝得大醉,被徐顺妃叫去宫内痛斥一番。谁知才出了宫门,不知走到何处,却见一个宫人生得美丽,一时糊涂——” 他蓦地住口,清了清喉咙,才接着说:“此事发生在东宫附近的一个小抱厦内,并无他人知道。他本打算求陛下将那宫人赐予他,可谁知,那宫人当时不哭不闹,回去后便寻了短见。而他第二日便被太子妃传去了东宫,才知道那宫人竟然是东宫的选侍宫人。” 温憬仪听得怔了神,全然不曾注意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宣晟垂眸得见,驻足拉起她的手来,一点点掰开,可她的掌心已然留下了几个深色的印子。 “后来呢!”她顾不得这些,忙追问道。 “太子妃怒斥英王心怀叵测,见太子病重,东宫式微,便胆敢以下犯上,欺侮东宫,言称要将此事如实禀告陛下,求陛下做主。英王吓得半死,几番请求都被太子妃拒绝。他实在没有办法,便赶来找我。” 温憬仪又问:“那你帮他了吗?!” 看见她那种有些害怕、有些担忧交织纠结的眼神,宣晟反问她:“你希望我帮他吗?” “当然不!”英王如此行为,可恨至极,她又怎么会愿意宣晟助纣为虐。 她即刻道,旋即,又反应过来,若是宣晟没有帮英王,那此事怎会没有泛起半点波澜,连皇祖父都不知道。 她默默地抽回了手,不再言语。 宣晟叹了口气,朝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道:“又来了,我才告诉过你,有什么心事,都要告诉我。有什么想法,都要说与我知。还有,要对我多一点信任。” 温憬仪捂住额头,委委屈屈地重新看向他,眼里悄然燃起期待。 “你未免也太不了解先太子妃的厉害之处,只将她当母亲看待,却忘了,她是如何在太子过世后,独自一人撑起东宫的。倘若她当真要惩治英王,又何必将他传去东宫让他知晓内情,倒不如直接将此事相关证据搜集后上报陛下,以先帝对盛德太子的看重,自然容不得英王有此大逆不道之举。我听英王转述太子妃的言行,便知道她不过色厉内荏,实则另有筹谋。” “太子殿下已经朝不保夕,若是此事闹出来,于他无疑是一记重击;你是东宫郡主,太子夫妇的掌上明珠,若是东宫陷入舆论漩涡,你难免要受牵连;英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若是与他闹翻脸,他此时纵然姑息,来日焉知不会打击报复?太子妃之所以对英王发怒,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看他准备如何应对。若是他还知道恐惧,祈求宽恕,那说明他也并不算故意为之,错虽铸成,却还有转圜的余地,对东宫、对你、乃至对丁昭仪,都是一条生路。若他已经丧心病狂,彻底不把东宫放在眼内,故意侮辱东宫宫人,我想太子妃无论也会拼尽全力将英王拉下马,绝不会放任这种人日后登基为帝,否则东宫众人将难逃一死。可那也意味着,东宫和英王之间,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也是在赌一个可能。”
第51章 祭拜 母妃, 竟然思虑如此深远?温憬仪回忆起她端庄典雅的面容,温和宠溺的眼神,一时间不禁心痛。 宣晟继续道:“看破太子妃的试探, 我劝英王向太子妃诚恳认错, 任她处罚,不要心存侥幸。英王到底不算大奸大恶之人,他照我所说去做, 太子妃果然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她告诉英王, 那个宫女试图自缢后被救回, 已经没有大碍。但是那宫女到底不能再留在东宫中, 若是英王当真喜爱她,便将她带回英王府,给她一个名分,至于台面上的事,交由太子妃处置。” “母妃将丁昭仪旧名改换, 只称是原东宫丁选侍的妹妹,以父王名义赐予英王,封英王侧妃。”温憬仪补充。 宣晟颔首:“不错。” 心海中像有一块重石, 沉坠坠地, 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只听宣晟继续道:“丁昭仪,曾为东宫殿下的选侍, 却一朝受英王玷污, 若依宫规处置, 她必死无疑, 甚至可能累及家人。是先太子妃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她性命, 她才能偷梁换柱假借身份进了英王府。” “可这未必是她想要的!”温憬仪忽然情绪激烈起来,她只要一想到甘泉宫内数年来死气沉沉,丁昭仪任由蕙妃欺凌羞辱而无动于衷,温选小小年纪便知一味忍让,若非她时时照拂,连宫人都敢给他们母子脸色看,就不能不为他们痛心。 “他无非便是打量我父王行将就木,不能拿他如何,才敢借着酒兴恣意妄为!可怜母妃虽贵为太子妃,却也只能小心谋划、委曲求全。丁姨与世无争都要遭此飞来横祸,从此心如槁木地活着……” 她又气又怒,呼吸不禁急促,再三忍耐,还是不忿道:“始作俑者,可恨至极!” 也就是在云浦山庄内,她才敢如此直言不讳。 若是回到了那个处处是禁锢,一步一规矩,言行举止皆有人照看约束的京城,她甚至不能为此事多发一语,不然转眼就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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