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温憬仪哑口无言,他才揉揉她的脑袋,宠溺而无奈地说道:“青青,你心地善良,虽然对外人有起码的戒心,可又岂是那些善弄人心之辈的对手。我本不想带你回京,就是不愿叫你面对这种事情。” 温憬仪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服气,道:“可是月娘所说的是真的!那日她将苍南侯给她的印信展示与我看,还有部分往来书信,这些东西定然做不得假。否则即便能取信于我,也瞒不过你啊。” “他们自然要说实话,本就是为了取信于你,他们若还敢欺瞒,无异于自寻死路。”宣晟淡淡地回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瞥见温憬仪面上的疑惑神色,他知道她已经被这一切搞得糊涂了。 他柔了声音,解释道:“褚玄沣蓄意接近你,就是为了试探你我之间的关系。他不知何时看出端倪,察觉出我与你情非泛泛,这才起了利用你的心思。可他不确定我究竟有多重视你,生怕我们只是普通师兄妹之情,就一面利用纪月娘示弱来博得你的同情,一面将你带到他身边,试探我的反应。我明知他居心,也不得不走入他设下的陷阱中。眼下,他已经知道我对你是何等珍重,自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虽然充满了厌恶,但宣晟也不得不承认道:“这个褚玄沣,我从前确是小看他了,能将人心算到如此地步,连我也难逃笼网,他称得上是个人物。” 听闻此言,温憬仪混身鸡皮疙瘩都不禁冒出来。 怪不得,今日褚玄沣见到宣晟时所说的那句“竟然真的是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模样,好像对什么都浑然不在意,谁知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那他从始至终说喜欢我,莫非都是骗人的?”她后怕地问道。 宣晟察觉到她身子微微发颤,起身关上窗户,道:“他生性骄傲,不屑撒谎,说喜欢你不会有假,只不过这份喜欢里有几分是征服欲作祟,有几分出自真心,就只有他知晓了。自古英雄爱美人,你的名声在晏京不小,他这种眼高于顶的货色,何尝不想得到你,视作他人生里的一份功勋。” 闻言,温憬仪主动坐到他身旁,促狭地问他:“那师兄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 谁知宣晟只是专心地凝视着她,目光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轮廓,低声道:“下次你去我府中,我再告诉你。” 直白的情意从他眼神中流露,令温憬仪怦然心动,她移开眼神,耳廓发红,“嗯”了一声,才道:“师兄,你今日不应该来的。褚玄沣再狡猾,在你面前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你不来,他就不会有机可乘,我也不会惹你这般失意,说起来,都怪他。” 宣晟摇摇头,道:“你在他身边,我如何能安心。虽然他有求于你,不会伤人,可……” 他蓦然陷入沉默 ,后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憬仪睁大了眼睛,一双狐狸眼还有些红肿,直直看着他:“可是什么?” 可是,若褚玄沣真的有一丝可能,让温憬仪心动,他只怕会后悔莫及。 宣晟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自嘲,道:“没什么,只要你平安,我别无所求。” 温憬仪却不追问,善解人意道:“好吧,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褚玄沣这般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我替他在你面前求情?难道他想让你放过苍南侯府,不要追究军马走私?这怎么可能呢。你说他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他还要做什么?” “苍南侯府此番倾覆是注定的命运,谁都挽救不了。”宣晟知道她畏寒,下意识将她笼入怀中,道:“他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绑在苍南侯府这艘注定要沉没的大船上。与其螳臂当车,不如另谋出路。他知道倘若直接来找我,我绝不会松口。可是你不一样,你心软,人又善良,打动你很容易,若是你心甘情愿替他们求情,我很大可能不会拒绝。” 宣晟的声音在这江边寒夜中,不疾不徐,温柔有力:“他是个赌徒,赌运很好,确实不曾猜错。在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他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我的召唤了。” 藏身在他的臂弯内,一切属于夜晚的冰冷都消失了,只余温热惬意,温憬仪像一只慵懒的猫倚在他怀中,闻言拉了拉他胸前的衣襟,强调道:“那你偏不答应他。师兄,我不为他求情,也不会再同情月娘了,你千万不要改变你原本的计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宣晟轻笑出声,低头看她,道:“纪月娘的悲惨身世你当真能忘怀?我还不了解你,嘴硬心软,死了只兔子都要哭好几日,更别提听过这般惨绝人寰的故事,又岂会随随便便放下。” 有一个太过了解她的师兄,真是连半句谎话都说不了,温憬仪手中描摹着宣晟衣袍上缂丝的暗纹,苦恼地说道:“那要不然,我们只救纪月娘,不救褚玄沣?” “等等,你为何会知道月娘姓纪?”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察觉这个问题,猛地转身看他。 宣晟怀里真如同揣了一只猫般,翻过来覆过去地倒腾,闹得他没有一刻安宁,他警告般地拍了拍她的背,才道:“等明日见了褚玄沣,你就知道了。” “吊人胃口。”温憬仪嘟了嘟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道:“我困了,今日实在累得慌。” 宣晟轻声道:“你若再不回府,郡主府上的人都要急坏了。我送你回去,正好问问许阙又在偷什么懒,放你一个人出来。” “不可以!”温憬仪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她一骨碌爬起身来,盯着宣晟紧张道:“许阙是我的人,你已经管不着她了。今日是我不要她随行,你若再吓唬她,我今后可真是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你还不够自由?嗯?”宣晟伸手捏着她的鼻子,半眯起眼睛,眼含威胁意:“满晏京,还有谁比你自由?还是说,你又想背着我做什么事?” 温憬仪一腔不满全漏了气,讷讷道:“小心眼子,人家犯一次错,今后再也洗不干净了。” 瞧她这副模样,宣晟不忍失笑,道:“臣不敢,只盼郡主日后若有别的行动,能大发慈悲心告知臣一声,臣便感激不尽了。” 温憬仪愤愤朝他胸膛上用力一捶,却被他握住拳头一把拉到怀中,二话不说低头亲了上去。 阁楼风大,透过窗隙仍有残存余风泄入,扑在烛火之上,吹得烛焰明灭连连,晃动不已。 映在墙壁上交缠重叠的身影跟随着烛光接二连三地摆动起来,情韵悠长。
第70章 对峙 许阙拿了新烧的银霜炭进来, 换过薰笼里燃了一夜只剩余温的炭火,对坐在妆台前还在打瞌睡的温憬仪道:“郡主,昨日庄主忽然吩咐我, 今后就专心伺候你, 任何时候以你为先,不必事事向他禀报。庄主这是何意?” 温憬仪还闭着眼沉浸在睡意中,任由袖丹替她梳头, 闻言便打着哈欠道:“你不必受他拘束还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太不真实了, 我有些不敢信。”许阙永远都是那么有活力, 大冬日里声音都精神百倍。 温憬仪羡慕地看了她一眼, 只恨自己昨日为何要答应师兄今日去听他与褚玄沣议事,她分明可以赖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来。 她满含哀怨道:“你的自由,是我付出了惨重代价换来的。” 昨晚在江边楼阁楼中发生的事,她稍想想都觉得羞愤,恨不得再咬下宣晟一块肉来才好。 许阙笑嘻嘻地来她身旁蹲下, 为她捏肩捶腿:“是是是,奴婢多谢郡主大恩,为郡主当牛做马奴婢都愿意。” “油嘴滑舌。”袖丹惯性与她斗嘴, 而后才道:“郡主, 您瞧瞧可还满意?” 温憬仪睁开闭着的眼睛,看向镜中女子, 肤白胜雪、双颊含晕, 眼波中还有方才打哈欠沁出的泪水, 显得眸光莹莹。 袖丹盘发的手艺极好, 飞仙髻正中簪了一颗澄明碧绿的透辉石,转头时在光线下流光溢彩, 四周簇了白色的花簪,一绿一白相映成趣,正与温憬仪今日一身翠绿色衣裙搭配,看起来娇俏动人,明艳而不失清新。 “不错,走吧。” 她携了袖丹与璧青一道出门,如今终于不必偷偷摸摸,也不必担心东宫的眼线会暗地里监视她。 昨夜她提起自己被太子妃警告一事后,宣晟便让她今后放心出门,即便东宫眼线没有按褚玄沣要求撤走,也会被云浦山庄的人清理干净。 会面地点定在明月楼。 这一次来,温憬仪终于有闲心打量这座宝楼。 不知是否因着月娘的缘故,明月楼较之晏京其他名楼,外观更为华丽夺目,各色彩漆为饰,门面精致玲珑,金铃高悬于飞檐翘角之上,随风晃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响。 京中女子最爱来明月楼游玩,花灯节那日更是游人如织,也因此,明月楼前的摊贩专做女儿家生意,一向兴隆。 “月娘也算得上奇女子了,只盼她能从这场风波中留下性命来。”温憬仪望着这座名满京都的宝楼,喃喃低语道。 她踏入明月楼,自有安排的人引她往那日迂回曲折的后廊走去。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的心境,温憬仪心中多了几分笃定,她知道师兄就在此处等她。 果然,踏入包厢的一刻,宣晟与褚玄沣正对坐交谈,月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闻声,三人一道转头看过来。 温憬仪只与宣晟打招呼:“师兄。” 而后她径直走到他身旁落座,全然无视褚玄沣一直追随她的眼神。 见状,宣晟眼中有幽暗笑意隐现,褚玄沣则一脸无奈,主动开口道:“郡主,当真一点情分都不留给褚某了?” 还不待温憬仪开口,宣晟已经冷声道:“褚世子慎言,永嘉郡主名声最为要紧,她与你毫无瓜葛,何来‘情分’二字。” 褚玄沣心下不平,还想抢白几句,却被月娘笑着打断:“世子,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月娘着装素净,不饰浓妆,虽有岁月痕迹,可丝毫不掩芳华。她应是颇受尊重,开口语气温婉,但褚玄沣也肯听从。 他主动道:“少师大人,利用郡主是褚某之过,但也是无奈之举。褚某有心投诚,奈何少师大人门第高贵,多次投了名帖都被拒之门外,褚某实在难以接近,无可奈何之下,也就顾不得手段是否磊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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