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的话,这里一直是奴才打理着。”一张让祁渊十分面熟的脸答道。“这本书奴才也的确见过,是有一回王妃……不,是庶人李氏进了这间花房。她走之后,奴才就见到了这本书。因当时她还是王妃,所以奴才不敢擅动,这本书就一直放在了这。” “朕就知道是她!”祁渊铁青着脸,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来人,摆驾李府!”
第36章 “如今潜邸那边把嫁妆都送回来了, 姑娘总算不必再为银子犯愁了。”小竹托腮望着炭盆里的微微张口的板栗,笑眯眯道。 “虽说娘子嫁妆不少,但咱们也不好坐吃山空吧。从前您是王妃, 自有月例银子。如今光有出的,没有进的……”薛山兰拿小夹子一颗颗取出烤得微焦板栗, 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晾凉。 “你是不知道咱们姑娘的嫁妆有多少。”小竹不屑道。 薛山兰闻言也不反驳,只是目光定定地看向李知意。 才刚刚沐浴过的李知意此刻宛若出水新桃, 娇嫩的脸颊微红,嘴唇浅浅抿一抿, 思索道:“你说得对,总不好坐吃山空的。不过……我记得薛姐姐说过,如今商铺赋税极高,并不能赚得多少银钱。” “是。”薛山兰点头。 “何况我们都不擅长经营, 好掌柜更是不好找。”李知意以手敲击着脸颊,笑道:“我有主意了。你们放心,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便是了。” “娘子是聪明的。”薛山兰一如既往道。 小竹此刻正好抓了一颗栗子在手里, 结果却被烫得呀呀直叫。她赶紧扔了那栗子,双手齐齐摸向自己的耳垂。 “这就是不聪明的。”薛山兰忍不住点点小竹的鼻子,难得一笑。小竹本想回嘴, 却见薛山兰笑的时候虽眼角细纹密布, 却格外温柔慈美, 一时竟偃旗息鼓了。 “对了,四爷替咱们筹谋不少, 您可要送些谢礼过去?”薛山兰忽然想到这件事, 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是为了咱们姑娘, 可也是为了大祁百姓啊。”小竹不赞同送什么谢礼。 “等我们出去云游的时候,给他带些特产便是了。”李知意温柔笑道。 “云游的事定下来了?”小竹顾不得跟烫人的板栗较劲, 一下子从炉边跳起来。 “嗯。如今银子花下去,父亲的境遇也好了许多。而且祁铮说,那的牢头之前受父亲麾下的道长恩惠,一直十分感念,所以对父亲也十分客气。父亲也托他传出话来,说再熬两年,等到新皇诞育皇子,便能有天下大赦的机会。到时候不愁没有团聚之日。所以,父亲这边无事,我们也可以安心过些清净日子了。” 李知意说话的时候眼眸亮亮的,说起祁渊更是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小竹看着她,心里真是又欣慰又高兴。 就在主仆几人兴致勃勃地商量着去蜀州云游一事时,外头传来彭长源结结巴巴的声音。“娘,娘,娘子……好好好好像是陛下驾到了……” 皇帝? 祁渊? 房内的几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不见他!”小竹当机立断道:“奴婢去应付他。大不了掉脑袋呗,我不怕,掉了脑袋我也溅他一身血,吓得他不敢来打扰咱们姑娘才好。” 薛山兰不满意地嗔了小竹一眼,扭头看着李知意道:“娘子不用担心,您从没什么罪过。” 望着薛山兰平和的目光,李知意点点头,努力显得淡定。“我不怕他。打开大门,我倒想看看,这么晚了,他想折腾什么。” 她眼底的厌恶是极明显的。直到见到祁渊,就更加难以掩饰了。 可祁渊此刻怒火中天,并未留神她的神色。“把其他人都给朕撵到一边去。” 于是,不等小竹上前质问什么,高酿已经带人将这三人押得远远的。偌大的正厅,此刻就剩下了李知意与祁渊二人。 李知意从小院赶过来,此刻身上带着几分寒意。寒意让她细瘦纤美的身体显得有几分颤栗,却增添了她的娇俏与引人爱怜。 但祁渊并不怜香惜玉,此刻他眉头紧锁,一把将手中的书册重重摔在她身旁,恶狠狠问道:“李知意,你连先太后的信都敢造假?!” 李知意被吓得浑身一抖,眼底的厌恶却更浓了。她甚至连陛下都不肯叫,竟咬着嘴唇站起来,贝齿含恨道:“祁渊,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什么造假?我造什么假了?” “你怎么没造假?”祁渊竟也没计较她的称呼,而是将那封信狠狠砸向她,咬牙道:“你觉得我母后会写这么拙劣的字迹吗?你还真是高傲啊,在你眼里,宫女就只配写出这样的字迹是不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知意漠然看向祁渊,但目光收回间,她瞥见桌案上那本书的名字。 是《茶经》。 这是那本自己从长巷带出来的书。她伸出粉嫩干净的手指,将这本书慢慢拿起。这,是先太后唯一的遗物了。 里面竟有书信吗?她怀着疑窦,并不回应祁渊半句,只随手将地上皱巴巴的纸团捡起来,而后一点点摊开。 慈母的叮咛浮现在眼前,让她很快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至于这字迹……她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祁渊。”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看在先太后的份上,我明白告诉你。这本书,是我当初从长巷的小太监手里买到的。至于这里面的信,我并不知晓。但,从里面的话语来看,我想十有八九是先太后的真迹。” “母后绝不是这样的笔迹,你撒谎。”祁渊的眼底布满了深红的血丝。“李知意,你真是朕见过最会撒谎的人。” “随便你怎么说吧。”李知意毫不在意祁渊的话,反而在目光触及那封信的时候,娇嫩如花苞的脸庞才略略含了些颦意。“这笔迹……我母亲孕后手肿,写出来的字迹也比之前的那些丑陋许多。所以我想,先太后临终前,大约是病势缠绵,手痛不堪,目力又差,这才如此吧。” 这句话,听得祁渊猛然一抬头,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回忆渐渐苏醒。他隐约记得,母妃后来似乎真的有好几次失手摔了茶盏。他问起时,母妃还可以扯了扯衣袖,说什么不是有意的。 可这也不能说明信真的是母亲写的。 祁渊一把从她手中扯过了那封信。 “李知意,信里的话,与你说过的完全一样……所以,朕不信你的鬼话。”祁渊捏着那封信,举到李知意的眼前。 “懂得爱的人,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毫不意外。”李知意云淡风轻地望着窗外。此刻,月华满地,羊皮角灯下更有白雪飘落。 这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呀。偌大的雪花像是蝴蝶飞舞,映着角灯发出的金玉之色,绕着雕梁画栋,最后慢慢落在脊兽的鼻尖上。 真美啊。她的唇畔忍不住荡漾出一丝笑意。 祁渊正好望向她。但见她湿漉漉的双眸中映着一片雪景,唇畔笑意如暖阳,梨涡清浅,肌肤莹白。 实在狐媚。 “花言巧语。”祁渊将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回去,狠狠道:“朕决计不信你这种奸诈之人的谎话。” “陛下若不信,只管降罪就好。”李知意头也不转,只肯侧脸面对她。 话里的淡漠与疏离尤胜外面的冰雪。 “你……”祁渊说不清为何,心里竟然充满了怅然。从前柔情蜜意的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绝情? “朕会查明真相的,到时,定不会轻纵了你!”祁渊逼近一步,眼底锐意腾腾,杀气凛然。 李知意终于回过头来,身姿美如行云流水,声音婉若高山溪潺。 “那等陛下查明白再来吧。” 说罢这句话,她看也不看祁渊一眼,傲然如仙女一般,提着裙裾便往门外走去。 “你……”祁渊气得牙痒,眼底的烦躁与厌恶更是慢慢升腾而起。 “不过。”她忽然站住脚步。“民女还是想告诉陛下。” 祁渊也不想,而耳朵还是十分不听话地竖了起来。然而,他便听见她坚定的软语,一字一顿道:“民女此生,从未撒过一次谎,望君悉知。”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毅然的神色,以至于竟怔在了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雪花里。 不可能!眼望着李知意的背影,祁渊气得发笑。“没撒过谎,怎么可能没撒过谎,你分明撒谎成性,口中没有半句实话。虚伪,做作!” “好啊,好啊。”他齿间噙着冷意,继续道:“既然你如此嘴硬,也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回宫!”祁渊蓦然回首,指尖将那本书压出重重的一道引子。“把长巷的人全都给朕找出来!朕要知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李元节的罪状,朕改主意了,朕要一字字地看完。” 他要做实她的每一项罪过,他不许她过得这般猖狂。 片刻后。 “本宫就不明白了,怎么这宫里就没有一天安稳的时候。”娇枝听见凝眉说陛下叫走了长巷所有的小太监,忍不住揉着重重的眼皮抱怨道。 “您去瞧瞧吧。不管怎么说,如今后宫都是您在管着,对不对?”凝眉轻声劝道。“今夜陛下许是心气儿不顺,也不知那位温嫔怎么惹着了这位爷。” “说起来本宫也纳闷呢,怎么侍寝不成,反倒进了位?” “这就更不知道了。明早您再叫温嫔娘娘过来问问就是了。眼下还是先去陛下那吧。”凝眉拧出水分,将温暖而潮湿的锦帕敷在娇枝的脸上。 娇枝闷闷嗯了一声,熏了一会氤氲的热气,这才觉得精神了许多,便换了件得体的烟紫色宫装往外走去。 麒麟宫距离她的绮霞宫并不近,乘着轿辇,也足足花了两炷香的功夫。而这会,已有不少宫人从麒麟宫的门口鱼贯走出来。她唤过一个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是知情的已被留下了,剩下这些不知情的便被驱散。 “知什么情呢?”娇枝想不通,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麒麟宫的地龙烧得极好。此刻窗户半开两扇,恰好能瞧见殿内的一对沉香木琉璃屏风。屏风上隐隐约约映着祁渊恼火而急躁的神情。 娇枝故意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按照宫中的规矩,在宫中过世之人的物件,若没有族亲接收,便是要充公的。当时,当时您又住在皇子所,不方便给您……”小奴才战战兢兢回着话,但底气并不是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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