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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的这会功夫，李知意的马车已然快行驶到门前了。小丫鬟见状不好，赶紧开口阻拦道：“老夫人快别说了，人家走近了呢。若是让人家听见了，总是不好的。” “我会怕她？一个见不得光的野媚子罢了，又不是什么正头夫人！”那老夫人举起拐杖冲着迎面而来的马车指指点点道：“这种货色，也配同我住在一条街上。呸！” 这两句话自然随风落进李知意二人的耳中，小竹起初还没觉得与自家姑娘有关，可一抬眸竟瞧见那老妇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自家姑娘，她的火气顿时涌了上来。 “停下。”小竹冷冷冲着那车夫道。车夫一扯缰绳，马车立刻稳稳停在了陆宅门口。 “老夫人，咱们走吧。”小丫鬟看小竹一脸不好惹的模样，拽着那姓陆的老夫人道。 “你松开。”陆老夫人将袖口从小丫鬟手里扯出来，翻着小竹一眼道：“我就说你们了怎么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家小夫人什么身份。我告诉你，我儿子在祁京城里当官三年了，我最见不得的就是像你们这样苍蝇似的东西，见了什么男人都要往上贴，哼。” “疯子。”小竹咬咬牙，正要上前争辩，却被身边的李知意轻轻伸手拦住。 “姑娘别生气。”前来送行的张贵低声劝道。“您今儿要出门，跟这样的人犯不上发火。” 小竹却蹙蹙眉，无奈地看向李知意道：“姑娘不是又要发善心吧。她虽年老，可这张嘴却凶得很。我们好端端的，凭什么受她折辱。” “好端端的，呦，青天白日的，你们也不知道羞愧。如今真是世道变了，什么脏货都能上街说自己干净了。怎么，仗着你们背后的公子哥还是老爷的势吗？我告诉你，我儿子是言官，才不怕你们这些人呢。若是知道敬畏的，赶紧躲远些，往后别从我们陆宅门口过，免得脏了我们家门口的路。” “这位婆婆说得对，不能脏了这宅子门口的路。”李知意浅浅一笑，附和说道。 “姑娘！”小竹气得跺脚。“您又这样心软吗？” “小竹，你听我说完。”李知意平静地将她拉回马车上，而后视线落在陆老夫人脸上。 小竹虽然心里一肚子火气，却还是忍了下来。反正她家姑娘一向好说话，被欺负了也不会发火。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陆宅应该是我去蜀州之前买下的吧。”李知意按住小主的手，抬眸看向墙上漆好不久的油彩，随口问道。 “哧，怎么可能。小小年纪，你充什么大头。”那陆老夫人满脸不屑地摇着头。 可旁边的张贵想了想，却笑着点头道：“还真是这一家。娘子的房舍太多，我都快记不清了。” 陆老夫人闻言蹙起眉头，中间印下一个深深的川字。 “那好。既然这位老夫人不想跟我住在一条街上，那就把宅子收回来吧，不赁她们便是了。”李知意压根不屑解释，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搬走？”陆老夫人回头看看儿子刚给自己立上的陆宅牌匾，嗤笑了一声。“你说搬走就搬走，我凭什么听你的。这哪里写着是你的宅子呢，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吗？” 李知意也不急，扭头看向陆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道：“瞧你年纪不小，大约懂事的。你回府去，瞧瞧你家的赁宅契约上，写的可是李知意的名字？” 陆老夫人冷冷一笑，看向自己的小丫鬟道：“不必那么麻烦。我问你，那日跟少爷去立契约，我记得你也去了，这房子的主人，可是什么姓李的？” 小丫鬟咬咬牙，终于点点头道：“因名字好听，所以奴婢记住了。这宅子的主人的确是这个名字。” 陆老夫人心里一咯噔，却也不十分害怕，扭过头看向李知意道：“你认识这个姓李的啊？” 李知意笑了笑，从怀中摸出出城文书来，细嫩的手指轻轻指向上面的名字道：“您瞧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看清李知意三个小字，陆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原本只是老了无事在门口扯闲篇，谁想到竟踢上了一块铁板。 “这，这是你的宅子啊？”陆老夫人有点下不来台。 “是啊。”李知意春风拂面般笑着，看向眼前的老妇道：“所以这位老夫人，您住的是我的宅子。既然住着我的宅子，为什么又要辱骂我呢？” “这……”陆老夫人咽了咽口水，顿时脸色涨红起来。“这都是误会。” “夫人的辱骂知意愧不敢当，也不想问为什么。但夫人住在这，我觉得不太妥。所以明日便请夫人搬走吧。” “你……”陆老夫人咬咬牙，不顾小丫鬟在旁再三劝阻，捏紧手里拐杖道：“好，搬走又怎样，我也不愿意跟你这等人住在一处。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这宅子我已整修完毕，足足花了五百两银子，你若要搬走，不仅要赔毁约银子，还要赔整修银子。否则，我儿子就会去官府告你。我儿子可是言官！” “我若没记错的话，这契约只立了第一遍，官府那边备了底之后，第二遍还没立。也就是说，这买卖还未成立吧。”李知意不慌不忙说道。 “不可能！”陆老夫人脸色剧变，恓惶地去看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早忍不急了，此刻一边跺着脚一边道：“老夫人您忘了！当初大人跟您说了多次，这房子的手续还没办完，您莫要整修，莫要整修。可您为了在族人面前争那几分颜面，非着急修缮！” “也就是说……我那五百两银子的私囊……”陆老夫人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我不搬！” “您自己惹出来的事，您以为不搬能成吗？”小丫鬟这会也顾不得尊卑，忍不住埋怨起来。“大人跟您说了多少次了，叫您别张狂，少说话。若不是为了您这张嘴得罪了四邻，咱们也用不着搬到这里来。如今您倒好，分明不认识人家，好端端地却又说人家是什么公子外室……” “我……”陆老夫人跟吃了黄连似的，只觉得有苦难言。 “您还不给这位娘子赔礼吗？”小丫鬟跺着脚道。 陆老夫人点点头，艰涩地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可人家李知意的马车早已扬长而去。余下的不过是张贵和他手下的几位兄弟。此刻，年岁不大的小张贵正嘿嘿笑着，看着陆老夫人道：“老夫人，搬吧。您儿子是言官，大不了跟您再置办一座宅子便是了。” 陆老夫人看着他的笑脸，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儿子是言官不假，可手里也的确没什么钱。这座宅子地段好景色又佳，是儿子托了多少人情才赁到的。她实在是不想搬啊。 嗐，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无端辱骂人家呢。陆老夫人一想到因为几句闲话丢了这么好的宅子和那五百两银子，恨不得现在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可没等她动弹呢，张贵多机灵呢，已经一把将她扶起来，笑呵呵道：“老夫人，您儿子，可是言官！” ……陆老夫人心里一苦，连撒泼都不敢了，只能捂着悔青了的肠子默默收拾起了行李。 而另一边的马车里，小竹正美滋滋地挽着李知意的胳膊。“姑娘真厉害，姑娘真出息了！” 李知意淡淡抿唇笑着，用手拍了拍小竹的手道；“从前我啊，就是只想着别人，一味心软。如今才明白，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为什么要把委屈都埋在心里，不替自己出头，也不愿意指责犯了错的别人呢？若说旁人值得我对他们好，那难道我就不值得他们对我好吗？所以啊，人贵自重。” “不错，人贵自重！”小竹嘴角弯弯，凑近了李知意道：“看样子姑娘挺高兴的。那姑娘这么高兴，姑娘带我在城里再逛一逛可好？为了姑娘的义学，我们一直在家里翻史书，可有日子没出门逛了。今日不如逛一会，再出城可好？” “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要照办！”李知意毫不犹豫应下来。 此刻的李知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即将迎接她的，是史书上最为气势恢宏的一场盛会。 第90章 大结局 “就这家首饰店吧！我想买一块玉佩戴着, 好不好？”小竹牵着李知意的手轻轻晃动。软金轻罗纱衣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花颜髻乌黑如云，簪着烧蓝镶红宝石蝶恋花纹金步摇。那步摇随身形而动, 如华光流彩，无尽婀娜。 李知意颔首, 牵了她的手一道上了二楼。大约是店里东西贵重，二楼除了她们竟再无旁的客人。女掌柜亲自端了一托盘首饰来, 请二人挑选。 “你想要什么样的？”李知意随手捡起一块翡翠葫芦金圈玉佩慢慢赏玩。小竹从来没跟她要过什么，今日好不容易要一回, 她自然不会小气。 小竹勾着唇角，一块块看过去，看到最后摇头道：“都不好看。掌柜，能不能换一些更贵重的？” “更贵重的？”女掌柜上下打量了小竹一番, 那目光大约是，你一个小丫鬟, 还想要多贵重的？ 可李知意很快开了口, 语气不容置疑道：“不是更贵重，是店里最贵重的，都拿出来。只要小竹喜欢的, 我都会买下。” 女掌柜显然被她的口气惊着了, 看向小竹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居高临下, 而是恭敬起来。“明白了，明白了。这位姑娘等一等, 我这就把店里最贵重的拿出来。” 小竹嗯了一声, 而后冲着李知意甜甜笑笑。果然再端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玉质更加通透，镶金的工艺也愈发精巧, 扑面而来的便是温润细腻之感。 可小竹扫了一圈，却依然摇头。“这还不成？” “是最贵重的了吗？”李知意半点不怪小竹，而是抬眸诘问。女掌柜怔了怔，随后双手抱肘笑道：“这位贵人，不是我们店里拿不出好东西，而是即便拿出来了，您也未必买得起。” 她的架势，分明是不打算拿的。 “姑娘。”小竹有些委屈。李知意赶紧握了她的手，毫不犹豫开口道；“这样，把最贵重的首饰拿出来，只要你拿了，我自然便要。” “贵人可不要跟我玩笑。那物件可是几十年没人买得起的。” “拿吧。”李知意回眸看着小竹。她的小竹，哪有什么配不上的物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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