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儿接了成王这摺子,圣人才发现自家还是天真了一回。 这合离书,成王写的七分真三分假,他自家瞧不上赵鹤嫣,想与她划清界限,这是真的。却也不乏提醒圣人勿要私心用甚,以及为文贵妃周旋的意思。 圣人这个老爹当的也是怪可怜,几个儿子都觉着他偏心旁人。 端慧太子还活着的时候,圣人对孟旭就是疾言厉色,明明孟旭还比孟昶小两岁,可圣人和皇后却拿他当哥哥看。 遇着孟旭在南书房胡闹,因着一句“帝王当尊者莫如天”跟先生争了个红头白脸,被圣人抓到了那就是往死里打。兄弟几个读同一篇文章,孟昶孟昕孟暄都能得着一件赏,孟旭捞不着油水不说,还要挨一顿训斥。 有时候光训斥圣人还觉得不满意,还要罚他抄几百遍书才算了结。一本大学衍义,孟旭冬也抄,夏也写,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不说,一笔行草也写得风流潇洒。 这些在孟旭眼里是苛责,成王却只有羡慕的份儿。若是哪天吃了圣人的训诫,不管是打手心还是罚跪,成王都会乐得多吃一碗饭。 小时候觉着听话圣人才会喜欢他,长大了才发现,圣人要看的就是他不务正业、游戏风尘的模样。等成王看懂了自家老爹的心思,就开始不学无术,当个浪荡子。果然,圣人见了他不成器,反而对他还多几分亲近。 端慧太子那是天之骄子,玉汝于成,是不可一世的天才,成王从来都没想跟他比肩。可凭什么连资质平平的二哥都能得到父皇呕心沥血的栽培?而自家却只能做陪衬他们的绿叶。 连着赐婚也是,给二哥挑的人,德言容功样样出挑。自家这个,除了跟侍妾们斗法厉害得紧,见识心胸一样也拿不出手。 心有不平,必生怨怼。 而圣人却还沉浸在权力平衡的泥沼里无法自拔,再看不懂维系天家父子的早就不是亲缘,而是政治。 王怀瑾看出圣人有气,也听说了成王妃早产的事,见着圣人对成王递上来的摺子发愣,还劝一句:“皇爷,天色不早了,不如先把饭吃了?” 圣人也实没了跟孩子们置气的心思,就着王怀瑾的话问:“胡女现在何处?” 这时间,只怕暖阁里也才刚传膳,圣人一句问话反倒提醒了王怀瑾:“姑娘该当刚吃上。” 得了这话,圣人也不用再往紫宸殿传御膳,反而抬脚往暖阁里去。 那胡女在干清宫待了四五天,前两天还怕圣人会把她怎么样,等日子久了,发觉圣人并不愿搭理她,反而胆子大起来。 她出身穷苦,四五岁就被爹娘往南边卖,辗转腾挪之间,不知道在多少街头拉过琴、唱过曲。直到去年被太子府买了下来,才算有个落脚的地儿。 被买走的时候,原只当是伺候太子,跟她一道的女孩儿们无不艳羡。但她自家却知道,太子买她无非为着两件事,一是胡女,二是完璧。 进了太子府,学上了规矩,养出一副花容月貌,却过上了望穿秋水的日子。她作足了打算,太子自家不召她,那肯定是要把她送给哪位达官贵人。 只不承想,那个人会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圣人残暴,初次侍寝就让她毁了身子。但她却不以为意,在干清宫好歹吃饱穿暖,还没有性命之忧,心底反倒存了几分感激。 圣人用膳再不怕菜式多,有时候缺了一样两样还寻由头骂尚食局的人偷懒耍滑。但在这胡女身上,却掉了个个儿。 王怀瑾往暖阁里传膳,也只是从圣人的份例里扒拉两三个荤腥,两三个素味,再添上一两道汤汁也就是了。谁知递到那姑娘的饭桌上,她也只拣两三样中意的吃,别的菜又原封不动给王怀瑾退回来。 一开始王怀瑾还觉着这胡女口味刁钻,但一看她动了筷子的菜都吃了个干净,心里倒明白几分,下回就只拣她爱的几道菜往上送。 圣人一进暖阁,见到胡女饭桌上只有一荤一素一汤,先皱了眉:“吃不惯宫里的膳食?” 那胡女少说也在上京呆了十年有余,再说吃不惯住不惯,圣人也是不会信的。 除了初夜那晚,圣人还是第一次往暖阁来,胡女受了些惊吓,搁了汤匙,跪下来请罪:“御厨手艺高超,但奴只用得了这么多。” 这话没有作假,圣人也不理会,只给王怀瑾下令:“再寻摸几个菜来,添上一壶梨花白。” 王怀瑾明白圣人这是来了兴致,要了好酒好菜,总得有人在一旁服侍,却不知这胡女懂不懂怎么伺候:“皇爷,就在这?” 圣人转头,把眼一横:“不在这儿在你屋子里?” 一句话噎得王怀瑾吞吞口水:“皇爷折煞奴才,奴才这就去办。” 胡女跪在地上,没有圣人的令,她也不敢起身。等宫女内监们摆好了膳,圣人坐定之后又对着她颐指气使:“你在等朕抱你起来?” 胡女哪敢惹圣人不快,立马恭敬地立到一旁:“奴不敢。” 见着这只外国兔子站那么远,圣人也不满意:“朕会吃人吗?” 胡女又往圣人跟前挪了几步,狠狠心还斟了一盏酒,往圣人跟前递:“奴多谢陛下。” 圣人听了这句话,倒有些哭笑不得,就着她的手喝了那杯酒,咂一声:“何出此言?” 不仅圣人,连王怀瑾都不知道这个胡女有甚事值得道谢的。 胡女听了圣人的问话,又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圣人磕了头:“奴本微贱,飘似浮萍,因着您才有今日。” 想想也是,如果胡女不入宫,在街上卖艺又能苟活到哪一天,说不得就被哪个地痞流氓脏了身子。 话虽如此,但满宫里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位觉着内宫安稳,圣人有意逗弄几句:“往日如何,如今又如何?” 胡女见圣人喜食那一道烩通印子鱼,便大着胆子为他添在碟里,回:“奴在您这儿,穿绫罗绸缎,吃锦衣玉食,几辈子也不敢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圣人听了这胡女的话才明白,所谓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还真是地方官员编上来哄他的鬼话。 在哪都有受苦的人。 一顿饭倒也吃得还算平静,甚至圣人痛饮几杯水酒之后还让胡女跟他一块儿把饭用了。 进宫之前,太子派人跟她讲圣人喜怒无常,要她小心侍奉。可真跟圣人一块儿处着,胡女却只觉得他冷情。 用了膳,王怀瑾心道圣人今儿应该就在暖阁歇下了,但又觉着这地儿浅,尤其是那张罗汉床,可装不下两个人。 王怀瑾面露难色,胡女也跟着心焦,偏圣人吃饱喝足也不说走,反而在贵妃榻上坐下来,盘腿养神。 谁也不敢上前催圣人,还是他自家觉得无趣了,先开口:“收拾收拾睡吧。” 睡下去容易,可是怎么睡却难。圣人洗漱一道回来,才发现原来暖阁里这床跟他正殿的规格差了十万八千里。圣人不肯将就,又对着胡女说一句:“你随我到正殿去。” 圣人在前头开路,胡女穿着王怀瑾准备的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跟在后头,等到了床边,圣人直接掀了被子就在内侧躺下。 胡女站在床沿边,一时间手足无措,她也拿不准圣人想要她怎么伺候,只能试探性问:“奴该当如何?” 圣人不喜欢愚蠢的人,尤其是长相一般还蠢的女人。所以面对胡女的提问,他闭了眼只当听不到。 胡女自己拿不定主意,但也不敢惹圣人发气,于是宽了外头的软烟罗纱衫,光溜溜地,挨着圣人的边上躺下。 她不敢离的太远,怕圣人够不着,也不敢凑得太近,恐又惹得他不耐烦。 胡女闭了眼,却不敢睡实在。圣人在旁边躺着,又没个准话,一时倒弄不明白他睡着了没有。 心里想着事儿,胡女忍不住往外侧翻了个身,这一下反倒惊扰了圣人:“你在鼓捣甚?” 就是翻个身而已,哪里有鼓捣。胡女没胆量跟圣人顶嘴,又默默把身子转了回来,倒正撞上圣人若有所思的那双眼睛。 胡女被圣人看一眼就期期艾艾:“奴该死。” 本来没有旖旎心思,不然就使唤王怀瑾拿金丹了。偏偏眼前这个女人又做出一副任人蹂躏的可怜样,没有狐媚惑主的样貌,却有撩人意动的情态。圣人有些不耐:“把衣裳解了。” 本就无甚衣物可解的,胡女急忙坐起来,跪在圣人身侧脱了小衣,露出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和发育的算不上好的丁香乳。 说是不盈一握,却也没有夸张,圣人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子的羸弱,双手交叉枕在颈下,居高临下问一句:“没吃过饱饭?” 不然怎么生得这么磕碜。 胡女明白圣人是嫌弃她身段单薄,没有韵味,她恳求道:“奴有罪。” 她说自己有罪,圣人却不知该治她个什么罪。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圣人也不再深究,只说:“你惹得朕有了火气,自个儿想法子了结。” 只要不嫌弃她,胡女就已经感恩戴德,自是圣人说甚就是甚。她想着这几日嬷嬷教的那些花样,还没敢有所动作,先吃了圣人一句训:“你是个什么货色,自家心里没数?” 那要怎么办?胡女警惕地抬头望了圣人一眼,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为她指条明路。 圣人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后悔要了这个累赘。教引嬷嬷教了这几日,还是连怎么取悦男人都不会,活着有甚用? 不如拖出去仗毙。 卑贱之人,最会察言观色。眼瞧着圣人就要轰她走,胡女也顾不得私处的伤,按住圣人的身子就开始讨好他。 虽是破了身子,但几日未有房事,胡女又感觉钻心的疼,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圣人求情:“奴一定好好伺候您,求您饶奴一条性命。” 嘴皮功夫不好,但胜在别的地方紧致。 圣人盯着胡女的后背看,觉得这么一个小人,他稍稍用力就会碎,也就不想动板子了。 王怀瑾听着里面的啪嗒啪嗒的动静,心里倒是奇怪今儿圣人竟然没有问他要丹吃。 不一会儿内间云消雨散,圣人倒想起来问一句:“有名儿吗?” 这话无疑是问那胡女的。 胡女磕磕绊绊站在地上,不知名的黏液顺着大腿根儿往下流,还来不及擦就要回话:“爹娘给奴起的名儿,奴已经忘了。倒是有一个汉名儿,唤朝云。”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倒也不错。
第19章 十九、石佛无心 本是宁静的夜晚,却被成王妃的一声惨叫惊动了。 费了一天一夜,赵鹤嫣诞下个死胎,还是在田婆子和张太医心力交瘁的情况下,才能让这胎落地。要不然,说不得就是一尸两命。 关雎馆死气沉沉,成王妃生了个死人,谁也不敢往上报,但瞒又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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