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浔再不用说,本就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位份又高,有她来管,底下人也服气。 但王清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被搅和进去了:“殿下看重我,本不该推辞,只我所知所能到底有限,只怕……” 王清惠有意推辞,郑浔却不会那么轻易放她脱身:“阿旭你看看!小沅和清惠都想方设法的躲懒,怎地,小沅年纪小也就算了,如今连清惠也不肯!我也是第一次管家,若遇着事,没个商量的人怎么能行?” 郑浔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坚定了太子的决心:“就这样决定,昭仪你也别推辞了。” 王清惠气得冒烟,却没有什么办法。谁不知道她就是个幌子,说什么一齐管家,管得好是太子良娣治家辛劳,管得不好自己就得跟她一起承担厉害风险。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太子妃又怀着身孕,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谁来担干系? 太子话说完了,太子妃也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于是夫妇俩就愉快地放几个小妃子回殿了。 郑浔的昭阳殿离长信殿比较近,到了三个人分手的岔路口,她还顺口请徐沅和王清惠进去坐坐。 但徐沅她们知道这会儿太子妃就该把帐簿对牌什么的往昭阳殿送,于是也就知趣地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王清惠还是一脸郁色。徐沅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她,只好道:“你到底在苦恼什么?管家这可是天大的体面,且还轮不着我呢!” 王太子昭仪左鬓戴了一只镀金嵌珠扁豆蝴蝶簪,在冬日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跟她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你个傻子!我是去管家的吗?我是去给太子的心上人抬轿子的!” 走了两步,她又叹道:“等着瞧吧,等圣上百年之后,咱们宫里且不知闹成什么样呢?也就你这个傻子觉得管家好!” 徐沅本来就生的娴静,就这样挽着王清惠的胳膊,相携在雪地里逡巡着,她又不肯多说话,一路上都是王清惠在咕咕哝哝。 说了这一路,王清惠倒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正过身子来望着徐沅:“难怪殿下召了你一次就念念不忘,就你这个性子,我是太子,我也喜欢。” 徐沅不解:“什么?”她有什么好值得太子念念不忘的。 王清惠被这只呆头鹅气得胡言乱语:“刚在太子妃的暖阁里,殿下可瞧了你好几眼。” 徐沅失笑:“还不是瞧你了,还瞧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呢,大家都一样有什么稀奇。” 话虽这样说,但是瞧你和瞧她们是不一样的。只不过这句话王清惠没有说出口,她转头就又沉浸在自己不能继续在东宫当咸鱼的悲伤当中去了,倒把徐沅逗得咯咯直乐。 好不容易挨到了阖宫冬宴这天,徐沅本以为太子妃会留在清宁宫里养胎,却没想到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坐在了皇后娘娘的下首。 腊八宴虽然顶着皇后的名头,但其实都是文贵妃娘娘在暗中操办。圣人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兄弟儿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神色反而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徐沅位份太低,入不了正席,离圣人太远,所以没看清他的脸。 圣人意兴阑珊,底下的人更不敢放肆,因此整个席面上大家都显得比较拘谨。除了一开始祝圣人皇后千秋万代还热闹了一会儿外,剩下的时间大家似乎都兴致缺缺。 往日里成王孟昕和赵王孟暄总会花样百出地哄圣人开心,今天却都没怎么着意出风头。 别人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孟旭却知道自己老爹不开心主要还是因为端慧太子,也就是皇长子孟昶的生忌就在这几天。 想到早殇的大哥,再看这一屋子粉饰出来的太平景象,孟旭心底也涌起几分薄愁来。 太子妃因为有了身孕,也不用给各位娘娘们侍膳,只负责坐在女眷那一桌吃了吐,吐了吃,再与几位怀过身孕的王妃们讨论一下育儿经也就是了。 而太子,则一味与诸位亲王郡王吃酒行令,看起来倒意气风发好不快活。徐沅和王清惠则在郑浔的带领下,与各府里的姬妾们一道说话取乐。 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如今东宫里是郑浔在管事,也总有几个上来道喜的,郑浔在外交际如鱼得水,说话不卑不亢又礼貌周到:“我托大替太子妃娘娘承各位的情,娘娘福泽深厚,今后有机会一定当面谢各位。” 徐沅听她说话觉得好笑,太子妃娘娘和这群人,约摸一辈子也碰不上面儿,还怎么当面道谢。 那几个上来说吉利话的小妃嫔,多半都是谦郡王或者慎郡王府里的人,也不是正经选秀出身,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贱籍女子。 连圣人自己都拿着个扬州瘦马如珠似宝的宠爱,更别说底下的皇子龙孙了。 王清惠见状,总免不了刻薄两句:“如今倒好了,跟上面那位一样,不拘什么身份都能爬进内宫里现眼。” 虽说都是妾,但妾也分三六九等。郑浔不必说,那是圣人皇后亲自教养的女孩,说是妾,其实跟半个主母差不多。 余下的,像王清惠和徐沅,都是建安十年通过层层遴选的良家女子,后入掖庭又受了多年正规的宫廷教育,也算得上好出身了。 郑浔何尝不明白王清惠的意思,朝圣人坐的那个方向努努嘴,跟着说一句:“且瞧着吧,好戏刚开始呢。” 徐沅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一味吃酒听戏,乐得逍遥。位分低有位分低的好处,打交道的也都是些位分低的,细论起来,她们出自东宫,还要尊贵些,倒也不必处处伏低做小。 她们这里正得趣,皇后娘娘那儿却出了个状况。原来太子妃娘娘孕吐严重,圣人到底不忍心,问了她的怀相就恩准她早点回宫休息。 本是好事一桩,奈何太子妃娘娘入宫就是为了见一面圆圆,于是拖着孕吐难忍的身子向皇后请求:“圆圆养在母后膝下,本是无上荣宠,臣媳感恩戴德……” 她话还没说完,皇后就慈爱地介面:“你如今正是寝食难安的时候,本宫替你照顾圆圆,是为你好。” 但是太子妃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她本以为今日冬宴皇后娘娘会把圆圆带在身边,进了宫才打听到从圆圆进了坤宁宫就一直高烧不退,太医说惊惧交加,已经伤及肺腑了。 太子妃爱女心切,听了这个消息恨不得立时死了。 连太子妃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太子当然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圆圆是他的头生女,他又怎么不心疼。自己的母后跟妻子总是剑拔弩张,他这个做儿子做丈夫的,又何尝不为难? 太子不仅心疼女儿,同样也敬爱自己的嫡妻。一见妻子和老娘起了争执,立马就从酒桌上赶到太子妃身边,跪下赔不是:“母后一片慈爱,上达天听,只圆圆一直养在儿臣和字微身边,乍一分离,别说她,就是儿臣,也颇为想念。” 没想到皇后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如今你和太子妃分府别居,与本宫总不在一处,本宫想养个知冷知热的小孙女在跟前也不行?你们夫妻还讲不讲忠孝节义?” 说完又捂着胸口干咳两声,宋姑姑见状立马上前去搀扶皇后,一边伺候李皇后喝茶一边帮腔:“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应该先看看皇后娘娘的身子,不是老奴说嘴,自小郡主来了坤宁宫,皇后娘娘身上添了多少喜气?” 主仆俩一唱一和,反而显得东宫夫妇没有孝悌之心。 文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叫自己的宫人前去为皇后娘娘顺气,嘴里倒说:“东宫夫妇到底年轻,皇后娘娘何苦置气,伤心又伤身。” 说者有心,听着更是有意,皇后娘娘本来只有三分气性,文贵妃一开口就能给她拱到十二分:“本宫跟太子说话,贵妃跟着着什么急!” 圣人一向是不管这些家长里短的,随便皇后贵妃她们在宫里怎么折腾,他只管饮酒赏乐玩女人,再不多言。 徐沅却觉得有些奇怪,太子妃一向沉稳,怎么也该等席散了私下求皇后才对,这样闹出来,不直接坐实了皇后与太子妃婆媳不和的传闻。 于是她轻轻碰了碰郑浔的胳膊,问道:“怎么这当口闹起来了?” 郑浔倒比徐沅多一些大彻大悟,轻轻咂了一口酒,说:“皇后娘娘与太子妃娘娘一向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你打量着圆圆能在坤宁宫过什么日子?太子妃娘娘这是为母情急,关心则乱。” “圆圆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女,不至于吧?”王清惠试探着开口。再怎么样,亲祖母还能害自己的亲孙女不成? 郑浔无法细讲这些宫闱阴私,只得低笑一句:“圣人不也是圆圆的亲祖父,你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你们只记着,这满宫里,除了太子妃娘娘自己,谁也不是真的疼圆圆。” 徐沅在心里默默加一句,她是真的疼爱圆圆。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太子妃娘娘梨花带雨地伏在皇后脚边哭求。 如果说这一出闹剧背后,谁最开心,那一定是文贵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自己死对头的笑话,她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况且皇后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被自己儿子媳妇逼到死角的狼狈时刻。一想到这儿,她就心满意足地叫宫人多夹了一块儿炙羊肉。 相对的,难受的那个人就是皇后娘娘。她不满意甚至讨厌的媳妇可能怀了她的嫡长孙,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个女菩萨好好供起来。自己想养个贴心的小孙女,儿子和媳妇还横扒拉竖挡的防备她,她能不生气吗? 也许一开始小孙女因为她发烧生病,她作为祖母心里还存有些许愧疚和怜爱,但被太子妃娘娘这样当众一闹,话里话外都是暗指她阴夺人女,她祖辈的慈爱之心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太子妃母女的怨怼,甚至是仇恨。 于是不管太子和太子妃怎么当庭请求,李皇后就是不松口:“你们夫妻要我早死,就尽管把圆圆从我身边抢走!” 圣人听了这一会儿功夫,也觉得疲惫不堪,原来他还觉着太子妃有娠辛苦,现在看了太子夫妻强逼皇后这一出戏,只觉得可笑:“阿旭媳妇,要朕说你也太要强了些。虽说你们夫妻拢共就圆圆一个孩子,但你们也只有朕和皇后这一个爹,一个娘!” 这就是把太子妃逼到死角了,圆圆在坤宁宫发着高烧,她身为母亲不能贴身照顾就算了,还要被圣人皇后百般磋磨,若不是太子始终跟她站在一起,她只怕立时就要倒了。 事情的最后,太子妃还是当场晕倒了。 皇后的儿媳妇,又身怀六甲,当然还是要抬到坤宁宫去救治。 所幸诊脉的张太医也非常上道,只一味强调太子妃忧思多虑,郁郁寡欢,需要静养。这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的弦外之音:太子妃会气血攻心就是被这一对皇家奇葩公婆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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