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去落她衣。 两层衣衫褪去,贺长霆·灼·热的掌心忽然停驻在她背上,没动静了。 段简璧有个习惯,喜欢把裹胸小衣勒得很紧,这样就不会显得自己那里肉多,她背上本就有瘀痕,被勒了几日,更严重了。 段简璧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想他突然停下,概是没兴致了,刚抱了丝窃喜,就觉察男人动手轻解她衣。 他掌心和指尖生有握刀的老茧,一向粗粝,今次却没碰住她,灵活地挑了几下,段简璧整个人便松下来,呼吸都顺畅许多。 他却又走开了。 段简璧好奇,双臂交叠遮在胸前,微微偏过头去看他。 见他拎个小匣子折返,忙转回头,心里怦怦直跳,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别又是像抱她坐书架那般的花样。 见他打开匣子,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 贺长霆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女郎,又看看房内,目光落在一处窄长的高榻上,说,“到那里,趴好。” 段简璧望了望他手中瓷瓶,心里不甘愿,他怎么总喜欢趴着? 她捡起地上的罗裙搭在前面,刚想往后裹一些,听他又发话:“不必。” 段简璧不敢再往后裹,却坚持搭在前面,依了他言。 待她照做,他才走过去,打开药瓶,往她已经勒得发黑的瘀痕上涂药。 效用好的药都烈一些,涂在伤口上,便是贺长霆与赵七这般受伤如家常便饭的男人都要哼一声,莫说段简璧本来就怕痛的人。 她没忍住痛呼了声,眼泪就窜上来了,扭头看看贺长霆,又把眼泪憋回去,乖乖巧巧趴好,把手背垫在唇下,免得自己再叫出声来。 贺长霆继续为她涂药,倒是没再听见一声呼痛,但见她背轻轻颤抖着,使尽了力气往前凹下去,要么往左闪,要么往右避,本能地躲着他手中的药。 “别动。”他命令。 段简璧也乖乖地应允,“嗯。” 可药倒上去时,她又忍不住往旁侧闪避,动来动去,像只蹦蹦跳跳不老实的兔子,药都没办法精准地涂在瘀痕上。 贺长霆眉心紧了紧,大掌撑开按在她腰上,将人牢牢钉住了。 他手掌宽大,几乎将女郎腰线整个覆住,叫她逃避无门。 段简璧又想回头看,抬了抬脑袋,概是怕对上他眼睛,又悄悄趴回去了。 贺长霆这才顺顺利利把药给她涂完了。 而后,留她在榻上趴着,他却站去书房内挂着的一幅舆图前,盯着舆图似有所忖。 专注地清心寡欲。 似是没了一点办事的心思。 段简璧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放轻了,盼着他完全忘了她这副情状的存在。 盼着盼着,她便睡着了。 许是这金创药的味道太熟悉,段简璧竟梦到了来京路上,裴宣为救她与匪徒恶战的情形。 “阿兄,小心!” 清脆的担忧破开昏黄的烛光,掷地有声。 书案前端坐的贺长霆下意识攥紧腰间短刀,但见周围,并无风吹草动。 朝女郎望去,她偏头转了个方向,没了动静。 她方才是叫,阿兄?
第29章 贺长霆轻步走过去,见他的王妃睡得香甜,剔透的脸庞枕在手背上,粉粉嫩嫩,像晨曦里新绽放的桃花,含着露水,娇艳欲滴。 她方才是在叫阿兄,哪位阿兄?让她捏额头的那位? 就让她这般念念不忘,梦里都呼着喊着? 贺长霆目光微微有些发沉,落在她背上,见方才的药早已在伤口上渗了一层,可以穿衣了。 他以刀柄敲击高榻边棱,知道她惯来睡的死,特意加重了力道,咚咚两声,扰了小姑娘香甜的睡梦。 段简璧揉揉眼睛,不高兴地哼了声,抬起脑袋看见晋王,惺忪的睡眼一下子便清明了。 抬起的半截身子又落了回去,扭头去找自己衣衫。 听晋王说道:“那件小的,可以不穿。” 有助于她的伤快速恢复。 而且,勒那么紧,他看着都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不穿怎么可能,段简璧脸皮没那么厚。 她当没听见他的话,仍旧提裙子遮在前面,欲要往书案那处去拿自己小衣,突然想到什么,又坐着不动,抬头看看贺长霆,本想从他神色里得到答案,但见他面色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又低下头去。 默了会儿,终于想到个不那么·露·骨·的说法。 “我能穿衣,回去么?” 若不能,她就不去拿那小衣了,这般情状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太叫人难堪了。 贺长霆从她欲言又止的羞臊神色里,也明白了她要问什么。 他看看她背上的伤,“你还能伺候么?” 段简璧不说话,能不能的,由得她么? “回去吧。” 贺长霆转身到了书案处,站定,看了眼扔在案上的小衣。 段简璧以为他要帮忙递过去,坐在榻上等了会儿,见男人无动于衷,像根直愣愣的木头。 她怎么能指望他会做这事? 她近前,伸手拿了小衣,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穿戴好,调整背后的系带。 她反手背在背后,将一根根系带勒到最紧,灵活地打好结,正要去穿罗裙,察觉背上刚刚系好的带子“噔”一声松开了。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贺长霆的刀很有分寸,虽然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小衣,却没在她的背上留下一丁点触感,只将她小衣带子一根根挑断。 露出背来。 段简璧察觉脊背一凉,以为他又动了坏心思,嗔恼地回头看他,见他收了短刀回鞘,对上她敢怒不敢言的眼眸。 他索性连她肩带也挑断了,说:“明日来,若瘀伤加重,大刑伺候。” 沉静严肃的目光落进段简璧眼睛里,语气虽不重,威慑却一分不少。 段简璧眼睛眨了下,抱着裙衫往怀里缩了缩。 她很清楚,他说的出,做的到。她的瘀伤大概败了他的兴致。 穿好衣衫,段简璧却没马上离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有话想说。 贺长霆望她一眼,又收回目光,也不说话,沉默了会儿,见她执着地站着,遂问:“还有何事?” 他若不问,她大概要沉默着站到天亮。 段简璧确实有事求晋王,之所以犹豫不绝,是怕他会不允。 毕竟往常,他只有在欢愉时才愿意给她些恩惠,可他今日被扫了兴致,没能趁心意。她怕此时求他,会惹他厌烦。 可他既问了,段简璧又想试一试。 “我,我过几日,想回侯府省亲。”她知道自己提的不恰当,他说了禁足不能解,可是那些丫鬟着急回去,早没了伺候她的心思,她也想早早把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想带上碧蕊他们,也回去看看。” 段简璧小声说着,心底忖他若是不允,还要寻个合适的省亲借口,实在不行,便搬出前几日他快意时给下的承诺,若有事出府,报他即可。 她思想了这么多,听男人淡淡地递出一个“嗯”字。 竟这般轻易就允了。 “谢王爷。”段简璧福身道恩谢,抬步便走,似乎多待一刻便多一层变数,生怕他反悔一般。 ··· 段简璧回家省亲本就是借口,不欲多留,可要安置下三个丫鬟,也不能太过牵强,第一次去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生父。 听府中人说他近些年身体垮的厉害,早辞了官职,在家养病,深居简出,快被人遗忘了。 段家七房住的小院偏在西南一隅,窄狭逼仄,所幸七房人丁寥落,总共也就四口人,住着不算拥挤。 “七爷,王妃娘娘来看您了,快些起来。” 绣球刚刚砸到晋王身上时,孙氏没想过这个村野姑娘真能做晋王妃,懒得虚情假意寒暄攀亲,便是后来天家赐婚,她也觉得恐怕还有变数,直到最后一刻,段简璧要上花轿了,一切都似尘埃落定,她才私下里叹,这林氏留下的种还真有点儿福气。 自此,孙氏眼中,段简璧便成了七房的荣耀,孙氏指着沾晋王妃的光过上好日子,好叫府里人不敢再轻视她,想方设法与段简璧亲近。奈何之前小林氏住在府中,段简璧回门也不曾往她这里来,后来小林氏搬出去,段简璧更是一次没来过,这回好不容易主动来了,她心里自是美滋滋,有意叫段七爷好生笼络这个女儿,以后也好使唤。 段七爷却似对这久别重逢的女儿,没什么感情,连她出嫁当日,都未曾去看过一眼。 只孙氏殷勤的厉害,硬生生将段七爷从内间卧榻上拽起来,扶到厅堂里去坐。 概是多年卧病,段七爷虽只有四十出头,却十分显老,头发白了大半,眼窝凹陷,瘦骨嶙峋,通身都弥散着一股苟且度日的病气。 厅堂里放着一处围屏木榻,是昂贵的沉香木做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陈旧却不失格致,怀念着七房曾经的荣光。当年段家七郎才貌皆有盛名,十岁就做了太子伴读,可谓名冠京都,段林两家联姻更为时人所羡,言是珠联璧合,只可惜随着林氏一族家破人亡,又经梁革隨命,改朝换代,段七爷几乎以流星之势陨落下去,而今莫说在京城,便是在段家,也甚少被记起。 段七爷倚坐在榻上,看向段简璧,目光停顿了一会儿,一句话不说,兀自端了茶水来喝。 段简璧也没有说话,连句“父亲”都没叫,她幼时曾多次因为想要爹爹惹得姨母在深夜里落泪,懂事了才慢慢忘掉这个称呼。 孙氏眼见父女俩相看不语,为缓解气氛,捅了捅段七爷手臂,虽尽量压着脾气,却还是有些嫌厌流露出来。 “七爷,王妃娘娘特意来看您,多孝顺呐,您倒是说句话啊。” 段七爷喝着茶,又看了段简璧一眼,说:“一点儿都不像,也不知你随了谁。” 听来竟很厌恶这位女儿。 饶是早知父女情分淡漠,段简璧仍然有些吃惊。 罢了,这么多年没有爹爹,她不也长大了么。 “你们好生保重,我走了。”段简璧已将三个丫鬟交待给孙氏,见段七爷本就是被孙氏赶鸭子上架的,此刻见了也没一句好话,不如早些回去。 段简璧往外走,孙氏忙追,客气着叫多留会儿,一路如此将人送出府门,才折回七房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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