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换上了晋王的外袍,看到有人追随裴宣而去,找准时机也跳下车,纵马向另一条路上跑去。 “这个是晋王!”贼人喊。立即有几个折返回来去追赵七。 裴宣和赵七引开了大部分贼人,牛车得以掉头往城里赶,一个护卫趁机将牛换成了快马,亲自驾车。 贺长霆特意撩开些许帷帘,叫外头人能清楚听见车厢内的声音,轻声对段简璧道:“我说,你跟着喊。” 段简璧慌乱点头。 “喊,王爷,你别死,大声些,悲痛些。” 段简璧依言照做。 贺长霆看见已有几人被吸引了目光。 “再喊,王爷,你死了,我怎么办。” 段简璧撕心裂肺,如假包换。 而后便听车外贼人恼羞成怒:“上当了!晋王还在车里,有个女人!” 此时马车已经距离城门很近,守城的兵卒已赶来帮忙,而裴宣和赵七也将方才分散引开的贼人引了回来,有官兵帮忙,很快平定了这场刺杀。 裴宣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不消晋王吩咐,抓了几个活口审问,很快便问出眉目来,去向晋王回禀。 “王爷,是夏地来的,不知从哪听说是您杀了夏王,要杀您为夏王报仇。还说要杀了您,光复夏地。” 贺长霆“嗯”了声。 每次新攻克一座州城,这种事情都会遇见,没甚好大惊小怪地,但这些贼人竟然追到大兴城来杀他,倒是有一股韧性。 夏王的死因在京城几乎是缄口不谈,官家说法就是水土不服,暴病而亡,没有人提过异议,那些贼人缘何说夏王是他杀的? “王爷,听那贼人口音,像是沧州来的,之前夏王降时,有一部分人不愿归降,就是逃向沧州,是魏王殿下差人追捕的,后来,也不知事情到底如何了。” 贺长霆目光一动,明白裴宣话里意思,这些贼人莫非与魏王有关? 想了想,他道:“交给大理寺审吧。” 大理寺卿为人清正,一向铁面无私,从不参与皇子倾轧,深得父皇器重,贺长霆相信,大理寺会有一个公允的交待,或许比他亲自审更能让父皇相信。 此事处理罢,贺长霆看向裴宣:“暂且留下帮我。” 大梁如今虽拥半壁江山,但东都和夏地都是刚刚平定,正值多事之秋,这也是皇朝没有立即南伐的顾虑所在。彭城兵务其实并不紧要,裴宣大可以晚些再去。 若非为情所困,裴宣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裴宣沉默了会儿,看看段简璧,见她脸色煞白,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来。 裴宣点头,应承晋王。 一行人收拾妥当,上马回程。 车厢内,段简璧手里还握着晋王给她的短刀,目不转睛盯着窗子处,生怕再有飞矢穿进来。 贺长霆看她片刻,犹豫了会儿,握住她手。 大掌温热,将她小手完全包裹住了,粗砺的掌心像一座铜墙铁壁,似能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 段简璧回过神来,看看晋王,把短刀还给他,正要挪一挪身子离他远一些,听他说道:“不要太靠近车壁,不安全。” 段简璧看他坐的位置,也贴着车壁。 贺长霆察觉她眼神,看看两人中间的空隙,默了一刻,淡声道:“你若不躲,我便坐过去些。” 他不想看见她躲自己的样子。 段简璧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坐到中间位置来。 贺长霆目光微微一动,往坐榻中间挪了挪身子,稍稍离开车壁,与段简璧还保持着一个横掌的空隙。 两人都不说话,段简璧心有余悸,不想依靠晋王,紧紧抱住自己双膝,平复心情。 贺长霆的位置,能看见她的侧脸。她眼尾还有些红,又长又密的眼睫上还沾染着细细的泪珠,湿湿润润。 她方才确实哭了,配合他做戏时哭得很伤心,真似为他哭丧一般。 他当真重伤将死,她真的会为他伤心么? 在她心里,他可还有一丝位置?他真的,再也比不过裴宣了么? 贺长霆没有答案,也不能去探求答案。 可心底又总想知晓。 明知是一桩毫无意义的事,他竟在这上面多费思虑。 “元安暂时不走了。”贺长霆看着她荒芜的神色,不知为何,突然说了这句。 他知道,她之前几日都因裴宣要走闷闷不乐,现在,总该有些欢喜了。 段简璧脑袋伏在膝盖上,闻言,歪头看向他,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她会开心。 段简璧没有说话,扭过头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歪过头去看晋王,“我有件事要问你。” 贺长霆颔首,神色平静而认真。 “你之前冲入火中救我,包括方才那般护着我,是因为在乎我,还是怕我出了差错,没办法向阿兄交待?” 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裴宣?
第49章 贺长霆眉心微微动了下。 又是这个问题,不论他做什么,她总要和裴宣扯上关系。 做这个是不是为了裴宣,做那个是不是为了裴宣,他和裴宣是兄弟,不是夫妻。 他很清楚,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裴宣。 贺长霆看着她开口:“我对你做的事,不过是为人夫君的责任。” 段简璧愣住,为人夫君的责任? 不是为了裴宣,也不是在乎她,只是因这一个“妻子”的身份。 段简璧觉得好笑,“哪个夫君,会把自己的妻子许给别人?” 贺长霆目光滞住,像突然凝结的冰。 段简璧脸上荒诞的笑容很快散了,她认真提醒他:“王爷,从你做下那个许诺时,你就不再是我夫君了。” 贺长霆像一尊没有魂识的石像,滞怔地看着她。 “你做的那些事,我没有办法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领受,我不知道该把你当什么人,之前没有住在一起,或许还好一些,如今住在一起,朝夕相对,你觉得你是我的夫君,你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可是我要怎么办?” “我能把你当夫君看待么,我果真把你当夫君看待,你会怎么想我?会以为我舍不得富贵,不愿跟阿兄走,企图勾诱你,改变你的主意,让你食言。” “我不能当你作夫君,可我又和你共居一室,享用着你给的富贵和庇护,和你共乘一车,如此亲密,这算什么啊?我是娼伶么?” 贺长霆眉心拧紧,默了会儿,试图给出解释:“我只是想补偿你。” “王爷,你不喜欢我,心里无我,不是错……” “没有。”贺长霆冷冷打断她,看着她眼睛,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她说得不对。 段简璧看了他一会儿,不知他在否定什么,但看他冷清的神色,似乎不认可她的话,遂也没再说下去,想了想,看着他道:“王爷,你果真想补偿我,就放我走吧,别再让我处在那般尴尬的境地。” “我走了,你和阿兄照样还是兄弟情深,义薄云天,阿兄也不至于心怀芥蒂,总想远走他乡。” 段简璧又看了看车帷上的破洞,认真说:“王爷,现下不就有个好时机么,你遇刺,我不幸身亡。” 段简璧脸上,惊怕的神色已完全看不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期待。 贺长霆看她一会儿,理了理自己衣袖,淡淡说:“太晚了,早知如此,方才做戏,应该让你装死。” 段简璧不甘心地看着他,一定还有办法。 贺长霆又道:“我已将贼人交由大理寺审判,他们若听说王妃遇刺而亡,定要来验你的伤势。” 他看着她脸,“瞒不过。” 他别过头不再看她,仍是徐徐说道:“王妃下次再有想法,早点说与我,我帮你谋划安排一下,免得错漏百出,无法施行。” 段简璧咬咬唇,他在讥讽她笨。 她确实笨,竟然寄希望于他能帮她。 两人都不再说话,如此一路回了晋王府。 晋王遇刺的事很快震动朝野,大理寺也只查出那些贼人来自沧州,言是沧州百姓都知道晋王杀了夏王,他们是自发来为夏王报仇,没有幕后指使。大理寺遂将其当作一件寻常刺杀案呈禀圣上。 圣上下令以谋逆罪处死贼人,这事便算了了,谁知晋王府又先后迎来两位客人。 先来的是魏王。 自上次怀义郡主中药一事,他被罚禁足在府,闭门思过,婚期也往后推延了一个月,这几日刚刚放出来。 “三哥,我听说那些刺客是沧州来的,你可有怀疑,是我主使?” 贺长霆之前确实动了这个想法,听他此问,又打消了念头。 “三哥,不是我,之前我确实去了沧州追捕逃犯,但是我把他们都杀了,没有收为己用,你不信可以去信问问沧州刺史。”魏王此番说的确是实话,他在沧州追捕逃兵时几乎屠了半个州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生怕这些逃兵将来作乱,在他平定夏地的功劳簿上抹黑。 而他今次来与晋王澄清,也是怕晋王私心疑他,生了嫌隙,和濮王联合对付他。 他已经和怀义郡主结了梁子,连带着濮王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不能同时树立两个劲敌,他此时需要晋王的支持。 “三哥,我承认是我虚荣,没有向父皇禀明你的功劳,我知错了,你想让我怎么补偿,我都照做。”魏王悔不当初地说。 贺长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那些功劳,也未记恨过魏王抢功,说道:“过去事不提了。” 又说:“你快要成亲了,婚礼诸事繁杂,定是很忙,不必担心我这里了,你说没有害我,我信你。” 魏王感激涕零。 贺长霆记起段瑛娥两次给人下药的事,目色深了深,本不欲多话,想到往日情分,还是道:“七弟,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犯过一次的错,不要再犯第二次,成婚以后,望你行事多加思虑,对弟妹,也多加约束着一些,不要酿成大错,害人害己。” 魏王听出晋王话外之音,心中羞愤,只恨怀义郡主一事成了他的耻辱柱,面上却只有愧疚,又是一番悔过认错,而后才离了晋王府。 魏王走后第二天,濮王携王妃来访。 有女眷在,段简璧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自然也得出面,四人在前厅会面,因贺长霆腿伤还未痊愈,只能坐在高榻上,便命家僮在四四方方的高案对面新置了一张足够两人坐的高榻,以招待濮王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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