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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夫人？贤妃喃喃念了声，不由得嗤道：“你觉着这一回皇长子中毒之事，可与栗家有干系？” 茗雪跟在贤妃身边已久，她说话便也没那般顾忌什么，只是拧眉缓缓道：“奴婢觉着脱不了干系。您想，那威胁钟娘的儿子的赌坊和栗夫人娘家沾亲带故的，许多事情仅凭借宫里的栗昭媛难以周全，更是少不了栗家在宫外助力，何况前些时候前朝和后宫那些关于立后捕风捉影的声音，您也是知道的。” 昭和皇后薨逝已经快一年了，这立后的声音就没停过。前朝人选中有贤妃，有颖妃，更有栗昭媛的支持声，贤妃出身敬国公府簪缨世族，颖妃是文官世家，也算是清流门第，至于栗昭媛更是勋贵人家，栗昭媛之父手握兵权，这些年的风头劲早压过了俞家，反是俞家渐渐黯淡下来，与皇长子之间也是不甚亲近。 继后的出身，膝下是否有子嗣还是人品秉性这些要素都很重要，支持韦顷盈的声音自然也有，只是少部分。她并非韦氏嫡系，庶出的身份更是被与栗昭媛母家的党羽所诟病，可也无人说过皇后不能是庶出，何况她膝下的淮阳公主和三皇子最得陛下宠爱，淮阳公主的封地便能说明这些。 总之陛下未正式下旨册封继后之前，此事都不能彻底定论，议论声此起彼伏不断。 贤妃无意后位，或许说她想要的从不是皇后之位。年少之时，她曾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紧要的，纵然那时候她的至亲之人都告诉她，她所喜欢之人给不了这些，可那些年少时光里她满心满眼的期许，所以哪怕飞蛾扑火，她也以为在所不惜。 可是并非如此，她的心会慢慢冷却，时至今日，她早就说不清楚到底是放不下还是已经放下，就这样罢，就像是两条线的确找不到相交点。 “栗昭媛那边不要松懈，让咱们的人好好盯着，还有栗夫人那边，宫里不能再出乱子了，闹得人心烦意乱。”贤妃面上浮现出几分不愉快的神情，她冷声吩咐道。 这回永纯宫因着许多与三公主贴身照顾的宫人都已经阻隔起来了，因此整个宫苑伺候的人少了许多。按着九嫔的份例，尚宫局又补了许些宫人上去，其中便有贤妃安插的眼线在。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天花横行的形势渐渐抑制一二，这一次中秋宫宴也没有大肆铺张，只是贤妃和韦顷盈二人按照一定的规格来操办。 整个中秋宫宴气氛都算不得多热烈，今日是韦顷盈隔了一段时日才见着栗昭媛，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脸色也算不得好。 见着韦顷盈时，她的心底不知为何无端涌出几分烦躁之意，更是瞧见嬅儿时，她便想起自己受苦的妧儿来。 待宫宴结束后，栗昭媛瞧见满面春风的韦顷盈，心里起了几分不耐，她扯了扯嘴角便迎了上去道：“给宜妃娘娘请安。如今宫里都是您和贤妃娘娘操持，贤妃娘娘明面上主理后宫，可瞧着也放了不少权给娘娘您。娘娘倒是春风得意的很，前些时候宋才人等人也都处置了，您素来是最宽厚大方不过的，这回竟是活生生三条人命，与您和善的名声相悖啊。” 韦顷盈瞧着她今日有心寻衅的感觉，也能猜想到这些日子三公主状况不大好，栗昭媛的精神防线应该有些崩溃了，今日瞧着就不大好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却是轻笑道：“栗昭媛言重了。本宫是和善，却不是个傻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可惜了，她们都是些替死鬼罢了，栗昭媛手上沾染的人命可不只是这么一些，三公主近来状况如何？” 栗昭媛闻言却是慢慢猩红了眼，她冷笑道：“你该不会是觉着一报还一报罢？你以为我会信这些，真是笑话。不需要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即使本宫手上沾染了人命又如何？那些不过是贱人胚子罢了，她们一个个为着银子可以出卖一切死不足惜。” 韦顷盈听她说这些话，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中投射出寒意来，“这世上谁的命不是命？只因你出身好便觉着高人一等，旁人便是贱命？可孰知这命从来就没有卑贱之分。” 栗昭媛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忽然笑了起来模样有些癫狂，“宜妃娘娘还真是悲天悯人的很，她们出身卑微本就是贱人贱命，有谁在乎？还是说宜妃娘娘很是同情她们，是了，我倒是忘了你出身一般，不过仗着京兆韦氏的名头其实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偏房庶女，这样的身份到如今的妃位，你合该很是满足了才是。” 韦顷盈瞧着她，淡淡道：“有些人出身卑微，却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高位。而有些人纵使出身高贵，可是秉性不端，最后只能跌落尘埃，世事道理素来如此。” 她略略停留了片刻，方才带着宫人扬长而去，待回到翊雎宫中，她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她想起年少时那些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日子，这世上人本就没有三六九等，可偏偏因着阶级统治而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以往嫡母也总喜欢说他们庶出都是贱人贱命，死不足惜，可那又怎样呢？ 她便是从来都不曾自怨自艾，也不相信旁人对她的批判，所以今日一步一步的到如今，每一步她走得都问心无愧。 她正失神想着，忽然芷荷那边笑着说道：“方才主子参加中秋宫宴时，尚服局的便派人将节礼送来了，说是前些时候苏州织造上贡的宋锦，色泽鲜亮，华丽精致，由贤妃娘娘做主随着中秋宫宴的节礼赏赐下来，奴婢方才都翻看过了瞧着都很不错呢，这些色泽都是公主喜欢的，奴婢瞧着那团花的纹样便很好看，不如送去给公主裁制些秋装，您觉得如何？” 话落，芷荷摆了摆手，吩咐身后那些人将东西给呈上来给韦顷盈过目。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历来中秋宫宴的节礼都是差不多的, 除了锦缎布匹，多是胭脂水粉一类的。根据位份的不同，贵重也有所不同。 不过, 依韦顷盈的位份, 她的节礼是非同一般的丰厚。何况嬅儿和允琛因还年幼, 他们的节礼也一并被送来了韦顷盈这里，韦顷盈只是略略瞥了一眼，便吩咐知节等人登记造册了。 这会儿芷荷将宋锦单独拎出来, 倒让韦顷盈不由得笑了笑，她将手搭在那柔软的锦缎上, 只觉得上头的花纹栩栩如生，绣的当真活灵活现。 她抿嘴轻笑道：“瞧着是极好，也是嬅儿喜欢的清浅色泽，到时候便吩咐司制司那边做几身秋装吧。不过，咱们怎么瞧都是咱们的心意，还是让嬅儿自己瞧瞧，她喜欢才是真的好。” 芷荷闻言也是笑着连连道：“奴婢知道, 一会儿便送去东配殿给公主瞧瞧挑了挑, 再送去司制司去。还请主子放心，这些小事儿奴婢会办的妥帖的。” 韦顷盈颔首，视线却不由得落在那另外一个精致的锦盒上面，她轻轻掀开盖子，发现里头是一对七瓣莲的琉璃盏, 煞是精美，旁的也就罢了, 她在宫里这许多年琉璃盏瞧过不少，只这一样最是不同, 精致不在话下。 “之前在贤妃宫里头也瞧过，却不及这一对精美。这东西若非说是例份里头的，怕是本宫都不信。”韦顷盈不由得赞叹道。 话音刚刚落下，知节也接上道：“奴婢瞧着也是，该是尚功局孝敬您的东西。那司珍司的季司珍是个伶俐人，人很机灵，嘴巴更是会讨巧。回回送东西来都要逗留一会儿，这一回人倒是没有亲自送来，奴婢还觉着奇怪呢。” 韦顷盈也没觉着奇怪，只是想着嬅儿和允琛兴许会喜欢，便预备着将这一对琉璃盏一人一只给送过去，刚想着这时候便禀报尚功局的齐尚功和司珍司的季司珍过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知节凑趣儿笑道。 齐尚功掌管尚功局，为人做事最是细致谨慎，眼下韦顷盈帮衬贤妃协理宫务，便要料理尚功局的琐事。尚功局下头还有四司，若说其中最会拍马屁的无疑是司珍司的季司珍，她人生得伶俐聪慧，说起话来更是条条有理。 “给宜妃娘娘请安。”齐尚功和季司珍分别颔首行礼，韦顷盈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松快的笑意来。 齐尚功身后还跟着尚功局的宫人，手上都捧着厚厚一摞的账本，齐尚功温和道：“该是到贤妃娘娘那边查看这三月总账的时候了，前两个月的账本已经给娘娘过目并无错处，这一个月的便赶着此刻送过来，只是不巧娘娘这时候还在忙着，若不然奴婢……” 说到最后，她嘴角流露出一抹歉疚的笑意。 韦顷盈摇了摇头，和声道：“无妨。你们是按着时候过来，这账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完的，你将东西送来了便搁在这儿本宫再细看，三日后若有不得当的地方本宫会让人宣召你过来，若无错处便直接打发人给你送过去也省得你再跑这一趟。” 齐尚功闻言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她笑了笑颇为感念道：“既如此，便多谢宜妃娘娘体谅。” 一边的季司珍视线便落在了那些节礼上头，她心思向来活泛，这时候不由得笑着道：“奴婢僭越，瞧着娘娘正在收拾中秋宫宴的节礼。这一次按照贤妃娘娘的吩咐，满宫里都按照例份准备，而后贤妃娘娘亲瞧过。咱们尚功局里头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可齐尚功早早吩咐了奴婢要仔细着翊雎宫的节礼不可有遗漏，所以是再三用心，娘娘可是欢喜？” 韦顷盈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左右打了这么多次的交道，她也是笑了笑望向一边的齐尚功，齐尚功显然羞赧些，她极少将做什么事挂在嘴上，可季司珍就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是喜欢邀功。 她摆了摆手道：“喜欢的紧呢，司珍司送的这一对七瓣莲的琉璃盏，在日头下不知有多好看，只是难为了你们费心。” 七瓣莲琉璃盏？季司珍忽然愣了愣，却低下头来仔细思索了一番，她是司珍司的掌事，回回节礼也都是她命人准备的，可是她明明记得这回司珍司添置的节礼里头并没有什么琉璃盏，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可那边宜妃的宫人手上的确捧着一个精美的礼盒，里头正是一对做工别致，花瓣栩栩如生的琉璃盏，她忽然手心有些发凉，这忙里出错的事情司珍司很少犯过了。 她一时也不敢声张，可是面上的神情怎么都压不住。韦顷盈也瞧出了季司珍的脸色不对，想着兴许有什么事儿，因此先命采薇送走了齐尚功，她便挑了挑眉问道：“季司珍，可是有什么难处？本宫瞧着你脸色有些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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