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顷盈虽觉得嬅儿年幼,不好让她掺和到这些宫廷秘闻中,却也知道七八岁的女孩早过了可以随意隐瞒的年纪,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又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语。 “已经没事了,有你父皇为母妃做主,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已经被关进慎刑司去了。只等着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她柔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嬅儿的小脑袋。 嬅儿听她这样说遂才放下心来,她的性情很是温和,与弟弟允琛不同,但也不是毫无脾气的。到底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公主,她骄傲地扬起下巴道:“那我以后要保护母妃,绝对不让任何人诬陷母妃,母妃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韦顷盈笑了笑,心底愈发觉得温暖,像是被所有美好萦绕一样。宫里的确尔虞我诈,里头都有许多肮脏复杂,但是有这样一双可爱的儿女是她最大的福气与收获。 这样便足矣。 临到晚膳时,芷荷在一旁闲话道:“永纯宫那边又请了太医过去,三公主不知什么缘故起了高热,一连请了三四位太医很是兴师动众。人人都说满宫里请太医最多的便是永纯宫,为着三公主的缘故恨不得让太医住在永纯宫才是。” 最后这话虽是笑谈,却也从侧面印证三公主的身体的确不好,这些年是药罐不离口,小小年纪这般也是受罪。偏偏只要到了换季或是天气凉些便容易害风寒。 韦顷盈听了也不发表意见,听听便是了,只是这些年一直让人盯着永纯宫那边的动静,芷荷也是偶尔禀报罢了。 翌日景阳宫请安时,今日不出意外栗昭媛告了假,原因自然是三公主病了。 历来请安也不过是七嘴八舌聊些琐事,不过片刻人就都散了,韦顷盈留到了最后,贤妃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慎刑司那边招供了,钟娘也就罢了,那小宁和你宫里的绿竹受不住刑一下子就都招了,竹筒倒豆子一般俱是说受宋才人指使。” “她对你怀恨在心,便指使身边的若草买通她们诬陷你,那一品红的毒药亦是宋才人去信家里人,买通宫里送水车的人出去带进来的。倒是事无巨细的很,招供的那些证词倒是都对的上,只是……” “只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着可疑。她入宫才多长时间,在宫里更是毫无威信,若说想要买通这么些人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再说起来,她充其量只是个背黑锅的罢了,或许是从一开始那主谋便想将事情一应都推到她身上的。”韦顷盈从善如流接上道。 贤妃笑了笑道:“是这个理。所以,昨夜将供词送到我这里时我便觉得奇怪,让人去仔细查过了。一大早,这消息便递了进来。你可知那钟娘的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着旁人在赌坊赌博,欠了一屁股债。那赌坊说若是按期限还不上便要将他打折了腿,抽了筋,这话自然唬人的很,因此这钟娘是不得不为着爱子到处借钱攒钱。” 韦顷盈仔细一想,忽然有了个大胆些的猜测,“所以这赌坊是不是……” 贤妃点了点头笑着道:“便如你想的,我辗转深入打听到这家赌坊挂在一个姓齐的人名下,他父母虽是早亡,却有一位姨母,她的姨母嫁到了宣平伯府朱家,那朱家却是恰巧不巧与咱们宫里一人扯不开干系。” 韦顷盈不消想都知道自然是栗昭媛,贤妃道:“栗昭媛的母亲便是出身宣平伯府,这样弯弯绕绕的门路,也亏得她们计划的周全。看着是想置你于死地,可惜寻的这几个人不甚聪慧,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韦顷盈只觉得有些可惜,仿佛又是一步之遥,可是栗昭媛素来狡猾,借刀杀人是她做惯了的戏码。若说就凭着这弯弯绕绕的关系就要跟栗昭媛扯上关系,栗昭媛自然有一百多个由头在陛下跟前扯,事情到最后谁都落不着好。 她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贤妃轻叹一声道:“她眼下是分身乏术,三公主这一回的病怕是非同小可。” “什么意思?” 此刻的永纯宫里,栗昭媛神情大变,她只觉得双腿瘫软,身子摇摇欲坠道:“你再说一次?” “昭媛娘娘,三公主得的确是天花无疑,微臣绝不会误诊。天花起初便是高热寒颤,此症状体现在三公主身上,入夜时候您也瞧着伴随着体温升高她浑身抽搐,眼下她的面上和手臂上都已经出现红疹,俱是与天花对应,这天花具有传染的功效,微臣要去禀报陛下。”齐太医亦是满脸骇然,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栗昭媛听了这话,她咬了咬牙心有不忍道:“本宫知道,也曾在书上瞧过天花有传染的功能,可是齐太医,有没有什么法子,只要能救公主不拘什么法子都可以。” 齐太医却是摇了摇头只道是无能,雪霁赶忙扶着栗昭媛,以防她晕倒,将她扶了出来才宽慰道:“主子您要早做打算才是,如今三公主出了天花,一定会被陛下下旨挪出宫里照顾的,如今近身接触了三公主的人都要阻隔起来,以免旁人都感染了,那便大事不妙了。” 栗昭媛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只是心急如焚,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盛久久都不能平复下来。 三公主起了天花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宫苑,天花是传染的病症,且致死率极其高。眼下整个宫里都是人人自危的状态,紧接着宫里便纷纷开始烧艾,整个宫苑都是艾草的气味弥漫。 楚熠得知三公主起了天花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皱着眉头吩咐道:“将三公主挪出永纯宫,迁到桑宁宫中去。所有与三公主近身接触的宫人一并迁过去。” 他心里头亦是担忧,宣了齐太医过来后了解了情形。眼下并无可以根治天花的法子,只能靠自愈消退,但顾虑着三公主本就体弱,何况这天花来势汹汹,怕就怕往后三公主一个不好会熬不过去。 这些话他虽然没有明着对栗昭媛说,但是栗昭媛自然是明白的。 随即整个宫里便是一番大动作,栗昭媛瞧着女儿被挪到离皇城最近的行宫后,整个人都承受不住晕倒过去,再醒来时候她的生母栗夫人便是得了旨意入宫来。 栗夫人瞧着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只觉得很是不争气,她叹了口气道:“此事也是没有法子,怪就怪三公主胎中不足,若不是你这些年精心养着,怕是都活不到这么大。如今起了天花那更是天意,怨不得旁人。可你也不能这般寻死觅活的模样啊,你要记着你还有一个儿子,明白么?” 好在栗昭媛并未感染上天花,贴身照顾三公主的那几个宫人却都纷纷感染上一并挪到了那桑宁宫去。 她眼神中满是泪水,这时候难得流露出几分软弱来,“母亲,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妧儿?她还年幼,从小都没有离开我的,那般怯懦,若是没有熬过去可怎么好啊。” 栗夫人只得拔高音量道:“便是没有熬过去那更是天意,也不能怨你,你该做的都做了。只是这天花来势凶猛,说起来还有传染的效用,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心底似乎有了些什么主意,这样越想脸上笑意越深了几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这日翊雎宫中, 楚熠下午来时见整个宫苑刚烧过艾草,空气里头弥漫的还是浓重的艾草烟味。 韦顷盈瞧他颇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便知是因为三公主之事, 纵然楚熠待栗昭媛淡淡的, 但对子女的心都是再真切不过的。 “陛下, 尝尝这人参茶,最是滋养不过的。”韦顷盈轻轻抿嘴,语气轻松道。 一边的杨寿恩等人都渐渐退下, 只见楚熠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脸上神情却始终淡淡的, 瞧着还有些心不在焉。 “眼下,天花来势汹汹,朕已经派人查过最先出现天花的地方虽然是永纯宫,可尚宫局的一个宫人是早有征兆却隐而不发,如今人都挪到了桑宁宫去了。”楚熠轻轻一叹,似是有些恼怒,可到后来语气不由得有些悲凉, “妧儿自幼体弱, 方才齐太医回来复命说情况总是不见好,朕只是怕……” 这话韦顷盈却是不好接的,她慢慢垂眸,端起一边的茶盏却不饮,半晌才轻声道:“臣妾无法真正设身处地想若是嬅儿也, 可只求陛下能保重身体。” 她微微一叹,楚熠的眉眼却慢慢舒展开来, 他轻揉了揉太阳穴,便想起贤妃与他说过的事。 “慎刑司那边的事有消息了, 那几个罪仆都已经招供背后主谋是宋才人,将筹谋的经过都已经录了下来。此事实在是委屈你了,依着贤妃的意思,她说将人都交给你来惩处,你瞧如何?”楚熠的神情带了几分狠色。 韦顷盈仔细一想,才缓声道:“多谢陛下,臣妾知道了。钟娘不堪伺候皇长子,却念在其中缘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小宁和臣妾宫里背主的绿竹却是不能饶恕的,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这样的责罚算不得重。她不是圣母,在宫里这些年来一直秉性温良,贤良的名声人人皆知。许是掂量着这一点,人人便都觉着宜妃最好说话,这一次她的心确实要硬一些了。 至于那钟娘,她后来仔细调查过一番。钟娘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上上下下都靠着她一人在宫里伺候方才能养家糊口。这些年,她疏忽了子女的成长,本也是想着安心伺候皇长子,可栗昭媛拿她的长子威胁她,在长子的命跟前她别无选择做了违心的事。 可错事已经铸成,贤妃已经私下审问过钟娘,栗昭媛那边派人给她的一品红的剂量是足够致死的,最后钟娘终究是于心不忍,只是交给了尚食局小宁一半的剂量,因此皇长子只是中毒昏迷过去,前几日已经苏醒来,身子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他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了,在听闻钟娘之事后很是沉默了一阵,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难受在所难免。毕竟钟娘是自他出生起便伺候他,比俞氏或是昭和皇后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都要长,可最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请贤娘娘饶她一命罢,也是全了这些年的情谊。” 韦顷盈听了贤妃说起此事,也稍稍掂量了一下因此才这般对楚熠说,楚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此事的结果应该说在预料之中,那日牵扯到宋才人之时他便觉得心里有数了,可他隐隐觉着此事不只与宋才人有关。 景阳宫中,贤妃坐在正殿瞧着宫人正在熏艾,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三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茗雪摇了摇头道:“只怕是不好,桑宁宫虽是别宫,可离皇城很近。此次起了天花的都挪进去了。三公主那边更是太医日夜守在那儿,听闻栗昭媛日日都要派人去问,昨日恨不得自己亲去瞧瞧被栗夫人拦住了,陛下瞧栗昭媛太过伤心,便给了恩典准许她家人入宫陪伴,眼下栗夫人还在永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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