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她,信她是翱翔苍穹的鹰,有实力去闯龙潭虎穴,没多犹豫就允她进山,人丢了急到快发疯,好不容易得知她归来的消息又撞见了那般情景……气她伤痕见骨,气她见异思迁,当即将人提了回来,他想叫她再不能离开动弹,便下手点住了穴道,踏实,又有扭曲的愉快。 秦雪若为别人的爱情着急,拿胳膊直戳宣于岚之,催她快点解释。 她也有点想谈个恋爱,但是不会,先看看别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吧。 宣于岚之唤道:“姜故烨。” “嗯。”意思是在听。 “姜故烨,我跟你说清楚,我左手基本上是废了,逐风族也不该有一个不善骑射的族长,我未来不会再担当族中的大任。我脑子呢,你知道的,生病之后就不灵光了,给你当背后的智囊不够格……总之,我对你没用了。” 她说的跟姜故烨想听的不是一回事。 姜故烨捏紧书页:“无妨。” 哪怕不提她五年间留下的战功赫赫,便是个无用的废人他养得起愿意养,东鲁未来的世子妃就算是个废人,有他在不容置喙——只要她还愿意选择他。 “而且,我昨晚找闻人顺是真的有事,我不怕说与你听——” 秦雪若紧张提醒道:“岚之——”寒浞是姜故烨的姑父,姜故烨会选择站在哪边一目了然。 “没事,”宣于岚之拍了拍秦雪若的手,“是我一个人‘妖言惑众’‘大逆不道’,和其他人无关,姜故烨可以把我上报主帅。” 宣于岚之便将她如何在天脉中发现了先太子遗骨、如何拓印闻人起绝笔一并交待出来。每多说一些,姜故烨眸中的震撼便深一分。 全部说完之后,挤出了个释然的笑: “好了,就是这样,我将血里衣交给了闻人顺,他必然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找寒浞发难,很可能还会带着南方阵的人反叛,你多注意些,至少别被卷进去了。当然,你现在还可以把我交给寒浞处置了——闻人顺若反叛,罪魁祸首肯定是我。” 姜故烨一时五味杂陈,无法言语。 在他的心目中,姑父寒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自小便崇拜他。 闻人顺是他最好的兄弟,笑起来人畜无害,见牙不见眼,闻人顺被禹应焕找了麻烦,他向来会当仁不让地替他出头,像哥哥护着弟弟。 还有先太子……深得民心,心地良善,东鲁百姓到现在还流传着她来东鲁治理水患的故事。 前二十年建立起来的对人世的信仰,出现了裂缝,这些裂缝又有如蛛网迅速扩大,裂缝的背后不是阳光,而是更让人看不透的一团幽暗。 姜故烨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会护着你,明明知道我最多选择中立。” 还要讲出让他把她交出去这种话。 何苦去扎伤他的心。 宣于岚之笑得无邪:“我不想瞒你任何事,我随你处置。我扰乱军心,鼓动叛乱,你食君俸禄,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戍北军这支最忠君勇武的军队哗变?下令吧,姜统领。”在她的叙述中,不忘把秦雪若摘了出去。 秦雪若渐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权力争斗太复杂了。她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发现了五年前的阴谋,像治病一样,找到了病灶一举铲除便是,可是此事牵扯先太子、现太子,要是实现那尚不明了的“正义”,必然又会将举国都置入动乱之中。 要么让先太子继续含冤,要么剑指现太子寒浞动摇国本。并且,戍北军的一阵哗变,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是毁损社稷、遗臭万年的恶行。 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为何被这些世俗相关的杂事冲碎了未来的绮丽与爱恋?可是他们与她不同,是军人,有军职在身,这些东西是他们都绕不开的,他们的神魂都与这只军队的一仰一息紧紧相系到了一起。 姜故烨望着宣于岚之的目光中有心痛有不解,唯独没有厌弃。 姜故烨掷出了一枚朱红的灵签,启齿下了宣判—— “戍北军东方阵百夫长宣于岚之,言行失当,举止无状,目无上级,屡犯军纪,难再担当大任。今剥夺一切军职,原地作囚,以儆效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探视。” 随着他一字一句定了她的罪与罚,宣于岚之反而能够轻松自在,姜故烨说完了,她无声笑得绚烂。 公孙羽等其他百夫长闻声进来,捡起令签,无声地下去传令。 很快,宣于岚之被褫夺军职被囚禁的消息,会传遍整个戍北军。 姜故烨又对着秦雪若道:“圣女,请离开吧。” 秦雪若一惊,事态怎会发展至此,竟然连医师都不给她留: “小姜世子,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岚之没有我,这只手真的会废!” 秦雪若托举着宣于岚之的手肘,将那刺目的伤处展示给姜故烨看。 是他们疯了还是她疯了?还是这处军营光怪陆离,不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在不久之前,在这片地方,宣于岚之跟姜故烨撒娇耍赖,姜故烨一勺一勺给她喂药,佐以蜜饯,无意识地撒下大片的柔情,任谁都可以预料这一对璧人不久之后的琴瑟和鸣。 没有发生什么没有做错什么,宣于岚之只是发现了一桩陈年阴谋,涉及他的姑父,他便下了这样的囚禁命令。 军令如山。 姜故烨厉声重复:“圣女,请离开!” 宣于岚之噙着浅笑,推了推秦雪若,示意她,她没有关系。 秦雪若怀着万分困惑,心乱如麻地离开了营帐。 姜故烨心想,他怕是救不下来闻人顺了。 但是宣于岚之还有得救。 他缓步移到宣于岚之身前,想亲吻她的伤口,想安抚她的苦痛,说不了,动不了。 宣于岚之望着他笑,眼里起了泪花: “姜故烨,逐风族人来去如风,生性最爱自由,你要囚住我多久?可是要困着我一辈子?我会恨你的。” 那桩陈年阴谋,就算过个十年八年再传出去,幕后主使是不是寒浞都不重要,先太子的旧事也可能会被心怀鬼胎之人拿出来当枪使……开创太平稳定的时局不易,姜故烨的几名兄长都死在了平叛中,他私心希望天下安定的时间久一点,哪怕“安定”是用谁的冤情铺就,至少能够让万民不流离失所、不受战火侵扰。一人不平换万人平安,是赚了,不是么。 姜故烨的唇还是触碰上了她那丑陋狰狞的伤口:“嗯,恨我。”
第22章 .王孙也能被下毒 秦雪若出来的时候脸是白的。 脸被干燥的西北风吹得起皮,发红,裂出了血丝,糊在那块儿火辣辣地疼。 公孙羽同样茫然不解,稍稍劝了下秦雪若: “圣女不用担心,老大,老大肯定是为了保护岚之,才会下这样的命令,我跟了老大这么多年,我相信他。。” “保护她,便要囚着她?这是什么道理?” 秦雪若反问。 公孙羽答不出来:“……圣女,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秦雪若冷然开口,撂下了一句气话,“以后,你们东方阵的人别想让我出手救治!” 说是这么说,真求到她面前,她估计也下不了袖手旁观的狠心,因而更气自己的心软,生着闷气随便找了个方向横冲直撞闷头走。 想到往日族长老爹的教诲,什么政治啊人心啊,秦雪若又一次发现,对于世事沉浮,她知之尚浅。 就像他们水镜族的先祖将问灵之术占卜出的大凶结果假传是小吉,违背了作为臣子忠君的职责,可何尝不是为了保存全族?实话实说的后果就是天子一怒,横尸千里——“大凶”的预兆,会惹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更有妖人会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说天子无德,应当取而代之顺从天意。 宣于岚之得知了过往阴谋,刚正不阿地告知闻人顺,却可能引发时局动荡,本人也被姜故烨下令褫夺军职囚禁。 囚禁,听起来是比丢了性命好些。 秦雪若不懂政治,不想懂,所求的不过是以己之力,攻克疑难杂症,治病救人,带着水镜族族人们过着安居乐业不慕名利的安稳日子。她想得太简单,时至今日才恍然发觉,身为十方望族的继承人之一,她不得不忖度思虑更多,去将整个天下纳入考虑的范围之中,上揣测迎合君意,下劳心挂怀黎民,在夹缝中求取平衡。 “一——二——三——” 嘹亮的口令破开了秦雪若沉浮的心事。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了练兵校场,守卫们认得她的脸,无人拦她。 禹应焕指挥的口令响彻一方,发音ʝʂɠ洪亮,尾音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士卒们随着他的号令整齐划一地出枪。 戍北军都是不分阵营地在一块儿训练的,禹应焕在阵列前头喊号子,寒祺、娈彻在行伍中逐一检视纠正动作。 姜故烨、闻人顺罕见地缺席。 秦雪若爱漂亮,带来了几大箱衣物首饰,这些天衣衫没重样过,样式比武都流行的衣装还好看,颜色不扎眼,是淡淡的天青色,中间束条碧色的丝绦显出盈盈一握的纤腰。北方冷,便在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上一件雪貂披风,不愿意全身都套上臃肿的皮草。 而众军都穿着统一的盔甲,她一枝独秀,出众端庄。 秦雪若发觉误入了练兵校场,刚想离开,便见寒祺含笑朝她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再走,就太不礼貌了。 “若若姑娘来看禹应焕吗?”寒祺常年沐浴着日光练兵,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格外飒爽。 秦雪若含含糊糊默认了。 她原是随处走走没想看他,但是一看他,便移不开了眼,只觉那人有如定海神针,有他在,定能带出来一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军队。 “过会儿就结束了,若若姑娘且等一会儿。”寒祺亲亲热热拉着她来到侧边的廊庭歇息。 廊庭视野开阔,生了炉子,炉子上温着黄酒,横横竖竖地摆了几张虎皮椅子。黄酒不醉人,能暖身子,他们练兵练得累了,总要浅浅抿上几口打起精神。 “我没有误了大家正事吧?”秦雪若还是第一次在禹应焕忙正事的时候过来。 “没有,夷族好久没有进犯了,训练任务没有从前那么严格,不打紧。” 寒祺拉着秦雪若并肩坐下。 秦雪若探到她的手有些亮,犯了医师的职业病,随口下了诊断:“王孙身体好生寒凉!是因为终日在外面冻的吗?” “我也不知,不怕若若姑娘笑话,最近两三年,我的癸水就没正常过,姑娘可否替我瞧瞧?”寒祺早就听闻水镜族的医术水平高超,但是军医都是男子,她不好意思,想拜访秦雪若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举手之劳。” 秦雪若搭上寒祺的腕子,凝神感受了她的脉搏之后,“呀”了一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