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少奶奶不肯守节,两位老爷见她平日对小少爷极为上心,便出此下策...打算...打算利用小少爷逼大少奶奶守节。”杜管家低着头,一口气将当日他们交代他的话语和盘托出。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道是昨日绑了杜礼后,大老爷给他的一半赏钱。 人证物证俱在。 二老爷还想辩解,吴万路拦在他身前,质问他身为一方官员,又是绑孩子又是逼女子守节,金陵府官员的名声怕是今日之后,全被他败坏完了! 围观众人厉声呼喊,要求裴似严惩杜家之人。 “大人,此事并非小人指使,乃是杜吉一人所为,小人也是被他蒙蔽!”大老爷跪下辩解,说自己与二老爷从未吩咐杜管家去绑人,今日发觉杜礼不见,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府中人都可以作证:“小人福薄,儿女有几个,孙儿却无一个,杜礼虽是过继,小人对他也欢喜得很!” 热泪悬于眶中,大老爷愤怒地揪着杜管家的衣领质问,问他为何要绑架杜礼?又为何冤枉他们:“你也是将做祖父之人,为何如此狠心?” 两人做主仆多年,杜管家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可为了妻儿与即将出生的孙儿,这罪,他不认也得认。 许是大老爷的质问唤起了杜管家的良心,顷刻后,他匍匐认罪,说自己无意间听到两位老爷在忧心大少奶奶守节一事,为了立功得赏,他背着大老爷绑架杜礼,准备威胁大少奶奶听话守节。 至于怀中的银票,是昨日大老爷交办他去采买府中物件给他的银钱,他方才为了活命,才将罪推到两位老爷身上:“大人,绑架小少爷一事,全是小人一人所为,与两位老爷无关!” 眼见事情有了转机,二老爷推开吴万路,上前认错,说他管教府中人不当,这才让他们生了坏心。 转头诚恳地向李吟哦道歉:“唉,都怪你爹与我,嘴没个把风的,前几日在书房说起守节一事,他估摸着是听见了,以为我们想逼你守节,眼红赏赐,起了歹心,侄媳,你可怪我们?” “吟娥怎会怪爹与二叔,方才吴大人带着杜礼入府说是你们所为,我也吓了一大跳,现下误会解开便好,只是...”李吟哦脸庞苍白,泪水悠悠,那句只是后停了很久,终于在大老爷与二老爷殷切的眼神中,她嗫喏道:“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吟哦今日便要归宗,实在不放心将礼哥儿独留在杜家!” 裴似夸大少奶奶良善,对继子也颇为有心,李吟娥说是因她素来信佛:“大人,民妇的娘亲曾说,积德虽无人见,行善自有天知。” 苏合香拉着杜礼适时上前,握住她的手。 那边的祖孙三人深情对望,这边的二老爷慢慢挪步至大老爷身边,问他怎么办? 二老爷:“不若把杜礼给她?堵了她的嘴!” 大老爷:“行,反正我瞧着这杜礼也烦。” 两声咳嗽声响起,是裴似在提醒堂中几人快快决定。 “大人,小人虽不舍杜礼,但也不忍母子分离,儿媳既然诚心想抚育他,那便由她带走吧...”大老爷面上透着不舍,言语中满是为难,又唤来杜礼,叮嘱他去了李家,定要好好孝顺李吟娥:“你娘亲带着你,怕是再嫁艰难,你日后出息了,要记着她这份情!” “杜礼明白的,祖父!”说完,杜礼抹着眼泪走到苏合香身边。 几桩纷争既定,堂中人也都有了去处。 李吟娥和杜礼回府收拾嫁妆与行囊,今日便归宗,跟着爹娘回江陵府,杜管家利欲熏心,为谋财绑架主子,收押入狱。 围观的百姓离开,这半日精彩纷呈,足够他们谈个一年半载。 “我瞧着杜家那位管家像是顶罪的...” “一个管家敢把绑来的孩子往杜大人城外的宅子送,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离开之人七嘴八舌,大老爷独自坐在马车中,听到路过之人所言所骂,心中怒气无处发泄。 吴万路算计落空,还被裴似斥责,灰溜溜带着人又走了,二老爷去见裴似,千恩万谢。 “谢裴大人厚爱!”应是太过高兴,他丝毫未注意裴似的宽袍下掩藏着一纸明黄的圣旨,与他的生死相关... 李吟娥回府后,大房的三位姨娘赶来,她们已从去围观的几个丫鬟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三人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帮菘蓝收拾,坐在房中拉着她,说走了也好。 “真是庆幸我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就算守节,也轮不到我。”芳姨娘和李吟娥同岁,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若是她,怕是宁愿死也不愿在府中熬上几十年。 何况李吟娥,和大少爷相处不到一个月,这点子微末的感情如何能消磨余生光景。 他们逼她守节与逼她去死何异? “吟哦今日便走了,惟愿几位姨娘身子康健,万事顺意!”杜家的风波迟早会影响到面前的三人,前世她们与她无仇无怨,梅姨娘有时还会偷偷来看她,而今世为了报仇,她连累了她们。 “对不住...”她在心里想。 菘蓝来说行囊与嫁妆都已收拾妥当,连午饭都未吃,菘蓝扶着李吟娥,带着杜礼,穿过杜家一眼看不到头的曲折游廊,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杜家的大门。 门外不再是前世杜家的马车等在一旁,载着她去官员家中,一遍遍说“我自愿为夫守节”。 这次是她的爹娘,带她回家! 走到一半,李吟娥下车,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府衙,她的郎君在房中等她。 一番耳鬓厮磨之后,两人说起今后的打算。 圣旨已到裴似手中,等李吟娥回江陵府后,他便查封杜家。 “等金陵府的事情一完,我来你家接你去海陵府。”他抱得很紧,心口贴近,两人的心跳声融为一体,李吟哦低喃着答应下来。 “对了,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谁?” “且休子。” 奇怪的名字,更奇怪的是,连李吟娥都不知这人是男是女,只知是个写书的,学问不错,阅历极广。 裴似嘴上答应的极快,心中却在想:这且休子若是一个女子还好,若是男子,他定要把他送得远远的,让他们二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 且休子=男主=前世的男主(番外会写到哈)
第40章 收拾杜家(四) ======= “你前世不是被锁在节妇堂不能出门吗?怎么会认识这个叫且休子的人。”裴似脸上醋意翻腾,说话酸气直冒。 “我出不去,总归是能看书的。”李吟娥背着他,一时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酸涩,认真与他解释。 今世路过书斋时,她去打听过,金陵府的几个书斋老板都说不曾听过她说的这个人和那本书。 转念一想,那书是她二十五岁时才从海陵府传来的金陵府,想来这时的且休子怕是还未开始写书吧。 “什么好书,让你过了这么久都念念不忘啊?”裴似心想她一本破书记到现在,记的哪是书,明明是写书的讨厌鬼! “你吃一本书的醋做什么?”李吟哦听他满嘴阴阳怪气,这才回身看他。 裴似抵死不认自己吃醋,缠着她问那本书有什么好?李吟哦说不上来。 那时卫朝人喜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赋文和讲究对仗,用典藻饰的骈文。 且休子的书,写的全是卫朝的一些陈年旧事,名儿取得倒好,不过写的平铺直叙。 比如写吃饭之事,其他的几个写书人会引经据典写上一大堆,但且休子大概只会写「吃饭」二字。 他的书,买者寥寥无几,菘蓝说,除了她,金陵府无一人看这本书。 可她爱看,那些书中人书中事,隔着万水千山,填满了阁楼之上三十年的孤寂。 她看了二十五年,死前看的最后一本书中,且休子说他老来无事,准备多多写书糊口,往常的一月一本,来年会是半月一本。 可惜,她死在那年的大雪之日,再也看不到了。 “他既说他老来无事,肯定当时已是七老八十的老者,改日我让垂文扬采去打听打听,海陵府谁家有五十上下的写书人。”裴似放下心来,他当是什么青年才俊,原是一个写书糊口的老者。 “你家里,人多吗?”前世,她只从二老爷和奴仆们,偶尔说起的只言片语中知晓过一些定远侯府的家事。 “挺多的,不过除了我娘和我大哥大嫂,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十年未回过那个所谓的家,此次为了成亲,才不得不回:“成完亲就走,那一家人个个口蜜腹剑...” 看来,这海陵裴家也不比金陵杜家好上太多。 次日雨停天晴,李吟娥坐着马车离开,马车穿街而过,奔向江陵府。 李三娘一早登门来李家,说是要当面跪谢李吟娥的恩情,苏合香推说她因杜礼被绑架一事惊惧忧心,现下还睡着,让她明日再来。 “李家嫂子,不急,我等着便是。”李三娘不肯走,坚持要见她一面。 苏合香虽怨恨她收了杜家的银钱欺瞒他们,但想着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生病的儿子,心肠终究软了下来,陪她一起坐在前院,等说好今日一定会回家的李吟娥。 马车一路疾驰,午后才到,李吟娥从后门进去,准备回房歇息,被菘蓝告知,李三娘来了。 知她为了何事,便去了前院,揉着眼睛,假装自己刚刚睡醒。 “三婶来了?且随我来吧。”李吟哦带着李三娘去了后院的一间空房。 刚关门,李三娘便扑通跪下,向她道谢:“李小姐,谢谢你!我儿子的病已治好!我欠你的恩情,这辈子做再多事都无法偿还。” “你助我离开杜家便是报恩,回去吧,你早早出门一直未回,你儿子怕是要来寻你了。”李吟哦扶她起身,推开门目送她离开。 重生后,她回过一次江陵府,一来看望爹娘,二来找这位为杜家说亲的媒婆。 前世,她曾听芜花抱怨,说她有次回江陵府看望老爷夫人时,李三娘也在,听闻她做了节妇,一言不发地走了。 再三年,李三娘在儿子娶妻生子后,无故悬梁自尽。 李三娘前世今生都良心未泯,所以在她找上门时,便向她道歉。 “我知有一个人可以治好你的儿子,不过,你需答应我,若有朝一日,你儿子的病好了,你要帮我一个忙!”前世,她曾得知,李三娘的儿子被一位云游至此的游医治好。 正巧,这位游医下月会来江陵府,前世李三娘因一些事耽搁未带着儿子去,直到一年后,游医再来时,她儿子的病才治好。 “李小姐,我答应你!”为了儿子的一线生机,李三娘一口答应。 “我要你,以你的儿子起誓,若你到时贪生怕死不肯帮我,你儿子就算被治好,也会暴毙而亡!”她害怕,害怕李三娘畏惧杜家的权势临阵脱逃,可她要离开杜家,就不能少了她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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