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兆丰入府后,说要给杜宝琳惊喜,问明杜宝琳住的院子方向后,自己寻路走过去了,路上路过一处游廊,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正在念诗:“清风明月无人顾,独得南楼一味凉。” 这诗他最为熟悉,因这是他和爱妻杜宝琳的定情之诗。 五年前,他和父亲来杜家做客,也是这样的夏日,夜里无风,他去后院的亭中纳凉,有一个女子就是吟着这句诗向他走来。 他心下激动,回了一句:“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 他看不清女子的脸,只记得她的笑声清脆,对他说:“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 说完,便笑着跑开了,说自己明日再来找他。 第二日,他睡醒后一开门就看到杜宝琳,害羞着问他:“乐事赏心夜,清风明月梅,公子要与宝琳同游金陵府吗?” 想到此,孙兆丰笑着走向念诗的女子,结果这女子却不是杜宝琳,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丫鬟。 “你怎么知道这首诗?”孙兆丰心中纳闷,这诗是杜宝琳改动了前朝黄庭坚的《鄂州南楼书事》中的「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除了他们夫妻,怎会有旁人知晓。 “回大人,小的刚入府,前几日无意听宝璎小姐在念,觉得好听就记住了。”丫鬟跪在地上,说自己都是听来的。 杜宝璎怎么会知道这句诗?孙兆丰压下心中的不解,还是踱步去找杜宝琳了。 菘蓝拍着胸口直呼不容易,李吟娥送葬回来后,教她念诗,让她来此等孙兆丰。 “事情办完了?”李吟娥在房中惬意吃着冰元子,她想去阁楼,又怕碰见裴似抢她的吃食,遂决定待在闷热的房中独享美味。 “嗯,但是孙大人好像没去找二小姐...”菘蓝闷声闷气,她不解为什么要说这句诗是宝璎小姐念过的。 李吟娥没跟她多解释,只叮嘱她近日不要出雁月堂,同时避着点孙兆丰,别让他认出来。 虽然满脑子为什么,菘蓝还是乖乖听话答应了,坐在房中陪李吟娥吃冰元子。 晚间的宴席设在大房,李吟娥带着芫花在旁帮衬,二奶奶带着未出嫁的杜宝璎直到最后才来。 席间,二奶奶解释了为何会晚来?原是有人上门为杜宝璎说亲,他们和媒人多聊了一会。 众女眷调笑,说聊了如此久,看来十有八九有戏。 “宝璎妹妹,可是满意那位公子?”李吟娥笑着打趣。 岂料,杜宝璎听完,说自己不喜欢那人,她答应过一个人要等他的,二奶奶让她不准胡言乱语,说她那天是离魂症发作,做梦呢。 “我没有做梦!我跟他对了诗的,我答应会等他,就一定会等他!”杜宝璎放下碗筷走了。 李吟娥假装吃饭,观察对面杜宝琳和隔壁桌孙兆丰的表情,女子心虚夹菜,男子震惊不已。 不一会儿,她再抬头时,孙兆丰已经不见了。 杜宝琳和邻座的宁长月聊的正欢,丝毫没注意自己的郎君已经走了,等她发觉时,孙兆丰带着怒气走向她。 “杜宝琳,你敢骗我!”孙兆丰方才去找杜宝璎,她就坐在他们当时相识的亭中,自言自语念着他当时回的那一句:“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 他才知自己被杜宝琳骗了,她当时应也在场,抢先一步让他认定她就是念诗之人。 怪不得他娶了她后,发现她文采平平,不像是有学识之人。 杜宝琳被当众揭穿,却犹自狡辩,说自己并未骗过他。 “好,我问你,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出自哪句诗?”孙兆丰诘问她,杜宝琳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孙兆丰冷哼一声,说自己明日回家就写休书休妻! 厅中众人不知两夫妻之间出了何事,男客们劝孙兆丰,女眷们安慰杜宝琳。 李吟娥站在宁长月身后,看杜宝琳伏在大奶奶怀中放声痛哭。 这么喜欢推她做节妇,不如自己先做弃妇吧。 这个秘密,是有一次杜宝琳回家时,跟丫鬟说的,说她当时睡不着在后院散步,听见孙兆丰和杜宝璎在对诗,她白日见到孙兆丰后就喜欢的不得了,孙兆丰的爹是广陵府的知府,他刚中了举人前途无量。 她一时动了歪念,次日一早梳妆打扮,跑去跟孙兆丰说,自己就是昨夜念诗的女子。 李吟娥当时躲在山洞中,把她们主仆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前世的孙兆丰是在十五年后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就闹着要休妻,无奈那时杜宝琳已生了两个儿子,他没有理由休妻便作罢了,只再也没理过她。 那边的孙兆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二老爷当下就生气了,要不是杜宝琳从中作梗,五年前和正四品广陵府知府,如今的正二品太子少傅孙炳结亲的就是自己了。 大老爷看出弟弟的怒气,赔笑着说这事他并不知晓,二老爷拂袖离席,二奶奶听完全程,才知道杜宝璎没有说胡话,是有小人抢了她的好姻缘! 宴席散场,孙兆丰连夜坐马车回广陵府,杜宝琳想跟上去,被他一把推开。 “你还是在杜家等着我的休书吧!”孙兆丰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金陵府的黑夜中。 大奶奶宽慰女儿,说孙太傅最看重名声,不会准孙兆丰休妻的。 “娘,你不知道兆丰,他能不顾孙家的意见娶了我,就能休了我!”杜宝琳说完,趴在桌上凄沧流涕。 大仇得报,李吟娥胃口大好,路过厨房时,端走了两碗冰酪。 一进阁楼,就看见裴似在卧榻上躺着。 “亏你还想得到我这个恩人。”裴似端走其中一碗,这是他上次没吃到的冰酪,果真冰冰凉。 两人坐在卧榻上吃冰酪,裴似好奇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了出好戏,一个小人抢了别人的姻缘,以为没人知道,结果今日被自己的郎君揭穿要休妻。”李吟娥大口吃着冰酪,想起杜宝琳的惨样,嘴中都是甜的。 “你的郎君死了,你不回家吗?”裴似侧身看她。 “他们欠我的债,我还没讨完!”李吟娥也侧身看他。 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裴似将蜡烛熄灭,拉着李吟娥站到窗前,还是芫花和杜宗州,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直接进入正题。 “他们不腻吗?”裴似贴着李吟娥的耳朵问道。 这对男女,他每次遇见他们不是在调情就是在云雨。 李吟娥于黑暗中绽放一抹笑,缓缓回他:“他们也就这几日能腻了,以后天人永隔,想腻也腻不了了。” 楼下的两人哼哧声听得烦人,李吟娥索性回到卧榻躺下睡觉,裴似挤过来,说他今晚也要在这里睡。 “你有病吗?”李吟娥实在想不通他留在这里想做什么。 “你睡不睡?不睡就把位置让给我”裴似暗中谋划换一张更大的卧榻放在这里,免得他每次睡到一半,都要被她挤下去。 李吟娥把被子一拉,四仰八叉睡着了。 垂文在墙外等到阁楼上的蜡烛熄灭都没等到自家公子出来,大感不妙。 等次日裴似翻墙出来,一脸满足的样子,垂文顿悟了:“公子原来喜欢寡妇啊...”怪不得侯爷给他说了无数的亲事,他都不喜欢。 “公子,卫朝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五婶就是原先的郎君死后,嫁给叔叔的。”垂文认真举例,努力分析。 “你最近说话怎么啰啰嗦嗦的?你今日别跟着我去了,换扬采跟我。”裴似教训完不听话的随从,回房换了身官服就去府衙。 独留垂文立在原地:“还要去啊...” 裴知府今日心情好,连底下的几位官员都发现了。 比如,同样一桩贪污案,前日裴知府不仅要犯人把贪污的银钱交出来,还要砍他的头;今日的裴知府,只让犯人把贪污的银钱交出来,另坐牢十年,不想坐牢也可以,花钱免灾。 一众官员深觉有戏,索性将他们收过打点银钱的案子全部往上递。 “本官午后还有事,你们拿了朝廷的俸禄,处理点案子都不会吗?”裴知府莫名其妙开始生气,一生气就不处理案子。 二老爷和他的门生王通判对视苦笑,这尊大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走? 裴似的事就是去阁楼找李吟娥。 他翻窗进来时,李吟娥看着书,见怪不怪。 “看得出来,你很期待我来~”裴似觉得自己猜中了李吟娥的心事。 闻言,李吟娥回他一双白眼。 裴似第一次被人忽略,走到李吟娥身前,说他等会就去告发她毒害自己的郎君。 “你去啊,门在那边,我公婆住在荣寿堂,别走错了。”李吟娥笃定他不会去。 “算了,我娘吃斋念佛,所以我很心善。”裴似没话找话。 ---- 文中诗词引用说明: 1: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鄂州南楼书事》宋·黄庭坚 2: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南史·谢惠传》 3: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文心雕龙·物色》刘勰 4:乐事赏心夜,清风明月梅。-《月色》宋·许月卿
第10章 收拾丫鬟(四) ======= 李吟娥的书架上有了新书,是一些时兴的话本。 他找了一本舒服地躺在卧榻上看,看到其中一段写的「节妇」二字时,他想起来今日她家那个二叔写了一个折子,说她自请守节。 “你二叔说你自愿守节做节妇,折子都递上去了,我听说做节妇可风光了,你要做吗?”裴似期待她的答案。 如果她不愿意,他会驳了那封折子;如果她愿意,他大概不会来找她了。 “做个屁!等他们都死完了,我都不会做节妇!”李吟娥骂骂咧咧。 这么快主意就打到她身上了,她怀疑杜宗敬娶她,没准就是为了贞节牌坊,她身子不好改嫁不易,商户独女得罪不起五品同知。 为短命鬼儿子娶了妻,这个妻子又能帮杜家挣牌坊得政绩,多好的算计!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明日就去驳了那封折子,不过我又帮了你一次,你拢共欠我三个恩情了。”裴似捂嘴偷笑。 “嗯嗯嗯,三个,谢谢裴大恩人。”李吟娥突然想到这一世,是裴似当了知府,他现在是金陵府最大的官,以后还会是卫朝最大的官。 古人云: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太傻了,大靠山都送到她面前了,她还不懂得珍惜和利用,要扳倒杜家,没个大官可不行。 想通了此中关键,她跑到裴似面前,又是帮他捏腿又是帮他捶背。 “裴大人,您瞧小人这力度还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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