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阿音现在还根本不懂这些,不知其中价值昂贵, 只拿来当做弹珠, 扔在地里玩。 牧乔见识过承帝对他的那些儿子, 利用更多, 疼爱没有, 就连陆酩对乐平, 也能狠心将她送去殷奴和亲。 牧乔不相信陆酩对阿音会不一样。 帝王家的骨肉亲情, 是最不值钱的。 无数个寂静夜晚, 牧乔坐在窗下,凝着无垠的夜色, 脑中都在筹谋一件事。 只要陆酩活着,她就永远不可能相信他,永远存在变数,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 唯有他死了—— 牧乔的目光微移,落在武器架上,玄铁剑在黑暗中发出寒浸浸的银光。 - 不知不觉,牧乔回到燕都已经半年,春节将至。 这是霁朝迁都以后的第一个春节,礼部极为重视,整个燕都被热闹的节日气氛笼罩。 除夕夜,按照宫中惯例,要在太极殿内宴请群臣。 牧乔告了假,没有参宴,而是在府中带着阿音与牧青山一同过节。 她记忆里已经许久没有在家中过过一个团圆的除夕了。 好不容易现在安稳下来了,只是没有了先生。 除夕这一日,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故人。 江神医到了府上,头发花白,寿眉绵长,仿佛从来没有变过样子。 牧青山早在半年前,就给云游的江神医写了信,想请他回来,为牧乔医治她的腿疾。 牧乔的腿疾,顾晚和太医院众太医都束手无策。 陆酩暗中派人在四海寻找良医,各种自称神医的江湖大夫或者道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牧乔的腿却始终没有能被治好。 以至于她后来也烦了,厌烦被一个个大夫提醒她无药可治。 不就是断了两条腿,她依然有办法能够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不被看出异常。 唯一麻烦的只是走路多了,腿侧的皮肉会被骨器磨破。 江神医看过她的腿后,微微摇头,对牧青山说他医术不精,治不好牧乔的腿疾,若是裴辞在,也许能有办法。 他的语气淡然,表情脱俗。 牧乔听到他提起裴辞时,垂下了眼。 牧乔能察觉出,江神医对她的不满,眼里透着森然寒意。 江神医的医术不凡,没有他不能治疗的顽疾,裴辞能治的,他也能治。 只是江神医不愿为她治疗罢了。 牧乔没有强求,客气地请神医留下住一晚。 江神医未留,待他离开牧府后,过去裴辞的院中就着了火。 一场大火,将裴辞存在过的痕迹烧成虚无。 牧乔站在大火之前,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将一辈子都背负着对先生的愧疚活着。 即使真有良医能治愈她的腿,牧乔也不会再治了。 这一双腿,就当是对她的惩罚,是她活着应该受到的折磨。 除夕夜的饭桌上,只有牧乔、阿音和牧青山三人,显得有些冷清。 过去每一个除夕夜,都像今日这般冷清。 年年如今日,岁岁如今朝。 牧乔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牧青山年纪大了,也好清净,这样刚刚好。 阿音也自得其乐,握着从宫里顺出来的一颗夜明珠,玩得咯咯笑。 年夜饭吃到尾声,牧青山休息的早,离了席,回房休息。 剩下阿音和牧乔。 府外传来家家户户的爆竹声。 阿音一点不怕,反而瞪着大眼睛,竖起耳朵,好奇地认真听。 声响巨大的爆竹每炸一下,她乌黑的眼睛就要亮一下。 沈凌趁着夜色而来,带着陆酩的召令,请她进宫。 牧乔料到他会来。 想必陆酩这一日也不想当孤家寡人。 牧乔带着阿音进了宫。 进宫以后,牧乔一路走去陆酩的寝殿。 陆酩为她准备了软轿。 牧乔没有坐。 她从来就没有把她自己当做是宫里的娘娘,更不会去坐那只有后宫妃嫔才能在宫里乘坐的软轿。 阿音没走几步,就不愿意走了,闹着要牧乔抱。 牧乔的腿不方便,走路的时候更不能受太多重,一开始便没有抱。 阿音身体一扭,不肯走了,哇哇开始哭。 阿音太聪明了,知道她只要一哭,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沈凌走上前,要抱她,被阿音甩开,她就只要牧乔抱。 牧乔不想除夕这一日让阿音哭闹,将她抱起来。 抱着阿音,她走得很慢,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走到了陆酩的寝殿。 牧乔到时,正好撞见王太医从殿里退出来。 牧乔观察细微,发现王太医身上沾染着血腥气,还有他背着的药箱外侧,有溅上的血迹。 她微微蹙眉。 王太医看见她,跪下行礼,行的是下臣对皇后所行之礼。 在这个皇宫里,牧乔的秘密,对于陆酩身边人来说,已经不算秘密。 牧乔没有让他起身,开口问道:“皇上龙体何恙?” 王太医:“回娘娘,皇上龙体无恙,微臣今日只是来请平安脉。” 牧乔盯着王太医,目光透着一股压迫。 王太医将背弯得更深。 牧乔没再继续追问,她从王太医身上是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的。 她自有她的人。 牧乔在太医院里安插了眼线,早在数月之前,揉揉文十八禁纹都在疼训群四尓儿二吴旧意四企她就知道陆酩几乎每日都要请太医,顾晚和王太医两人必须有一个人在宫中轮值,以备陆酩随时召唤。 除了顾晚和王太医,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都没有机会与陆酩接触,更不可能看到陆酩的医案。 牧乔只能通过太医院里的药材耗损情况来推测一二,陆酩的用药量极大,而且都是些凶猛的烈性药。 牧乔与裴辞耳濡目染,知道用药越是烈性,病情越是严重,亦或者是中毒要靠以毒攻毒去化解。 陆酩体魄一向强健,就算受伤,也好得比常人要快,牧乔不曾知道他有何隐疾。 难道他是中毒了? 牧乔思忖片刻,直到沈凌出声催促,才回过神。 牧乔进到寝殿。 寝殿里开着窗,陆酩见她来了,手一挥,让宫人关上窗退下。 燕北的冬天极寒,殿内虽烧了火龙,摆了炭盆,方才开窗透风,让室内的温度一下冷了下来。 阿音看到陆酩,还是下意识往牧乔的怀里钻,表情和动作皆是抗拒。 阿音现在提到莫日极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对于陆酩的憎恨却没有减轻。 因开过窗户,牧乔没有在寝殿里闻到血味,也没有找到丝毫血迹,大概已经被宫人处理干净。 “我刚来时,碰见王太医,你身体不适?” “不过是请平安脉。”陆酩的语气漫不经,似不在意。 他看着牧乔,反问:“你关心我?” 牧乔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她当然关心陆酩的身体,关心他什么时候会死。 但大过节的,牧乔不想说扫兴,说些触霉头不吉利的话,只淡淡道:“你想多了。” 陆酩对上她的眸子,目光停留许久,仿佛能将她心中的想法看穿,他抬起手,手掌蜷成拳,挡在唇边,发出一声压抑地低咳。 “时候不早了,陪我歇息吧。” “……” 牧乔没想到,陆酩把她召来宫中,就只是歇息。 而她本是可以拒绝的,但今日她想知道陆酩到底怎么了。 牧乔给阿音换了寝衣,躺在御榻里,哄着阿音先睡。 陆酩没有进来。 有他在,阿音就消停不下来。 陆酩只能回避。 阿音的小手捏着牧乔的耳垂,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像是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安静而乖巧,不似醒着的时候,闹腾起来像是小魔王。 陆酩听见里间安静了许久,走了进来。 牧乔抬起眼,和他对视。 陆酩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地坐在榻边。 他将阿音从榻上抱起,抱进怀里。 只有阿音睡着时,陆酩才能抱一抱她。 他的动作略显生疏和笨拙,时不时看向牧乔,不知道他抱得对不对。 平日里那般杀伐果决,冷冽凌厉的人,抱着阿音的时候,仿佛所有的锋芒都敛去了。 牧乔盯着陆酩,不知为何,有些恍神。 可是没过多久,阿音就皱起小眉头,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陆酩只能将她重新放回榻上。 牧乔睡在中间,阿音和陆酩睡在她的两边,阿音靠在御榻最里,陆酩睡在最外。 阿音挨着陆酩也不行,连梦里都是一副抗拒模样。 牧乔却睡不着。 这是第一次她和陆酩还有阿音三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觉得有些不习惯,又有一些难以描述的感觉,好像她过去一直躺在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现在忽然后背抵在了大地上。 陆酩侧过身,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进他的怀里。 牧乔下意识地抗拒。 “阿音讨厌我,你也讨厌我?”陆酩幽深的瞳孔仿佛无垠夜色,将她攫住。 牧乔不带犹豫地“嗯”了一声。 陆酩将她锢得更紧了,仿佛要深入骨髓。 牧乔浑身发烫起来,耳垂红得滴血。 陆酩不知何时,卸掉了她腿上的骨器,任由他的摆布。 牧乔痛恨她身体的诚实,轻易就败给被陆酩挑起的渴求。 她不敢发出声音,怕将阿音弄醒。 但她越是压抑,陆酩就越是放肆。 陆酩咬住她薄薄的耳垂,齿间厮磨,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 牧乔眼前一片白。 耳畔传来陆酩晦涩幽沉的声音:“那你就讨厌着吧。”
第107章 许是火龙和炭盆烧得太旺, 又或是他们就算是极为压抑克制的动静,也算闹得太大,升腾的温度搅乱了夜里本该有的平静。 阿音在夜里醒来, 小脸热得通红。 她睁开眼,眨了眨眼睛, 凝着黑暗, 小手往外伸出去,没有探到人,在黑暗里软软地喊了一声:“娘亲——” 牧乔的呼吸瞬间停了, 手撑在陆酩的胸膛, 浑身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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