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留在牧府书房里的那一枚凤印就摆在她的兵符一旁,牧乔时常会忘了,原来她还有这一重身份。 陆酩的皇后。 绿萝一直守在未央宫。 见到牧乔出现,惊讶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牧乔换上了皇后的服制,绿萝为她梳妆。 绿萝一向手巧,将她装扮得华贵美丽。 牧乔凝着镜中的自己,陌生而熟悉,是她再也不想变成的样子,被繁复的衣裙,沉重的珠宝裹挟。 她淡淡开口:“去请皇上来一趟。” - 裴辞望着坐在亭中的牧乔,愣神许久。 牧乔抬起眼,朝他笑起来,就连明媚的阳光此时也暗淡了。 “先生来得正好,我煮了你爱喝的茶。” 终于,裴辞回过神来,但目光却依然凝着牧乔,仿佛将她深深的攫住。 他走进亭中,在她对面坐下。 牧乔从茶炉上提起白玉茶壶,倒出一杯清茗。 “先生尝尝我煮的如何。” 裴辞并没有立刻去动那一杯茶。 牧乔看着裴辞,轻笑道:“先生不信我了?” 她倾身,将裴辞面前的茶盏拿起,抿了一口,目光坦然。 裴辞对上她的眸子,“小野,是你认为我不信你了。” 他抬起手,越过茶炉,将她的手和茶盏,一起包裹进去。 牧乔握紧茶盏,没有挣脱。 裴辞的指尖勾进她的指缝中,最后将茶盏握住,拿回,将牧乔喝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牧乔将被裴辞握过的手收回袖中,缓缓道:“先生昨日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也许你是对的。” “这些年我很累,时常想起先生,想念我们以前的生活。” 裴辞起身,坐到了牧乔身旁,揽着她的腰,将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很快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了。” 牧乔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和他维持着最后的一寸距离。 “先生过去不会对我这样。” 过去他们心照不宣,发乎情止于礼,从不会像这样过于亲近。 现在裴辞穿上了帝王的冕服,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对她的举止也不再克制和掩饰了。 难怪裴辞想要这权力。 好像有了权力,任何人都会变了样子,变得随心所欲,任由欲望吞噬他的心脏。 裴辞问:“你不喜欢这样?” “……”牧乔缓缓放下手,“只是有些不适应。” “明日在奉先殿的祭天仪式,我能以牧乔的身份出现吗?”牧乔仰起头,对上裴辞的眸子,“我想站在先生身边。” “当然。”裴辞的十指插进她的乌发里,温柔轻顺,“你是我的皇后。”只属于他的皇后。 - 祭天仪式是皇家每年最重要的祭祀仪式,在立春那一天举行,九五之尊亲自祭拜日月和天地,以彰显天子之威,受天地日月的支持。 祭天仪式时,帝后将受百官朝拜。 过去,牧乔从来不以皇后的身份,与陆酩一同出席皇家仪式,今日是第一次,但站在她身边的,已经不再是陆酩。 帝后同台的场景,大臣们也难得一见,只以为是陆酩极为慎重对待这一次祭天仪式。 毕竟民间的传闻,甚嚣尘上,对他很不利,亟需祭天仪式来证明他的龙威。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将祭祀的烛火全部熄灭。 阴云笼罩祭坛。 如此不祥之象,让底下的大臣们面露异色。 裴辞的表情却淡定极了,这一次祭天仪式,他就是要让它不那么顺利,这样,民间的传闻才会更加坐实。 蜡烛重新点燃,被吹到的霁旗重新竖起。 风扬起裴辞的黑发和冕服。 牧乔立在一旁,像一个完美的花瓶、瓷器,静静地看他。 稻谷焚烧,牲畜被宰杀,巫师将血溅在谷灰上,泼洒卜文,传达着上天的旨意。 待巫师看清卜文,他猛地跪在地上。 裴辞问:“卜文写了什么?” 巫师将头埋得更低了,但他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响彻整座奉天殿。 “卜文上写,以桃代李,天将诛之。” 话音落下,奉天殿陷入长久寂静。 裴辞淡定开口:“许是卜文错了,再卜一次。” 就在这时,牧乔忽然拔出发间的凤簪,将裴辞的手反剪在他身后,凤簪抵住他的脖颈,将裴辞束缚在她的身前。 不及众人反应,牧乔当着众臣的面,一把扯掉了裴辞脸上的面具。 望着站在高台之上的帝王,露出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在场所有大臣皆瞪大了眼睛。 牧乔的手微微颤抖,尖锐的簪子将他的肌肤戳破,殷红的血珠流了出来。 牧乔高声道:“卜文没错,真正的皇上在南巡时就已经被奸人所害遇难,这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裴辞被她牵制,一动不动,用只有他和牧乔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这是你想要的?”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 “小野。”裴辞的声线始终温柔,不惊不怒,“你若想要,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牧乔不会再受裴辞言语的影响,她命令道:“来人,将反贼压下去。” 面对突然的巨变,大臣们惊恐万分,面面相觑。 御林军的动作最快,将奉先殿内外团团围住。 此时,牧乔高举起手中明黄的遗诏,扬声说:“此乃皇上遗诏,立宝音太女登基!胆敢有异者,杀!”
第117章 御林军和皇城军内外呼应, 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燕都。 城中戒严,不准出入,皇宫内更是严防死守。 陆昭的兵还未从封地出发, 牧乔就已经牵着少帝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奉天殿的御阶。 阿音穿着改小了的明黄冕服, 带着冕冠, 珠帘在她的眼前轻晃。 小家伙虽然知道现在是庄重的场合,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怯懦。 唯有被牧乔抱上高高的龙椅坐稳时,悄悄晃了晃脑袋, 盯着眼前晃起来发出清脆声响的珠帘, 忍着笑。 在牧乔把持朝政,控制军队,绝对的权力面前,满朝文武无人敢言。 他们向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帝跪下, 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阿音尚且年幼,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端坐直了, 不再玩弄额前的珠帘, 轻轻抿嘴, 表情变得认真, 透着稚嫩的严肃。 她从小就知道权力是怎么一回事。 莫日极也好, 陆酩也罢, 他们都曾站在他们所属的集群的权力最高峰。 在他们身上, 牧乔学到了最重要的道理。 权力就是, 你弱了,别人就强, 压制和欺辱就来了。 你强了,别人就弱,自由不用争取,就拥有了。 牧乔站在阿音的身后,望着朝她们跪下的众臣,远处的蓝天如洗,阳光刺眼。 忽然,阿音回过头,朝她伸出小手。 牧乔抬起手。 阿音拉住她的一根手指。 阿音重新看向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脆生生地道:“平身。” 关于这一点,阿音懂得比她早。 在少帝完成登极以后,当天夜里,宫里传出了丧报,皇后为先帝殉亡。 牧乔以皇后的身份陪阿音完成登极以后,后宫里牧乔就没有用了。 她既不能在前朝干政,也不能离开皇宫,不过是一件永远蒙灰的瓷器罢了。 所以牧乔让她死了。 以牧野的身份行事,要方便许多。 陆酩南巡以前,就让牧野监国,现在他驾崩了,少帝又还年幼,牧野就成了朝廷里拍板的人。 当然,也有大臣反对,怒斥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包藏取缔天家的祸心。 大多数是暗中支持裴辞的人。 不仅是裴辞,陆昭也并不给牧乔省心,在他的封地召集军队,扬言要拨乱反正,清君侧。 阿音成了霁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陆酩在时,陆昭强烈反对,但陆酩不在了,他反而让步了。 陆昭承认了阿音少帝的身份,但不代表他允许牧乔,一介外姓臣摄政朝廷。 皇兄死了,他还没死呢,这个皇室还是姓陆的。 牧乔站在了权力的高峰,才发现想要将她拉下去的人们,像雨后春笋般一波一波的冒出来。 她背上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许多骂名。 牧乔不在乎。 又有多少人是一边骂她,一边眼红她的呢。 但这些声音,不过是大海里的一粒溅出的水珠,很快就被牧乔处理了。 民间的那些传言,也销声匿迹了。 牧乔将裴辞关在了皇宫里,陆酩为他准备的那一处暗牢,同一处暗牢。 宫外裴辞的势力还在,神医还没有放弃将裴辞救出去,只有皇宫的戒备森严,能够应付一波一波的死士。 牧乔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裴辞。 只有阿音问过她一次,问她陆酩死了吗。 牧乔没有回答。 这一段时间里,朝中变动巨大,陆酩的消息却没有一点。 连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陆酩真的还活着吗? 阿音极为懂事,见她不回答,便没有再问过了。 她从顾樱那里要走了陆酩送的九连环。 顾樱早就玩腻了,阿音拿走之前,和其他玩具一起,被放在木匣子里积灰。 牧乔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处理朝前和后宫的事情。 王太后像疯了一样找她要裴辞,甚至想要挟持阿音作威胁。 牧乔将她也囚禁在她自己的宫中。 牧乔忙到最后,无事可忙。 所有反对她的人,都被她打败了。 她不得不面对裴辞了。 在去暗牢之前,牧乔去了一趟裴辞在宫里住过的寝殿。 裴辞选的这一处宫殿偏僻寂静,新种了君子竹。 陆酩在时,不让皇宫里出现任何品种的竹。 新移植的君子竹没有了宫人打理,叶子枯黄,一副衰败之景。 牧乔走进裴辞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是按照裴辞的喜好来的,书架上满是古籍,桌案上铺满了字画,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墨香。 牧乔走到案前,拿起笔,又放下,碰了碰砚台。 忽然,她被一个银色的金属匣子所吸引。 在极为安静的房内,匣子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好像有什么活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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