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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一丝胃口也无，放下玉箸：“我吃饱了。” 近来，傅锦朝忙于公务，时常用罢晚膳才回，并不知林嫣食欲已减少几日。 见她没怎么动筷箸，反应也有些异样，便放下玉箸朝她望过去：“饭菜不合胃口吗？” 林嫣摇摇头，没说什么，而是冲芳茜道：“替我调一杯蜜水。” “是。”芳茜应声，却没即刻行动。 她觉得，小姐身子不适，不该瞒着姑爷，姑爷也该多关心小姐。 于是顺口解释：“小姐这几日胃口都不好，沾不得荤腥，我是怕她饿瘦了，才让灶房弄了一道清淡的肉圆汤，谁知还是吃不下。” 说着，她瞥一眼林嫣脸色：“小姐只说胃里不适，却不肯让奴婢请大夫来瞧。” “竟有此事？为何不早告诉我？”傅锦朝起身，走到林嫣身侧，冲芳茜吩咐，“快去请大夫来。” 芳茜出去后，傅锦朝将林嫣抱至便榻上，在她身后垫上软枕，面色微凝去调蜜水。 林嫣身子不适，却一人忍着，不告诉他，傅锦朝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到她小口小口嘬饮蜜水，小脸发白，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又心软。 抚了抚她鬓边发丝道：“我是你夫君，你不开心了可以对我发脾气，难受了也可以对我撒娇，生病了便吩咐我为你端茶递水请大夫。你从前在林家如何被捧在手心里，我都可以去做。林嫣，你要给我机会照顾你，好不好？” 林嫣听着，唇瓣贴着杯沿，动作顿住。 她心中微微触动，傅锦朝的意思是，想和她的阿娘、父兄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许是察觉到有可依赖的，胃里的不适悄然放大，林嫣没说什么，吸了吸鼻子，依到他怀中：“傅锦朝，大夫怎么还不来。” 她嗓音软软，带着哭腔，显得有些脆弱。 出府路上，芳茜遇到老太太院里的巧珠，巧珠问她：“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芳茜没多解释，只道：“夫人吃不下东西，侯爷吩咐我去请大夫，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 语气有些急切。 巧珠望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一脸莫名，只是吃不下东西，需要这么着急吗？ 回到院里，巧珠服侍老太太用膳时，提了一嘴：“说是夫人吃不下东西，老太太，我腌了些酸萝卜，很是开胃，要不要给夫人送些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太太一惊，汤匙重重磕在碗壁，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林嫣怀了身孕？不可能！ 虽心里有数，可她还是怕万一。 晚膳也吃不下了，起身冲巧珠道：“先不必，过去看看再说。” 老太太腿脚不便，拄着手杖赶到时，芳茜正领着大夫进院门。 傅锦朝扶林嫣坐到明间塞了软垫的圈椅中，芳茜才得到吩咐，领大夫进去。 一阵手杖敲击声后，老太太进到明间，坐到林嫣对侧，望着她，神情担忧又紧张。 余光瞥见祖母对林嫣的关切，傅锦朝稍稍安心。 对林家网开一面，并为林嫣请封诰命，祖母都没发脾气，更没像从前一样家法处置他，傅锦朝虽觉省心，一直以来却也担心。 怕祖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再做什么伤害林嫣的事。 今日见此情形，祖母对林嫣的关心似乎不比他少，傅锦朝微悬的心放回肚中。 其实傅锦朝也紧张，心中涌动着一种兴奋的期盼。 嫣儿于吃食上，从不会委屈自己，此番反常，会不会是，有了身孕？ 真的到这一刻，傅锦朝发现，他比想象中，更渴盼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儿。 “大夫，怎么样？”老太太等不下去，起身凑近大夫问。 大夫收回诊脉的手，看看林嫣面色，略斟酌道：“夫人近来是否饮食不调？这倒是小事。只是夫人用来避子之物，恐对身子有碍，还请拿给小人瞧瞧。” 避子之物？林嫣下意识望向傅锦朝，又匆匆低眉垂眸。 那些法子都是阿娘给她的，说是不会伤身，且她近来也没用过啊？ 林嫣心下莫名，还是吩咐芳茜，把东西拿来给大夫看。 他们只顾着注意大夫的反应，谁也没瞧见，老太太神情变得怪异复杂。
第62章 进府 大夫检查极为仔细, 半晌未开口。 气氛微微凝滞，老太太有些喘不上气，忽而拄着手杖道：“我累了, 先回屋歇着。若有什么事，让丫鬟过来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走得急，手杖敲击地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急促。 傅锦朝侧眸望去, 目光略沉，若有所思。 祖母方才还一脸担忧, 怎的没等大夫说出所以然，便急匆匆离开？ 反常必有妖。 傅锦朝暗暗思忖, 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等大夫开口。 “可有哪里不妥？”林嫣轻问。 大夫已细细检查两遍, 听到问话，笃定地摇摇头：“夫人这些法子并无不妥。” “夫人确定没有其他避子的方子？比如香料、汤剂之类？”大夫想了想道，“一时想不起也无妨，只是那方子与夫人体质相冲, 往后切莫再用。小人开几副药, 夫人服用三日, 便可痊愈。” 说完, 芳茜便带大夫去拟方子。 屋内，林嫣坐在圈椅中, 神情略委屈地望着傅锦朝：“可我真的没用其他方子, 难不成，你服避子药, 还能影响到我？” 话音刚落, 她与傅锦朝齐齐失笑。 莫说不可能影响，即便会, 傅锦朝已数月未服用，她也不可能这两日才胃里不适。 暮色渐沉，傅锦朝吩咐阅川去抓药，他自己则趁林嫣不备，去了一趟老太太的院子。 他身着玄青衣袍，迅如鬼魅，跃上屋顶。 屋里灯烛已然熄灭，昭示着主人已睡下。 可借着廊庑下摇曳的两盏风灯，傅锦朝分明看到，偌大的庭院中，高大的槐树下，有一团黑影。 那人似乎腿脚不便，蹲下的姿势艰难而怪异，正一手扶树干，一手拿铲子在树下挖坑。 时不时还朝四下望望。 当她朝廊庑这边望时，傅锦朝瞧得分明，是祖母。 他心内轻叹一声，有无奈，也有失望。 总以为，祖母即便不念着林嫣的好，看到他喜欢林嫣，为了他，也会学着放下执念，善待林嫣。 没想到，终究是他对祖母期望太高。 祖母只要他为祖父平反昭雪，光耀门楣，并不在乎他过得好不好。 爱屋及乌，善待他心爱之人，更是他痴心妄想。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祖母被仇恨折磨多年，已修成铁石心肠。 正当老太太把东西往坑里埋时，傅锦朝轻唤一声：“祖母。” 随即，他跃下屋顶，缓步朝老太太走近：“您害过嫣儿，她能既往不咎，日日陪您散步，情太医为您调理身子。可您，为何总不肯放过她？” 老太太心跳得极快，站起来时，她身形晃了晃。 凭着倔强的心气，才没有倒下去。 “你怀疑我？为了那个妖女，你竟然怀疑祖母？”老太太被识破，恼羞成怒。 傅锦朝知道，不该让老太太动怒，于是他尽量语气平和：“即便为了孙儿，祖母也不愿善待她是吗？可我想要与她有个孩儿，怎么办的？” 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第一次动念头，想把老太太送回江南丽城。 但以老太太目前的情况，很难实现。 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按捺住，他答应过祖父，会好好照顾祖母。 “你想要孩子，可以，祖母也想抱孙子。”老太太见他没动怒，便平复心绪，大着胆子道，“只不过，我们傅家的血脉，不能从姓林的肚子里爬出来。她自己也不想诞下傅家血脉，也不算祖母害她，是不是？” 傅锦朝默然不语，没告诉老太太，林嫣近来没用那些避子的法子。 否则，她怕哪日林嫣真的有了身孕，会被老太太坏事。 老太太见他未反驳，继续道：“当初你被她美貌蛊惑，忤逆祖母，执意娶她为妻，祖母认了。你年纪轻，贪恋美色也是人之常情，可祖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适合你。李太太正忙着请媒人替玉娇说亲，定远伯与咱们家有仇，玉娇却不是定远伯的血脉，祖母很喜欢她，想让她进府给你做妾。” 闻言，傅锦朝眉心轻拧，祖母的掌控欲竟这般强。 当初他没有遵循祖母之意，去娶陈玉娇，时至今日，祖母仍想促成。 为了让他顺她的意，连让人做妾的话也说得出。 “祖母，我不会纳妾，李太太也不会同意这般糟践侄女。”傅锦朝语气生硬。 夜风寒凉，两人皆冷得发僵，却互不相让。 “如今你是忠勇侯，纳玉娇为妾，是抬举她，李太太那边，祖母有法子让她同意。”老太太盯着傅锦朝，“倒是你，终日被林嫣那妖女缠着，鬼迷心窍，等玉娇进府，你便知旁的女子也有旁的好处。” “你放心，先以祖母的名义把玉娇接进来小住，等怀上身孕，再抬为妾室。到时你若想给林嫣体面，把玉娇的骨肉养在林嫣名下，我也答应。”老太太说着，语气一沉，“总之，我绝不接受林嫣生下你的孩子，否则，休怪祖母以长辈的名义，给她一纸休书！” 大魏颇重孝道，若老太太当真要替傅锦朝休弃林嫣，并不难做到，且会让林嫣落下被长辈厌弃的恶名。 傅锦朝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了攥拳，将心内怒意压下。 半晌，他克制着语气开口：“祖母若想找人进府作伴，便随祖母所愿。” “不过，祖母须得保证，不再对嫣儿动手脚。” 傅锦朝退一步，老太太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颔首：“可以，这香囊里的东西，我不会再用。” 左右林嫣自己也在避子，她用不用都没关系。 大夫说出那番话时，林嫣第一时间望向傅锦朝，该不会她的傻孙子今天才知道林嫣避子的事吧？ 那之后呢？锦朝会不会不许林嫣避子，执意要与她生孩儿？ 来之前，可能会。可锦朝明白她的决心，应当不敢冒这个险。 她只答应不对林嫣动手脚，可没说过会放过林嫣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林嫣敢怀上身孕的话。 傅锦朝大抵能猜到老太太的心思，他确实不敢冒险。 嫣儿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考虑子嗣也无妨。 只不过，看到林嫣捧着药碗，艰难吞咽的情景，傅锦朝心内异常柔软。 他走过去，接过药碗，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喂林嫣吃药。 “那些避子的法子，嫣儿都不必再用，往后我会记得喝避子汤，等你身子完全养好，咱们再要孩儿，好不好？” 傅锦朝从外头回来，携一身寒气。 撇下她，出去那么久，去了何处，林嫣大抵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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