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老太太吃饱了,林嫣才半安抚半威胁地道:“祖母生病了,我让夫君请来太医,祖母要乖乖的,否则明日我便不来看你。” 林嫣怕她闹,只是试试,没想到很管用。 话刚说完,便见老太太连连点头:“我乖乖的,你明日一定要来。” 见状,林嫣心内五味杂陈,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颔首应:“好。” 病情至此,胡太医也无力回天,只说老太太最多还有一年半载的寿数,开了些温补的药方,便满怀歉意离开。 至于陈玉娇,老太太当她是狐媚子,看到就无情赶人,林嫣也劝不住。 又怕一时顾不上,她会被李太太随意处置,落入火坑。 林嫣便给陈玉浓写了一封信,先把陈玉娇安顿在林家,等老太太情况稳定些,再做打算。 两日后,傅锦朝的“伤”养好了些,皇帝派太医来瞧,便是催促他还朝之意。 加之林灏那边有重要线索,傅锦朝不能再等。 临出门前,他轻轻拥住林嫣:“嫣儿。” 想说多谢,想说辛苦,可那些词汇,分量都太轻。 傅锦朝吻了吻她发顶,终究只道了一句:“等我回来。” 即便他没说,林嫣从他语气里,也能感受得到。 回抱他,将脸颊贴在他心口,林嫣轻应:“时不可失,你只管去做你认为对的事。祖母这边别担心,有我在。” 这两日,老太太情绪不稳,连入睡前,也需要她看着才行。 林嫣从未如此照顾过谁,感到轻微的疲惫,心底深处,却也有欣慰。 一直以来,对于老太太,她心中有厌烦,有惋惜,也有一丝愧疚。 要她代林家向老太太道歉,她决计做不到。 眼下有机会,让她能为老太太做些事,林嫣心里也好受些。 御书房中,傅锦朝摆出证据,直指幕后想要他性命的朝臣。 皇帝翻看完,沉吟半晌,状似漫不经心问:“若往后再发生今日之事,锦朝还坚持走这条路吗?” “若人人因循苟且,大魏吏治永不会清明。”傅锦朝深深施礼,正色道,“臣愿做第一个不畏强权的直臣,做陛下整饬江山的利剑,苟利天下,不避福祸。” 年轻臣子的血性和气魄,果然没让他失望。 皇帝忍不住拍案:“好!” “朕便许你入内阁,即日起,主理新政一切事宜,只在朕一人之下。”皇帝起身,绕过御案,轻拍他肩膀,“傅锦朝,朕相信自己的眼光。” 待老太太情绪稳定些,半日见不到林嫣,也不会闹,林嫣得了空闲,才想起还没给许莹莹夫妇去信。 傅锦朝入阁后更忙,时常晚归。 朝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林嫣怕有人暗中对付她,以要挟傅锦朝,便没有亲自出府,而是派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去接许莹莹他们。 临近年关,正好把给他们的节礼也一道送去。 得知消息时,傅锦熹正好告假在家,许莹莹有了身孕,吐得厉害。 听到老太太病得认不清人,傅锦熹怕她伤到许莹莹和腹中孩儿,又怕许莹莹坐马车更不舒服,便道:“我一人过去看看,等过些时日,胎相稳定,我再带你一起过去瞧,好不好?” 许莹莹摇摇头:“不行,老太太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把她交给嫂嫂一人照顾,我心里过意不去。放心,我会护着孩儿,也会照顾好自己。” 一个时辰后,两人赶到侯府。 听说老太太不认得人,终究不及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大。 傅锦熹和许莹莹皆是眼圈发红:“祖母,您当真不认得我们了吗?” 老太太拂开傅锦熹的手,拄着手杖,往林嫣身后躲。 “祖母,这是莹莹和锦熹,都是您可以信任的人。”林嫣握住老太太枯皱的手,温声解释。 老太太勉强愿意让人靠近,可用膳、入睡、盥洗之事,还是只让林嫣近身。 好不容易看着老太太睡熟,林嫣从内室出来,迎面便见到许莹莹。 许莹莹一脸愧疚,想替她捏捏肩膀。 “你怀着身孕呢,照顾好自己便好。” 说话间,许莹莹已背过身去干呕了几声,似乎很是难受。 林嫣瞧在眼中,不假思索道:“本来也要请你们一道过除夕的,既然回来,便暂且安心住下,明日请太医来瞧瞧,你便好好在府里安胎。等开春,也该有三个月了,正好办一场赏梅宴庆祝。” 许莹莹听得出,林嫣的挽留出自真心。 她本来也有心留下来,陪林嫣一起照顾老太太,便没推辞。 巧珠摆好点心退下,许莹莹忍不住感叹:“原想等满三个月,胎相稳固,再来告诉老太太。没想到,世事无常,老太太竟然……” 说着说着,她嗓音低下去,带着些哭腔。 清醒的时候,没能知道重孙的存在,老太太应当会有遗憾吧。 老太太有没有真心期盼过重孙?林嫣说不上来。 她看到的是,老太太被仇恨蒙蔽半生,对两个孙子的感受也没真心在意。 “也许,忘记过去所有的人和事,对祖母来说,也是好事。”林嫣闻声应。 至少,在最后的一段时光里,老太太的心境,比过去十余年都要平静。 不念仇恨,不再自苦,只关心三餐好不好吃,睡眠踏不踏实。 老太太见不得生人,傅锦朝又忙于新政,林嫣预想中的赏梅宴,无暇去办,便想着往后推迟一年。 不知是冥冥中的安排,还是老太太内心深处其实在支持傅锦朝。 直到新政如期推行,大魏吏治变得清明,兵马变得强壮,形势一片大好,老太太才在一个雪夜合眼。 眼见着又到年关,老太太却没能挺过去。 新政诸项事宜已有明确章程,不必傅锦朝再亲力亲为,时时处处盯紧,他向皇帝递上请求回乡丁忧的折子。 “朕批你一年,这一年可不许当真闲着,朕有事问你,须得速回。”皇帝说着,举起和田青玉印玺,重重盖在丁忧的折子上。 傅锦朝扶灵柩回丽城时,林嫣正忙,便没跟着一起。 绣坊和绸缎庄有许莹莹盯着,茶室、琴室有陈玉浓,可温如执教的女子书院,筹款等事宜,林嫣须得亲自盯着。 原本约定好,开春便去丽城找傅锦朝。 没想到,这一忙,直忙到初夏。 走水路去丽城,也足足花了大半个月,到丽城时,百姓皆着轻薄夏衫。 “听说你最近在修缮祖宅?”林嫣见到傅锦朝,忍不住问,“爹娘的书稿都整理好了?还是你在偷懒,等我来了,一起整理?” “偷懒?”傅锦朝扬眉,神情颇有几分矜傲,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带你瞧瞧去。” 瞧什么? 林嫣被他拉住,不得不跟着他走。 只是傅锦朝刻意不等她,他腿又长,脚步迈得又大又急,林嫣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撞到他身上。 夏衫包裹的柔软,压在他结实的手臂,林嫣微微吸气,羞愤低唤:“傅锦朝!” “生气了?”傅锦朝回眸望她,弯起唇角,“迟了两月余才来,你说该不该罚?” 嘴里说要罚她,到底还是心软,放慢了脚步。 林嫣本想反驳,见他放缓脚步,又眉眼含笑,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走过一小段竹径,日光晒得晃眼,林嫣抬手遮起眉眼,便听傅锦朝道:“到了。” 到哪儿了?林嫣心内莫名,抬眸望去,只见前方几步远处,立在一道造型古朴雅致的大门。 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书“嫣园”二字。 那字迹,林嫣认得,出自傅锦朝之手。 “这是?”她目光莹莹闪动。 “一瓦一木皆是我亲手所挑,嫣儿若喜欢,过几年建好,我们便搬来此处,可好?”傅锦朝侧眸问她。 他不是修缮祖宅,而是要为她造一座嫣园? 望着牌匾上他亲手刻下的字迹,林嫣心内蓦地一颤:“过几年?傅锦朝,你是想提前致仕么?也成,反正我养得起。” 闻言,傅锦朝失笑,清了清嗓音,附和她:“嗯,为夫尽量少吃些,不让夫人太辛苦。” 丁忧期满回京,正好赶上年关,林嫣和傅锦朝回林家过地除夕夜。 离京一载,再回京城,傅锦朝仍是皇帝最倚重的一位,朝中无人敢小觑。 上元夜,御街内外的灯会格外繁盛。 林嫣走在长街,头顶、身侧花灯琳琅满目,明月桥撤了宵禁,灯会游人如织,大魏有史以来,最鼎盛的时刻,大抵便是此时。 而眼前盛景,有傅锦朝一份功劳。 林嫣侧眸望他一眼,眸光熠熠。 “可有看中的花灯?”傅锦朝长臂环在她肩头,将她往怀里拉拉,避开身侧拥挤的人群。 这么多花灯,林嫣早已看花了眼,并没有特别想要拥有的。 或许,她最想要的,已在身边。 听到傅锦朝问,她抬手指向目光随意落的方向,假装方才不是在看傅锦朝,而是在看他那边的花灯。 “想要那盏兔子灯,可挂得太高,只怕不好取。”林嫣稍稍仰面,甚至好奇,摊主是如何把灯挂上去的? 思量间,她稍稍往摊位走近一步,想看看摊主身边有没有长杆。 忽而,她腰间一紧,身子一轻,被一双大手扣住举起。 “这样呢?”傅锦朝笑问。 无数盏灯笼光倾泻而下,高大的男子举起裙裾艳丽的女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惊呼声中,无数的人驻足望去。 只见大魏最年轻的阁臣,在长街如昼灯海中,笑如朗月入怀,将心爱的女子稳稳举过肩头,纵她自己去摘心仪的花灯。
第67章 番外1:林嫣和傅锦朝 丹桂芳馥, 秋意渐浓,丽城山川如锦。 林嫣和傅锦朝住的庭院不算很大,书房却宽敞, 两面墙的藏书,还有大家孤本。 看纸张颜色,年代久远, 应当是傅首辅留下的藏书。 说是要她帮忙整理书稿,实则多半时候是傅锦朝自己整理, 林嫣坐在一旁看书陪他。 书房临窗的位置,有一张极舒服的藤椅。 林嫣捧一卷游记, 坐在藤椅中,有些昏昏欲睡。 睡眼朦胧间, 瞥见书案后的傅锦朝。 他坐姿端直,眉眼清正。 身边、手边堆叠着他爹娘生前积攒半生的书稿,整整齐齐。 他盯着书稿的眼神,专注而沉浸。 林嫣痴痴看了一会子, 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醒来时, 日影已西斜, 傅锦朝仍坐在书案后头, 周遭静谧得能听见窗外叶落声。 她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一条绒毯。 “醒了?”傅锦朝望过来, 眉眼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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