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畅一听这话,当即“啊”了一声。 而莫千澜像个孩子似的歪了脑袋:“如果有,我一定吃过。” 祁畅小心翼翼看他,低声下气道:“大爷,我有个想法......怕脏了您的耳朵,不敢说。” 莫千澜将汤匙扔进粥碗里,碰撞声越发响彻屋内:“说吧。” “小人随便编造些话,告诉魏王,再把消息送出去,引蛇出洞,您觉得如何?” 莫千澜彻底推开粥,咳嗽一声,拿帕子擦嘴:“很好,你告诉魏王,我会送莫家至宝给金虏,让金虏在和谈时,为莫家出力,至于他会不会信你,就看你自己了。” 祁畅如释重负:“小人这就去办。” 莫千澜望着他离去,在他跨出门槛,离开二堂后,立刻招来殷北:“等他送出消息,立刻杀了他。” 小人用过之后,便不要长留。 殷北应声,主仆二人在暗夜中静静等待血花绽放的时刻到来。 一朵菊花在无人处凋零黯然。 与此同时,从殷北手下逃脱的黄义仁,摘下一朵带冰霜的黄菊花,吮吸花蜜。 丢掉无用的花,他再摘一朵,直到将路边野菊花摘干净,才猫着腰,躲回废弃草棚中。 寒冰裹着枯草,根根倒伏,暗处一团黑影,是一具光溜溜的尸体。 他穿着尸体身上剥下来的衣裤,卷起腰间衣物,用尖刀挑破腰间蓄积起来的脓毒,待脓血出尽,重新撕碎自己的里衣包扎,咬牙忍住疼痛,走入夜色中。 巡城的人一队队交叉而过,他分不清这些人是士兵、衙役,还是莫千澜私兵,只能一一躲避。 白天街市上闹闹嚷嚷,他无法行动,躺在枯草中,他一面捂住伤口休息,一面想着自己的行动。 魏王暂且性命无虞,他无需担忧,最为要紧的是找到皇帝所要的东西。 和莫家亲厚的,除去邬瑾,祁畅还说过一个程三。 在那死人嘴里,他已问清楚程三住处,此时悄悄潜入白石桥,他辨认门匾,很快找到程家——程家人多,程三与夫人不住大宅,住在和大宅相对的小宅里。 小宅容易找,因为匾额簇新,吊着的灯笼照出门廊前一片鲜亮颜色,黄义仁跃上围墙,攀上倒座房,脚下瓦片也新,薄厚相差无几,轻易不碎,院中一色物件也新,新的朝气蓬勃,热热闹闹。 厨房里有火,白气腾腾,油花炸响,火星毕剥,肉香四溢。 屋子里有人,前院灯火通明,程廷在此宴客,嗓门大,酒气壮,后院小盏烛火,慢摇轻动,脂香粉浓。 院里有花,菊花枝大叶厚,花倾半壁,好似金盏银台。 无数光阴流逝,唯有程廷历经世事,未曾黯淡萎靡。 程廷不怕冷,在院子里烤羊肉,烟熏火燎的拿刀片下来一大块羊腿肉,他递给泽尔:“吃,吃饱了就没伤心事,一顿不够,明天我再带你吃一顿。” 泽尔刚想反驳自己不伤心,程廷就端起酒盏,“吱”的一饮而尽,然后“哈”的一声,算是赞叹。 泽尔用刀子叉着肉,咬上一口,没吃出什么滋味,心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他身上长了什么东西,从喉咙一直堵到肚子里。 他需要他的神,高高在上,垂怜他,为他击碎病灶,让他粉身碎骨,从头到脚将他重塑。 仆人上来摇动羊肉,程廷指指点点,又割下来一块好肉,让人送到后院去。 他示意泽尔喝酒:“我对上湖州豆丁,还有胜算,你对上邬瑾,真是惨。” 泽尔不服气的犟嘴,把话说的乱七八糟:“我比他强,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样的人在我们族里,打一辈子光棍,你们汉人就是奇怪!” 程廷“啧啧”两声:“那你怎么落到奇怪的汉人手里了?” 泽尔正要反驳,忽然耳朵一动,看向屋顶。
第343章 逼问 程廷还在替邬瑾吹牛:“看到我那大狗没,满宽州都找不到这么聪明的,见了好人不吱声,见了坏人能把腚给咬下来,现在就是老了,它还好学,原来见了教我们的赵先生服服帖帖,现在见了邬瑾也服服帖帖。” 泽尔没有看到异样,屋顶上好像只有死物,是风吹动了枯枝败叶,他扭头看一眼老黄狗,一口牙摇摇欲坠,正在舔骨头,心道:“傻狗。” 他端起酒盏,大口饮,酒是透瓶香,入口浓烈,直劈咽喉,一口酒后,唇齿舌尖全都漾着酒香,耳朵里轰鸣不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程廷絮絮叨叨:“你别看我这狗长的老式,在州学里念过好几年书,又忠心又仗义,一看到我,就黏上我了……” 泽尔再扭头看一眼狗,就见狗卧在地上,翻了个大白眼。 他切下来大块羊肉,放在嘴里咀嚼,酒开了胃,羊肉滋味也能尝出来一些,一边嚼。 程廷的聒噪让他没办法思考,因此痛苦也有限,并且脑袋如同浆糊,不知道该恨莫聆风哪一样——杀他父兄,抓他,饶了他,给他一点甜头,然后毫不在意的毁灭。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程廷这句话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他诧异地看过去,就见程廷也正抬眼看他。 程廷的目光和言行都带着三分醉意,可又纯粹,并不像是要为挚友解决麻烦,而是真心实意,想帮帮他。 他端起酒盏和程廷碰了一下。 两个人剔下大半只羊,喝空三坛酒,泽尔要回莫家去,程廷送他出门,然后一扭头,钻进官房。 他用马尾牙刷沾上槐枝膏洁齿,让人送来热水,用澡豆将自己搓的通红,爬出来擦干头发,从里到外换了衣裳,抬起胳膊,把袖子凑到鼻尖使劲一嗅。 没有烟熏火燎的酒肉气,通体芬芳,哈一口气在掌心,用力一闻,还是有股酒味,于是让人上一盏浓茶来。 他端起茶盏,含上一口,仰起脑袋,鼓着腮帮子,漱的“汩汩”有声,忽然衣摆被什么东西一拽,他一惊之下,“噗”的一声,茶从嘴里、鼻子里喷了出去,呛的面红耳赤,吭吭咳嗽。 “老黄,牙痒?” 老黄狗大叫两声,他皱起眉头往外走:“来人了?” 他张望一眼,没有发现端倪,吩咐下人守好门户,急急跑过垂花门,走到后院门前,见正屋亮着烛火,一个丫鬟在门口守着,见他前来,打起帘子,他松一口气,迈步进去。 屋内用四折屏风一分为二,外间置放香炉和竹熏笼,炉香袅袅,温暖宜人,灯罩中烛火微动,满屋光影也随之摇动了一下。 一个丫鬟在竹熏笼前翻动衣物,听到程廷进来,连忙起身福礼,告退出去。 程廷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快步绕过屏风:“惠……” 屏风后,许惠然坐在床边,腹部高高隆起,只着里衣,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满脸惊惧,泪痕已干,一把尖刀从她身后伸出,稳稳架在她脖子上。 黄义仁蹲在她身后,举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不要!”程廷的声音哑了下去,神魂出窍,脑子里只剩下“轰然”一声响,身上迅速凉了下去,喝下去的酒在一瞬间变成冷汗,透了出来。 门外下人来来往往,又有小丫头们喁喁不止,偏偏没有一人知晓屋中变故,声音又渐渐散去,只留下屋中人对峙。 程廷张着嘴,两鬓汗珠汇在下巴处,滴落在地,摔碎成八瓣。 “你是什么人?”他尽可能放低声音,一只脚慢慢往前挪动一步,尖刀上寒光一闪,刀锋往内收缩,他立刻将脚收了回去。 他语无伦次:“放了她,你劫持我,我皮糙肉厚,我家底也厚……你要银子、金子?金子也有,有很多、不是特别多,都给你。” 地上他的影子颤动不止,抖的厉害。 许惠然牙关紧咬,不发一声,怕贼人凶性大发,怕乱了程廷心神。 她看程廷,像落水的大鸟,落花流水,战战兢兢,两手紧紧攥成拳头,额上青筋暴起,令人心疼。 “莫家有宝藏,不为人知,”黄义仁开口,“你与莫家相熟,在莫家读书,哪怕没人告诉你,你也一定察觉到蛛丝马迹,说,在哪里。” 程廷两只眼睛瞪的滚圆:“宝藏?你说的是聆风?聆风就是莫家宝藏,全宽州人都知道!” 黄义仁冷笑道:“好好想想,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十。” 程廷一层接一层往外冒汗,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化,他硬撑着不倒,脑子疯狂转动。 莫家哪里有宝藏? “九。” “没有,我没听过,你绑我……” “八。” “你绑我去莫家!我姑父疼我,会告诉你的!” 在他疯狂辩解,设法敷衍的时候,黄义仁不为所动,一个数一个数的说了过去,程廷脑子里开了锅的粥似的,又乱又热,只恨自己不能变出一座金山银山,胡说八道:“在朔河!” “撒谎!”黄义仁刀子收紧,许惠然脖颈间立刻有了一道血痕,滴落到衣襟上,“朔河尽是流沙,如何能藏物!” “在他们家里!”程廷声音变了调,急促尖锐,“在莫家!” “胡说!”黄义仁冷声,“莫家的地皮都翻过,没有!” 程廷心里一惊,同时脑海中闪过一尊地藏菩萨坐青莲像,藏在竹林深处,寂静无声。 细微神情变化,黄义仁立刻察觉,一只手放到许惠然腹部:“说!” 许惠然面白如纸,几近昏厥。 程廷惊呼一声,猛地往前一步,“你放开她,我说!你快放了她!” 他嘴唇颤抖,看黄义仁刀往前挪动,一只手撑住小几,深吸一口气:“我也只是猜测——” 他迈步往前走,走的小心翼翼,在烛火旁停下:“我姑父只信任聆风,聆风小时候常去雄山寺,她不信神佛,一定是去看你说的宝藏。” 黄义仁追问:“证据!她去雄山寺看什么?” 雄石峡是天险,确实是藏物之处。 “看鱼!”程廷脱口而出,“她喜欢看鱼!” 他伸手抓了一下耳朵,拉拽衣襟,动作全都落在了黄义仁眼中。 黄义仁盯着程廷,慢慢收回尖刀,插入腰间,腾出来的右手捂住许惠然嘴唇,随后左手五指张开,用力在她腹部抓下去。
第344章 逃 许惠然的惨叫全落进黄义仁手里。 她大汗淋漓,脖颈往前抻,眼珠子几乎瞪出来,手脚因剧烈疼痛而抽搐,却又竭尽全力缩起来,躬起背,想要护住腹部。 黄义仁声音冰冷:“说!” “在我家!”程廷膝盖猛地跪地,“在那里……那里!” 黄义仁满意一笑:“哪里?” “花园里!” “花园何处?” “放了她,我告诉你!我带你去!” 黄义仁看程廷近乎崩溃,大有不放人便同归于尽的狂态,便挟持许惠然从床上下来,走到程廷身边,抬手在许惠然后脖颈处一劈,许惠然软绵绵昏倒在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57 首页 上一页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