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则围之。”莫聆风立刻下令,四面包围开远堡,步军营在前,马军营在后,以免敌人突围。 小窦、殷南整点人马,点出四个都头,分做四股,杀向开远堡,待到堡外,立刻摆出合围之势,摇动“莫”字军旗,放声呐喊。 然而开远堡中一片寂静,悄无声息,所有的呐喊、杀气、热血沸腾,全都在寒冷的风里凝结成冰,落入空谷,无人回应。 只有人头和金色旗帜在飘荡。 莫聆风扬手,呐喊声戛然而止,游牧卿再次下马,回首点出两个弓手,一步步走上开远堡石阶。 开远堡大门洞开,游牧卿走入门中,没有看到人影,挥手让两个弓手上了堡头,背靠背搭弓瞭望,很快,其中一位弓手便道:“没人,跑了。” 金虏并没有死战的打算。 偷袭得手,挂上人头之后,他们本打算再次伏击前来救援的小股兵马,羌人却分外敏锐的听到了马蹄在地面发出的颤动之声,得知有大批人马前来,便弃了开远堡,逃了。 游牧卿从堡中出来,与弓手一同翻身上马,对莫聆风道:“应该是从横山离开了,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回高平寨?” 莫聆风调转马头,看向横山:“去横山。” 游牧卿面露难色。 他看一眼铁青的天色,已经有雪片在风中翻飞,低声道:“姑娘,随时会有大雪,现在横山也不好走。” 莫聆风知道不好走,但还是要追。 莫家军,不能只带回去开远堡那些同胞的人头,却连一个敌首都未斩杀。 堡寨中,还未曾有过这样的笑话。 她莫家军也不能有这样两手空空的战绩——还不够,她现在有的还远远不够,开春之后,她要招兵买马,要占据堡寨半壁江山,要吞噬镇戎军,不光要有银子,还要有赫赫的战功。 “金虏能走,我们也能走。” 莫聆风很冷静,眼睛里带着寒意,右手折着马鞭,用力在左手手心敲了一敲,随后伸手一指殷南:“你领步军营。” 她看向前往横山的那一条路:“你们从这里往上围。” “是!”殷南大声应下,抬手一挥手中军旗,步军营士兵立刻跟上。 步军营男、女各分两列,男兵存着一股不能输给娘子军的傲气,娘子军带着一抹必须要压倒男兵的肃然,踏碎琼玉,杀气翻腾,互不相让,直奔横山而去。 小窦眼巴巴看着殷南走了,很想跟上去,目光还没收回来,耳中就传来莫聆风的声音:“窦兰花!” 小窦含羞带臊地答应一声。 莫聆风看向西边:“马军营随我踏过葫芦河,过怀远寨,从张家堡包抄横山!” “是。” 开远堡就在葫芦河边,葫芦河只是一条小河,远不如朔河宽阔,轻而易举便能跨越, 过了葫芦河,就是怀远堡,从怀远堡向再次废弃的张家堡走,骑马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到横山脚下。 夜深,而且静,马蹄踩在积雪中,发出“咯吱”的声音,到了葫芦河,葫芦河冻的硬实,人能过,马蹄却打滑,莫聆风当机立断下马,步行过河。 夜色越发暗了下来,寒风吹着粗糙的雪粒子打在人脸上,俨然也成了一场敌袭,莫聆风攥紧手中长刀,默不吭声,只是快走。 行军的脚步声惊动了怀远寨中驻扎的士兵,一位指挥使带领弓手站在堡头上,看到了小窦高高举起不断翻飞的莫字军旗,连忙让士兵收了弓箭。 游牧卿飞奔上前,借用战马,怀远寨中指挥使应允,不仅借出了战马,还派出人手,过河去放马。 通往横山的小道,黝黑狭长,再次废弃的张家堡与这种寂静一起,蔓延到人的心里,莫聆风领着队伍在黑暗中沉默奔驰,仿佛是疾行的幽灵。 纷飞的大雪和没过人小腿的积雪吞没了他们的呼吸声,每过四刻钟,他们便翻身下马,步行向前,活动开冻僵了的手脚,再重新上马。 和莫聆风算的一样,他们在一个时辰后到达横山山脚。 山脚白雪茫茫,莫聆风立在雪地中,让士兵围住横山,列成一个横排,手持利刃,往上围剿。 横山寂静,没有虫鸣鸟叫,走在背风处时,更是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只有雪片簌簌落地,以及脚陷在积雪中,发出的“咯吱”声。 一营之兵,以合围扫荡之势往上走,走到风口时,狂风夹杂着雪片铺天盖地而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如此往上攀爬了两里路,一个士兵忽然一跃而起,冲向前方,扬手便是一刀。 血在夜里也变成一种暗而粘稠的颜色,落在地上,立刻冻结,一个金人无声无息倒在雪地中,紧接着,周围士兵接二连三动作,又有三个金人,在即将逃出横山之际,被伏击而亡。
第169章 合围 金虏和羌人迅速发现了这一异动,面对如此众多的士兵,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然而来时的路上,打头的是殷南。 殷南擒刀在手,以同样的方式领着人向上,耳朵一动,忽然蹿了出去,兔起鹘落,众人还未曾看出眉目,就听“啊”一声惨叫,雪地里迅速弥漫出铁锈般的气味。 随后,殷南拎着带血的尖刀走了出来,两只眼睛在雪夜里放出亮光,像是猫,开始到处游走,捕捉敌人气味。 她念叨着:“一个。” 冷酷无情和兴奋在她身上混杂,制造出一种刺激人的兴奋。 随后,常龙拎刀而出,一刀扫向躲藏在石头阴影中的金虏,十招过后,他甩了甩拳头:“两个。” 这场屠杀,变得持久。 金虏和羌人异常敏锐和矫健,发现被合围后,立刻四散开来,分头躲藏,一时间敌暗我明,只能靠着收拢包围圈来搜寻。 陆续有金虏倒在刀下,两个羌人一跃而起,在雪地里蹿的比兔子还快,走在中间的莫聆风借着雪光,远远看清楚了其中一个羌人的面貌——那个逃走的人! 她对此人的面孔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只要一碰面,就会想起,好像此人的面目莫名熟悉,总能让她认出来。 她不浪费心神在此人身上,带领士兵继续扫荡。 羌人泽尔从莫聆风眼皮子底下跑过,感到了一阵恐慌,一双狼眼四顾,眼睁睁看包围圈不断缩小。 他悄无声息地更换隐藏之地,在一根老树杈上蹲了下去,取出怀中白石,捧在手中,低头亲吻,同时在心中祈求白石保佑。 一名同伴也轻巧跃了上来,纵然足够轻巧,也带着力量,树梢上积雪随之抖落,两个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幸而雪足够大,掩盖了此处异动。 雪光在天光下,变做了幽蓝颜色,又逐渐放白,时间也随着这种光线而流逝,直到飞雪停下,积雪再次变白,整个横山已经让他们搜索了一遍。 两营兵马围住小小横山堡,士兵将尸体都拖了上来,剥去弯刀、弓箭等物,清点数目。 九十人。 莫聆风挪动脚步,将这些面孔一张张看过,没有从中找到那位羌人,仰头看向横山堡。 “还有漏网之鱼,至少一个。” 殷南立刻领着人进入横山堡搜查。 横山堡中,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是守在横山堡中的士兵,殷南领着一队娘子军进入,并未搜查出金虏,反倒是找出来三个逃过一劫的士兵。 莫聆风让殷南继续守住里面,随后仰头,看向横山堡的屋瓦。 横山堡太古老了,古老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一眼望过去,除了皑皑白雪,就是不断修葺、加固过的石块、梁木,外面看着完好无损,里面却有可能是空的。 她负手而望,一边看,一边细致的思索,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游牧卿身后:“小心。” 游牧卿横刀在身前,遮挡住她,莫聆风藏在游牧卿背后,再一次往上看,天光逐渐明亮,在雪上照出迤逦的光影,投在莫聆风脸上。 她的轮廓已经逐渐分明,目光冷静凌厉,箭一样射出去,扫过每一个可疑之处,周遭也随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着她而动。 半个时辰后,她一无所获,然而丝毫没有撤离的打算,用冻的发青的面孔吩咐游牧卿:“放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弓手搭弓上前,将箭对准任何可以藏人的缝隙,“咻”的放出箭去。 很快,堡寨就成了巨大的刺猬,再没有下手之处, 天地间静的只剩下呼吸声,莫聆风能听到积雪从枝头坠落的声音,细碎、飞扬,连绵不绝。 士兵们每过上一刻钟就轮换着活动手脚,吃一点冰渣似的干粮,在嘴里咀嚼的足够久了,才吞咽入腹。 半个时辰过后,仍然是没有动静。 当真还有漏网之鱼? 他们不敢发出疑问,因为莫聆风也同样站在这里等,她很安然地凝视着横山堡,等待着这里面流出鲜血。 可是天色只短暂的放出了一下光明,很快就再次陷入阴沉,寒风肆虐,又一场暴雪要下——堡寨的隆冬,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雪,难得放晴。 游牧卿在一片肃穆之中上前,走到莫聆风身边,低声道:“姑娘,撤吧,再这么耗下去,人吃不住。” 话音刚落,狂风便起,呼啸来去,发出尖锐扁窄的呜咽之声,雪片有风助力,起了刀锋之势,斜插入积雪中。 莫聆风确信那个羌人就在这里面,转动一下僵硬的手腕:“再等一等,快了。” 他们有吃有喝,尚且承受不住这样的寒冷,对方纹丝不动,越发难以忍受。 游牧卿点头,呼出一大团白气,正要退下,前方不远处的积雪,忽然向上扬起,让风搅弄出遮天蔽日的一片迷雾。 积雪里所藏的羌人猛地扑向莫聆风,游牧卿抖刀上前,挡住攻击,他刚要一展身手,将这羌人斩落在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游牧抬腿将那人踢飞,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羌人,宛如鬼魅,无声无息从雪地里钻了出来,趁着同伴的这一扑,手持一柄弯刀,将刀刃平直地伸向了莫聆风脖颈。 莫聆风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脖颈冰凉,垂眸看着刀光闪着寒冷的光,抬起头,看到接二连三的羌人跳了出来。 一共六人。 他们在合围时迅速跑向合围中心横山堡,用皮毛帽子盖住脑袋,拢紧身上的皮袍子,将自己埋在屋檐下的积雪中,只用手指留出一个小孔出气。 连绵不断的大雪重新覆盖在翻动过的雪堆上,掩盖住他们的行踪,原本他们只需等待莫聆风一行人离去,便可以逃脱。 未曾想到,莫聆风在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而且还将继续等下去,直到他们冻硬了为止。 他们不能再等,太冷了。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出手时,泽尔果断而且迅速的出手,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刀架在了莫聆风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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