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呀”了一声。 对面那男子似乎也是意外,先是一怔,一双桃花眼将云枝打量上下,转而嬉笑开来,“这位便是云枝娘子罢。” 云枝并未见过这人,“小女戚云枝,不知郎君名讳。” 她落落大方,上前作了一礼。 “小人程景秀,刑部程尚书正是家父。” 云枝倒不知程家郎君也来了府上,那边程景秀让开了身子,云枝唤了一声,“启业阿兄。” 乐启业是个古板的性子,云枝极少见他开怀的模样,果然这会儿也只略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回应一句,“云妹妹。” 显见是乐启业同她更熟识些,一句“云妹妹”已胜了许多。 程景秀倒是听说过戚家小娘子貌美,还曾同梁王议亲。不过美人他亦见过不少,之前料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能有传说之中五六分颜色便足够惊艳。 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传言不假,当真是人间艳色,哪里还移得过眼去。 乾朝虽不忌讳娘子们同郎君说话谈天,可云枝叫程景秀盯得有些羞恼,加之确然是累了,只说了几句便想回房。 那程景秀却来了兴致,也称她一句云妹妹,“阿姊这两年在独芳园设宴,遍邀京中贵女前去玩乐,怎的未见云妹妹前去?” 云枝倒是知道那宴席,说是玩乐其实也有叫各家相看的意思。旧年梁王遭贬,家中凄风惨雨,她哪里有出去玩乐的心思。纵然去了,不过是叫众人在背后偷偷议论的谈资。 也不知这程景秀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身子一向不好,那时犯了敏症,在园子里修养罢了。” 程景秀听了愉悦地点了点头,仍旧刨根问底,“不知是什么敏症,我府上倒有几位数得上名头的良医,不如介绍给妹妹来瞧瞧。” 云枝回以一个淡笑,她眉眼弯弯,并不多做回应。 这般询问女儿家的病情,在哪里都是十分唐突的,乐启业适时止了一句,“云妹妹是从外面回来?” 云枝点头称是,绕过程景秀对着乐启业道,“买了些街上的小食,请二位阿兄尝尝看。” 她说二位阿兄,可眼睛只盯着乐启业一人罢了。 乐启业知晓小娘子们的口味,于他来说恐怕并不十分喜欢,不过因十分不喜程景秀这般询问云枝,便接过一些尝尝,“还是你儿时喜欢的那家罢了,味道并无变化。” 云枝嘴角便落下一只小小梨涡,“阿兄还记得?” 乐启业舒展了眉目,轻点了点头。 那边程景秀似乎是不满云枝这般冷落,“说起敏症,我倒想起一事。乐阳公主对面食过敏,自小便不能同面食接触,是吃米长大的‘米公主’,只是一次在宴席上误食了汤饼,最终竟致她盲了双眼……” 云枝不知这人为何非要这般揪着自己不放,乐阳公主是梁王胞姐,那误食的汤饼也是梁王本来要吃得,他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叫自己不要忘了梁王? 云枝耐着性子解释一句,“公主的敏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这不过是蚊虫叮咬才有的,没有那般严重。” “哦——” 程景秀大概一向是个被众人簇拥的,他想知道的事情,对方必须事事回应,他才舒服了。 只是惹得云枝有些厌烦,十分不喜旁人将自己的事情了解的这般细致。
第21章 “说起乐阳公主,自梁王遭贬似乎也受牵连,竟被常困深宫之中,已过了适龄却不见出降。” 他调转视线瞧着云枝,“梁王这一贪,连累之人倒是不少。” 他虽在笑,云枝平白却觉得他面露奸邪,不是好人。 “郎君们在外建功立业旁人不会多说什么,总归能寻到更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可若是娘子错过了适龄,再误了好名声便是越发贬值,哪里还能嫁得出去不是?” 乐启业实在听不下去,“程兄——” 程景秀却不管旁人爱不爱听,“却不知乐兄缘何这般气愤,若是梁王贪赃之时也多想想姊妹亲人,倒不会做下这许多错事了。” 他步到云枝身旁,“云妹妹觉得呢?” 云枝自然知道“升溢粮”案之后,那梁王贪赃之事是板上钉钉,夺爵遭贬已是自食苦果。可今日,这程景秀卯着劲儿同自己叫板,叫她浑身不适,她刚要回嘴…… “程兄不去向戚大人讨教课业,怎的赖在这园子里同人话起家常了?” 那说话之人轻扯了云枝衣袖,她脸上犹带着几分薄怒,回身却瞧见安执白正在身后。 似乎也是刚从外间回来的模样,今日一身玄色,发冠束得一丝不苟,倒有几分英武的模样。只是红唇似血,浓眉白面,哪怕盛怒之时,也少有人能忽视他分外精致的一张面容。 这二人立在一处,倒是极般配的一幅画卷。 “执白阿兄。” “安郎君——” “执白——” 几人一一向他打了招呼。 都是此次京试的举子,几人早见过了面,也知彼此深浅。程景秀和乐启业自认也是同辈数得上的人才,不然家族也不会如此看重培养,可对上安执白这商户之子竟落了下乘。 人说文无第一,可有时那文章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服气。 “安郎君说笑了,不过是同妹妹开开玩笑罢了。” 程景秀听家中提起过,这安执白已是几方势力都瞧上的人才,不单是二王和五王,甚至是那不问世事的晋南王都对他赞许有加。 这样的人物,纵然不必成为朋友,可若是结怨那便大大的不上算了。 他转换表情,“云妹妹勿怪,某只是对那等贪官污吏深恶痛绝,进而言辞有些犀利,在妹妹面前露怯了。” 云枝面上倒也领了他的情,只是内心郁郁,她纵然不喜欢梁王,听到有人这般贬低他仍旧不爽。 “几位阿兄慢聊,小女先行一步。” 乐启业冲她点了点头,云枝知道乐家阿兄是个好人,便也报以一笑,单单落了程景秀,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程景秀倒确实同传言中一般不好相处。 她还未来的及走到自己小院,安执白便已经追了过来。 瞧着云枝不喜,他上前安慰,“程郎君心术不正,所言大多都是歪曲事实之言,你莫放在心上。” “我自然晓得,”云枝叹了口气,“若是真叫他气着,岂不是白读了这么些年的书。” “你既然想得开,为何……” 安执白顿了顿,心中有个叫他不喜的猜测,“是因为他提起梁王?” 若不是为了程景秀的口不择言,含沙射影提起云枝这般年龄还未定亲一事,那她这不悦的模样,只能是因为程景秀提起梁王。 云枝身子不由一颤,纵然不是男女之爱,她对梁王多少还是存着一点兄妹情的。叫一个外人如此指责自己的阿兄,她心里怎能好受的起来。 安执白瞧她脸色越发不好,那心便往下沉了沉。 “我就该撕了他的嘴,梁王之事连官家都不再提起,他凭什么!” 云枝伸出粉拳砸在一旁的树枝上,“实在叫人气不过。” 她在这头生气发疯,那边安执白却半晌并未出声。 云枝只听见一旁树枝上的落叶扑簌簌向树根落去,转而回头瞧他,少见他眉头皱得这样深,“怎么,阿兄也要埋怨梁王不成?” “不该怨么?” 安执白一向与人为善,连方才程景秀那般欺负云枝,他也不过说他一句“口不择言”罢了。具云枝所知,梁王同安家从无往来,他为何要埋怨梁王。 “阿兄也要说梁王是贪官污吏?” 为何一个个都来气她。 “不是,”他顿了顿,深深瞧进云枝仿佛要喷出小火苗的眸子,“你这样在意他?” 云枝一时未转过思绪,方才他们不是在说梁王“贪粮”一事么,何时同她的喜好掺了联系。 “自然是有几分在意……” 又不是路上一个随意来得陌生之人,她介意旁人胡乱评判,不是极其正常之事么。 云枝扭身不愿再对此问题多做纠缠,她心思实在有些乱,“我先回了,阿兄请便吧。” 乐启业对程景秀以往口无遮拦并不在意,可这次他伤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便不想再同他再交谈什么。 左右写好的东西已经交给了戚大人,过几日叫小厮来取回信便好,甩袖离去了。 程景秀却不觉自己所言有何不妥,自在地哼起一支小曲儿。 他随身伺候的小厮替他牵马在旁,“郎君今日怎的如此愉悦,戚大人对郎君的文章很是满意?” 程景秀扫他一眼,心道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罢了,“你懂什么。” 程景秀一向是心比天高的,那样好的出身和家世,家里早在朝中铺好了路,只待他榜上有名,自然前程无量。 小厮也习惯了郎君的冷言,“小人不懂,只是郎君高兴,小人也跟着高兴。” 程景秀心中自然是瞧他不起的,这般没骨气。 “你瞧戚家的娘子可好?” 他姿态高高在上,其实心中早预想到小厮会如何回答。 “仙女儿似的,同娘子相比其余便是俗物了。” “纵然是仙女儿,也还是得踏实在地上做婚仪嫁娶那点子事,俗不俗物的,就那么回事了。” 他随着马儿行进也款摆起来,小厮瞧着便疑惑道,“郎君对小娘子有意?” 程景秀未置可否。 “可郎君分明惹了小娘子不悦——” “便说你是不懂,”程景秀想着家中阿娘对阿爷千依百顺的模样,纵然曾经是高贵不可攀折的郡主娘子,如今还不是乖乖听着阿爷的话。 “娘子们出身不凡,若是一味捧着,岂不是迎了尊大佛回来。郎君志在四方,内院的娘子们懂什么,一个漂亮物件罢了……” 他看了看日渐西垂的日头,为自己的打算自喜,“先把她们踩在泥里去,再给一点适量的甜头,这叫松紧有度。”
第22章 云枝去过秦王府之事并未告诉府中诸人,长辈们那里若说了是徒增烦恼,妃令那里她却有另一番考虑。 若是阿爷并不想去郡公的宴席,自己提早给妃令说了倒叫她有了期待,最后这期待落空少不得会叫她埋怨,明明是做好事,若是生了嫌隙那实在不上算。 总归阿爷才是整个家族的主事之人,这事要如何去做还需看阿爷自己的意思。 云枝足等了两日,方才等到了郡公的人上门。那日王舒温上门,二人在屋中商谈许久。云枝便到阿娘那里探听消息,阿娘这几日都守着妃令的母亲,她那偏头痛越发严重了,简直连床榻都没法子离开。 妃令小小的一个人,坐在一旁瞧着形容枯槁的阿娘并无办法,不做声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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