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娘子的意思,恐怕是要朗越复述不出,便一直要在这里苦熬背诵了,这实在叫人头痛。 朗越欲同司赞理论,可佟娘子果真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女官,半点情面不讲,由得朗越在一旁闷闷生气,她倒已经继续讲起下文来。 一时殿中安静,只朗越气恼的将茶盏摔得磕托直响。 “周礼有言‘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独孤娘子可知哪六种玉瑞用以区分诸侯之级?” 朗越只支支吾吾答了两句,佟娘子明显并不满意,“独孤娘子不知,程娘子来答。” 程西约未想到佟司赞会点了她的名头,不过《周礼·春官宗伯·大宗伯》这篇她是背诵过的,原本志得意满想要一一说来。忽而想到方才戚家娘子寒冷之时也镇定不语,便觉自己若是出这个风头恐怕不好。 “回佟司赞,小女不知。” 司赞抬手叫婢子撤一炭盆,独孤朗越情急去扯云枝衣袖,“佟娘子还未问过戚家娘子,怎的如此心急。” 云枝看佟娘子不曾拒绝,便答,“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 程西约看她二人对答来往,心口一紧,恼恨自己方才错失良机。 “请独孤娘子复答。” 独孤朗越只以为戚云枝答了便算妥当,那几句话依旧记得糊里糊涂,佟娘子再不肯通融,撤下一殿中火盆。 云枝捏了捏指尖,已经感到手指僵硬,撑一时半刻尚还可以,也不知这佟娘子后面还要出多少幺蛾子。
第24章 “独孤娘子莫要怪罪,妾只是要娘子将习学内容熟记于心,不论方法,只看结果。” 朗越自然也是忍了又忍,这佟娘子是皇后指来得,她纵是无法无天惯了,在皇后的人面前也不敢造次。 佟娘子又问,“何为‘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 朗越作答却只知一半,自然又要旁人提点。 程西约赶忙替她回答,“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独孤朗越不敢招惹佟娘子,单对身旁二人瞧不过眼,不由低声讽刺道,“显摆些什么——” 这殿中越发冷了,程西约刚为自己不曾落于云枝之后舒了一口气,片刻后便渐觉内急起来。 程娘子瞧瞧身旁几人,个个端坐在椅上,只她略微向一旁挪了下,压抑着急切的需求。 她安慰自己,佟娘子授课时间已久,那独孤朗越是个坐不住的,再等不久纵然是佟娘子不说,独孤朗越也要叫停了。 这时间点滴过去,独孤朗越因背不出内容急得额头冒汗,哪里还顾得上叫停授课。云枝也只管眼观鼻鼻观心,以不变应万变。 佟娘子更是冷着一张脸,从授课开始那坐姿便不曾变动过。 程西约越发悔恨方才自己多喝得那些茶水,这殿中又这样冷,样样催得她难堪。 她情愿这般继续撑着,生怕在佟娘子面前失了颜面,至少不能叫戚云枝把她比下去。她是从前差点成了梁王妃之人,种种礼仪教导比她自然多出许多,她偏要挣这一口气,不能叫她觉得自己行事粗鄙,不若她这曾经内定的王妃。 朗越磕磕绊绊背完了今日课业,她放下心来左右瞧瞧。这二人个个比自己出色,还偏要在自己面前出风头,都想压着自己这个“武都王妃”,好在外面博个好名声。 她心中忿忿。 却正好见程西约那坐姿似乎有些别扭…… 午饭安排在王府前院,云枝的手脚已冻得麻木,好歹叫婢子引着到隔壁暖和了手脚,心里在琢磨饭后还有学习内容,小脸不由也垮了下来。 “第一日来王府,可还习惯?” 云枝回身去看,见独孤及信正迈步进了门来。 “阿兄。” 云枝将手指收回了袖筒之中,回身瞧着秦王道,“一切都好。” “是么?” 秦王在一旁落了座,掀开才沏好的茶盏吹了吹边沿,上下将云枝打量一番,“不是一早都在屋子内授课,怎么还冻成这模样?” 云枝只知收起冻红的手指,却不知此时脸色苍白,连两唇都失了血色。 “佟娘子严格,叫我们几个醒神,故而屋子里炭火烧得不旺。” 这模样何止是炭火不旺,应当是如同冰窟了才对。 秦王一时也冷下脸来,“如此做法实在不妥,年轻娘子们不似郎君,作下病来就误了身子了。” 云枝见他欲起身,适时拉住他的胳膊,po文海,棠废文更新都在南极生物群四贰二贰捂旧义死泣“阿兄莫急,只这一两日不碍事的,况且佟娘子同我们一道受着,怎么好叫你前去交流,让娘子以为我半分苦头都吃不下。” “没用的苦头吃它来做什么。” 她牵着自己胳膊,秦王低头瞧了一眼,心中大为受用,只是仍旧觉得不妥。 云枝还要解释,却叫秦王打断,“娘子们日后还要生育,受了寒气可不是小事。” 闻言云枝却笑出声来,“阿兄连这个都知道,对女科也有了解么?” 看她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一副玩笑模样,秦王乜她一眼,“你不晓得,我阿娘年轻之时因信期受寒,良医后来才断她再不能生育的。” 独孤及信甚少提及自己的家庭,云枝只知道那女子从未被独孤家承认过,一直被郡公养在外面。倒是秦王自小被抱回公府养着,却也同府内众人并不亲厚,想必在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 她愣了一瞬,才喏喏回应一句,“娘子受苦了。” “上一辈儿的恩怨了,且不去谈它。此事你不必理会,我同佟娘子说过便罢。” 在他的府上,秦王决定之事自然是说一不二,云枝也不再纠缠。 他军务繁忙,也不能在云枝这边多待,嘱咐她在府上用饭之后便匆匆离去。 午饭有一道乳鸽做得可口,云枝吃了半只,又用了一碗鲜粥,方才觉得整个人暖和过来,连脚底都透着暖意。 小桌上不见朗越和佟娘子,云枝问过丫头才知道他们用饭之处都在自己院中。不过叫她意外的是,程家娘子也从头至尾不曾出现。 饭后还有些内容未曾学完,程娘子却趁午饭的功夫回程府了不成。 不过那程西约似乎并不待见自己,云枝也不愿同她再扯上联系,倒是一旁布菜的丫头问询一句,“戚娘子可见着程娘子没有,王府规矩过午不食,她若是因旁的事情耽误了,可要饿着肚子听讲了。” 云枝净了净嘴角,“程娘子未曾出府去么?” “不曾出府,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未曾出现。” 云枝单记得她走得急了些,朗越倒是同她前后脚的出门,再往后她也不曾见过她了。 “一会儿回了那授课的屋子,咱们仔细找一找,许是听课困倦,这会儿找地方歇觉去了。” 不过这概率微乎其微,程娘子也是世家出来的娘子,未经主家允许便随意在一处屋子休息,到底是于理不合。 云枝并未将此事多放在心上,那边程西约却被困在一偏僻小屋中。 那独孤朗越诓她,指了这屋子说是如厕之处,她才进屋便被锁了起来,独孤朗越却在外嬉笑着,“戚娘子若是憋得狠了,便随意找一处放放水,只是要丢了你世家女的脸面,叫人说你是个随处解手的贵女,戚娘子自己看着办吧。” 程西约将门拍得砰砰作响,可未得了朗越的允许,这旁边的丫头没有哪个敢站出来帮忙的。 “要抢我的风头,也不看看是谁府上。” 朗越心中恨恨,方才这程西约那般急切的神色,生怕在佟娘子面前露不了脸似的,一个个的都想借着自己的势头。那佟娘子是为自己来得,两个陪客罢了,竟不知自己是何身份。 不给她们小小教训,恐怕还要继续抢自己的风头。 朗越在外等了一阵,吩咐两个丫头看着门口,要到课业开始前再将人放出来,自己便先去用饭休息了。 程西约焦躁不已,她着实憋得狠了,只是叫她随处解决绝无可能,即便憋回程府再说,也断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程府的面子。
第25章 云枝吃得腻了些,在园子里随处逛了逛,远远见着朗越从一小道之中钻了出来,瞧那模样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又有什么喜庆事。 朗越倒是并未瞧着她,云枝见她走远,越发觉得可疑。 她亦不敢贸然行动,毕竟是在旁人府上,且那朗越性子古怪,云枝也怕她返回来对自己不利。 她先记下当前位置,之后便去寻了那殿中伺候的侍女。 两人在原路走了不久,便瞧着晨起还跟在朗越身旁的几个丫头聚在一殿门之外。 云枝缓缓靠近,随意想个话题同几人搭话,“独孤娘子可在殿中?” 她自然知道独孤朗越不在此处,这才越发显得他们聚在这边很是可疑。 还未等那几个侍女回话,屋内便有人急急应声,“是戚家娘子不是?我是程西约,快帮我开了门外那锁。” 云枝轻蹙了下眉头,“你们将程娘子关进殿中作甚?” 几个丫头均吓得直摆手,“并非咱们所为,是独孤娘子……” 那出声之人正欲解释,叫一旁的丫头扯了衣袖,“同戚娘子无关之事,戚娘子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怎能不过问,都是一起入的王府,今日独孤朗越敢戏耍程西约,明日便敢对她戚云枝也下黑手,实在太不像话。 “今日秦王还曾特特向我提起,询问我与程娘子入府之后可有不便之处。现在照小娘子的意思,秦王关照并不作数,都由着你家主子的性子来,将客人随意关在府上也不可过问了?” 秦王虽未谈及程娘子,可这时候拉他出来充数,想必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那丫头并不知晓秦王午后曾到殿中同云枝说过话,还当云枝是在胡诌。 “秦王事忙,哪里会顾这点滴小事,戚娘子还是莫要为难咱们了。” 随云枝一道的侍女却赶忙作证,“王爷确实是来过殿中的,只是当下几位娘子都在别处,只戚娘子同王爷碰了面。”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他们虽是独孤朗越的侍女,可秦王府上到底还是秦王说了算。若是知道她们纵容朗越娘子慢待客人,秦王那等重视法纪之人绝不能饶了他们。 云枝向着几人伸手,“钥匙拿来。” 那几人也不再磨蹭,将那铜钥交到了云枝手中。 不过耽误这一会儿功夫,她还未来得及靠近门口,那边独孤朗越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戚娘子忙碌,不仅要压着我独孤朗越,还要做我阿兄的主,这偌大的王府都听你戚云枝的可好?” 云枝见她来稍有些意外,不过程娘子之事她既然已经出手,便没有就此罢休的道理,“不知程娘子做错何事,要独孤娘子将人锁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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