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大邺生活,且与大邺人延绵出子孙的胡人,在他们的眼里,便是背叛。 而能对他们执行惩罚的人,只有他们的单于。 五年前,单于哈齐为了替自己的儿子报仇,亲自与固安帝在青州交手,他刺了固安帝肩膀一剑,固安帝也砍下了他的头颅。 经此一战,哈齐一族仅剩下了一位公主。 如今在位的单于姓萧,来自于另外一个部落,膝下仅有三个儿子,没有公主,不知道这次前来藏在青州的是哪一位。 但从这些图腾上瞧不出来。 夜色渐深,福安怕两人饿了,去厨房拿了一盘点心,轻手轻脚地进来,放在了两人跟前的木几上,“主子,少奶奶,吃点东西。” 自从福安认出人后,人前还是叫她白金娘子,人后便唤回了该有的称呼。 沈明酥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没有应他。封重彦倒是起身去净了手,顺便问福安:“狼喂了?” 福安点头,“主子放心,都喂过了。” 他不提,沈明酥差点就忘了。 许是上回尝到了甜头,今夜见她出来,似乎猜到了她要去哪儿,三条雪狼死活要跟着。封重彦不仅没阻拦,还怂恿,“走吧,吃肉去。” 三条雪狼瞬间蹦起来,趴在他身上。 沈明酥本以为他知道自己盗用了他名字后,多少会介意,谁知他不仅没生气,对三头雪狼愈发喜欢上了。 前几日住在茅草屋,一直是他在喂萝卜,有一段日子没喂,沈明酥一时给忘了。 封重彦净了手,用手帕擦干,坐了回来。 沈明酥见时辰不早了,不再耽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照图腾上的内容来看,明晚应该会动手。” 封重彦:“嗯。” “是个机会,我扮成张大爷。”她擅长易容,也最合适。 封重彦没回答,伸手拿了盘里一块糕点,送到她了嘴边,“先吃点东西。” 沈明酥一愣,下意识避开,“不必劳烦大人。” “你手摸过黄纸,脏了。”似是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封重彦又道:“水没了,被我用完了。” 沈明酥适才见识过他的戏弄,这回倒也那么惊愕了,道:“不饿。” 封重彦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阿锦,我喂你一口应当。” 尽管那场婚礼结局唏嘘,但两人确实拜了堂,已是夫妻,沈明酥转头,唇瓣微张,快速地从他手里叼走了那块糕点,没去看他。 知道再过分,必然讨不到好脸色,封重彦及时起身,“明日让乔阳扣住张大爷,你再去。” 又道:“早些歇息。” 门扇轻轻地关在了身后,沈明酥嘴里才慢慢地去嚼那块糕点。 脸色依旧平静,瞧不见半点波澜,唯有被发丝挡住的耳尖微微泛出了红晕。 — 翌日一早,吴文敬主动送上门,跪在封重彦跟前,“大人,属下失职,还请责罚。” 索命黄纸一出现,不用封重彦提审,吴文敬自己也知道了问题所在,一夜没睡,天一亮便跑过来先请罪。 没有户籍,对方压根儿不知道哪些人是胡人,必然是有人碰了户籍。 一州的户籍,历来都是由州府在掌管,这些年青州太平了,人口每年都在增长,不久前他为了去附近的州府囤年货,还让底下的人重新统计过一回人口。 户籍并非密函,平日里放在架子上,并没有上锁,只要是州府内的人,想去看都能看到。 他昨儿夜里便挨个审问了管理户籍的人,个个一头雾水,近半年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人前去调取户籍,压根儿就查不出来。 封重彦没有责罚他。 吴文敬自己无法释怀,内心不安,回去又开始查,查了一日还是没结果,傍晚时见雪花停了,进屋换了一身常服,也没让小厮跟着,自己一人提着一盏灯,悄悄地出了州府。 到了羊奶铺子,里面还燃着一盏灯,光晕溢出外面的雪地里,蒙蒙一层昏黄,莫名温馨。 吴文敬上前,轻轻地掀开了布帘。 风吹进来,里面的顾娘子回头,见是他,并没意外,反而像是等候已久,面上露出一抹羞涩,轻声道:“最后一碗羊奶了。” 听出了她的语气,是专门留给他的,吴文敬堵在胸口的闷气终于散去,把手里的灯笼放在地上,坐在了老位置,扫了一圈没见到人,问她:“顾爷子呢?” “天冷,早歇息了。”顾娘子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羊奶,放在了他跟前,轻声道:“有些烫,慢些喝。” 吴文敬目光轻轻瞟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比适才亮了很多,“多谢。” 顾娘子转身进屋,不久后出来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了他,“吴大人今儿落了一样东西。” 吴文敬一看到那小匣子,面色便不太自然,没去接,道:“我,送给你的。” 顾娘子摇头,“太贵重了,吴大人拿回去吧。” “不贵重!”吴文敬忽然起身,似乎生怕她再拒绝,有些着急,“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允州,路边瞧见的,很便宜,一时想起你......”吴文敬别扭地指了一下她头上的木簪,结结巴巴地道:“想,想起你头上的这枚簪子,有些裂纹,便随手买了一只玉做的,你不要介意,当真不贵。” 一番话说完,耳根子都红了,笨拙的模样与他平日里的精明完全不符,此时又没穿官服,那副姿态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顾娘子微抬的眸色恍惚了片刻,顿了顿,埋头低声道:“多谢大人。” 吴文敬见她终于肯收了,松了一口气,“不必见外。” 天色晚了,铺子里没有客人,顾娘子坐在一旁,等着他喝完羊奶。 吴文敬生怕喝完了一般,小口小口地抿着。 顾娘子也没催他。 一阵沉默,吴文敬到底鼓起了勇气,与她搭话,“生意好吗。” 顾娘子点头:嗯。 自然是好,喜欢她的公子郎君们,每日都排成了长队。 羊奶根本就不够卖。 他知道她长得好看,五年前就知道了,头一回见她,是在春季,他下乡走访,路过一条小径,她站在一树梨花下,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他只得出声,“借过。” 那一转头,枝头的花瓣正好落在她脸上,唇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眸色微惊,那张脸,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吴文敬又开始着急了,“你......”想再问她一回,愿不愿意跟他走,州府虽不大,但也能给她一处容身之地。 可这样的话他并非没有提过,每回都被拒绝,数不清多少次了,终究没有勇气再提。 又沉默了一阵,吴文敬一口把羊奶喝光,正要起身,顾娘子轻声问他,“大人讨厌胡人吗?” 吴文敬愣了愣,大邺明文规定,降者不杀,只要是在大邺领土内的百姓,无论是来自何处,都将一视同仁。 自己乃一州知州,地盘上一堆的胡人,讨厌胡人的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可面对自己心悦的姑娘,他又不想说谎,便只能沉默。 顾娘子微微垂下头,眼底露出了一抹失望,“天色晚了,大人请回吧。” 吴文敬见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留,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到了帘子前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天气凉,以后夜里不用等,我若没赶上,便是自己活该,没口福。” 顾娘子没应,神色有些呆愣。 吴文敬转过了身。 “那就明日早上吧。”顾娘子忽然又冲着他的背影道。 见他回过头,顾娘子扬了扬唇,对他微微一笑,“明日早上,我熬好羊奶,等大人过来。” — 夜色一落,沈明酥便照着张老爷子的模样,描好了妆容。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起身打开房门。 妆容太逼真,对面的福安吓了一跳,试探着唤了一声,“少奶奶?” 沈明酥知道他是想确认自己,不得不应道:“嗯。” 听到了她声音,福安彻底放了心,“外面的人奴才已经打发干净了,少奶奶仔细些,主子已安排妥当,少奶奶过去便是。” 夜里没再落雪,路上的积雪白日被士兵们铲了一回,没那么难走。张大爷家的那条路,她走了千百回,摸着黑都能找到。 到了张大爷家,沈明酥模仿着张大爷的动作,手伸进门缝内,熟练地取掉了门栓。 张媳妇和孩子已经歇下了,张家公子还坐在了火坑旁,手里拿着火钳,埋头在土灰里刨着什么。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明酥没怎么同张家公子打过交道,正心虚,便听他说了一声,“回来了。”似乎是对他的晚归见怪不怪,又看向了火堆,没再管他。 沈明酥走去了张大爷的房间。 张家公子忽然出声,“土豆烤好了,不吃?” 沈明酥一时摸不清这张家父子俩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想起见过几回张大爷剥土豆,应该是喜欢的。 怕拒绝引起他怀疑,只好走了过去。 张家公子把土豆钳出来,并没有立马交给她,放在了自己跟前的青石板上,搁下火钳,又用身上的衣衫擦干净了土豆上的白灰,再慢慢剥了半个皮,伸手递给她。 沈明酥心头诧异。 平日里她看张家公子对他自己的父亲,一副冷眉冷眼的模样,不曾想还挺孝顺。 碍于自己是他父亲的身份,沈明酥接了过来,没道谢。 一颗土豆吃完了,正要起身,张家公子又问道:“一个就够了?” 沈明酥嘴角微微一抽。 张大爷平日吃的是几个? 作者有话说: 来啦,宝儿们!猜猜张家公子是谁。(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是我◎ 沈明酥又坐了下来, 接过了他手里的第二个土豆。 不确定说完了他还会不会给他,沈明酥吃得格外慢,余光瞥见张家公子开始用土灰灭火了, 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张老爷子屋里。 栓上门后, 便靠着门后等着那张黄纸的到来。 良久没听到张大公子回房的脚步,沈明酥正想着要不要用一包药粉,低下头透过门缝一瞧, 外面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熄了。 应是进屋了。 风雪一到夜里, 愈发肆虐,外面的门板被吹得‘砰砰——’只响。 等了半个时辰,耳畔的风声里终于有了一道旁的声音。 外面的房门被打开, 很快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屋内黑灯瞎火, 看不清,那人却能准确无误地摸到张大爷的房门前, 蹲下身, 将手里的一张黄纸塞到了门缝内。 在那张纸塞到一半时,沈明酥忽然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外的人冷不防, 被撞到了额头, 后仰倒地, 忙起身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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