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农妇。 福安愣了愣,完全摸不清情况,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主子......” 封重彦没应,也没动。 福安心头着急,也不敢再出声了。 良久封重彦才一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支撑起膝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直没放,带着她一道站了起来。 沈明酥被他抓了这一阵,手腕又疼又麻。 即便他认出了自己,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自爆身份,同他寒暄,问他这五年过得如何。 挣脱出他的手掌,她平静地问他:“大人有事?” 封重彦心绪似乎平复了一些,面色又恢复了苍白,只剩下了眼底的红意消散不去,痴痴地朝她望去,眸光动也不动。 秦智忙着询问底下人关于‘熊’袭百姓一事,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时,见封重彦正站在沈明酥跟前,神色一松,正好。 忙上前来,禀报道:“封大人,这位便是末将所说的白金娘子。” 封重彦乃大邺的第一丞相,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一回,秦智怕沈明酥不认识,忙解释道:“这位便是封丞相,关于‘熊’袭人一事,想寻你问问,你不用怕,把知道的说出来就......” 话还没说话,封重彦已伸出手,拿走了沈明酥肩头的药箱,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声问:“家在哪儿?” 一场风寒还未好,喉咙似被风雪割哑,沙哑低沉,此时又带了几分亲昵,听得人心尖跟着一颤。 秦智愣住。 再看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 知道自己怕是错过了什么,回头望向福安。 谁知福安的神色比他还呆。 已经被认出来了,沈明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欲转身,及时想起来屋里那位还在逃婚的弟媳妇儿,顿住了脚步,“去大人那儿吧。” “好。”封重彦应得极快,转身时,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这回没怎么用力,轻轻地拖着她。 — 州府的院子虽没有雕梁画栋,但院子里种了几株红梅,如今正在绽放之际,白雪压上枝头,如同一簇火焰,娇嫩绝艳。 身后的房门半开,一众人都守在了外面。 秦智悄悄回头,转到一半,不敢再转,视线收回来,看向了一边的福安,压低了声音问:“封大人认识白金娘子?” 福安日日跟在封重彦身旁,主子见过哪些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主子昨儿才来青州,怎可能认识什么白金娘子。 还未回答,便听里面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喝茶,不烫了。” 秦智自认为是个粗心大意的汉子,听到那声音,此时也不得不往狭隘了想,疑惑问:“封大人的口味,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福安一眼瞪了过去。 他那颗脑子,想什么呢。 长公主是什么姿色? 国色倾城。 封夫人曾担心他走不出来,也不是没想过替他续弦之事,前两千才提了一句,主子便搁了手里的茶盏,起身冷着脸道:“我封重彦的妻子是沈明酥,也只会是她。” 从那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逆鳞。 包括封夫人,也是只字不敢提。 但福安又无比清楚,五年了,主子一向不喜与人碰触,尤其是姑娘,一见到人远远地避开,把那份丧妻之夫的姿态摆得明明白白。 今日却拉着那位白金娘子的手,拉了一路。 任福安想破了脑袋,也回忆不起来,主子是何时认识的这位妇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封重彦一声,“闭门。”把所有心头的疑惑霎时推向了更大的悬念。 福安来不及细想,转身拉上了门。 房门一关,耳边愈发安静。 沈明酥捧着封重彦递过来的茶杯,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 屋里两盆炭火一左一右地烤着,很快便熏得她背心发热,再看封重彦身上还是披着大氅,似乎并没有觉得冷。 想起一路上那只冰凉的手,沈明酥忍不住问:“封大人生病了?” 封重彦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挪不开,柔声应道:“来时的路上,受了些风寒,无碍,很快就好。” 那可就奇怪了。 百毒不侵的身子,怎会沾染风寒。 沈明酥没再问。 五年里,关于他的消息,自己多少听过,知道他还没有走出来,对于那桩惨不忍睹婚宴,所带给他的创伤印记,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自己也很遗憾,却无能为力。 她不再是他的阿锦,连沈明酥都不是了,只是身在江湖一角的一位无名小卒。 她没问,封重彦先问她:“过得好吗?” 声音一出来,便不觉发了抖。 沈明酥点头,“好。” 死去一回的人,格外需要人间烟火,五年的日子虽过得平淡,但每天都很充实。 早上睡醒能听到鸟鸣。春季踏青,夏季赏花,秋季看红叶,到了冬季,便能欣赏眼下这般雪景。也不寂寞,邻里和睦,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子和三只雪狼陪伴。 这样的平静日子她过了五年,今日应该就要结束了。 她等着他来揭穿。 封重彦却只安静地望着她,她脸上的妆容做得逼真,但并没有掩盖住她的神色。 唇角含着浅笑,目光清明,一切都那么真实。 不再是梦里那道无论他如何呼唤,都不曾对他回头的缥缈背影,也不再是午夜噩梦惊醒,发现她确实不在时,脑海里幻化出的那张模糊的面孔。 她就是在自己跟前。 清晰的,鲜活的,同他在说着话。 那场大火,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只不过不敢给自己半点奢望,怕自己一旦沉沦,便再也起不来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赵佐凌扶上了皇位。 等着他慢慢地长大,也在等着自己的身子一日一日地变坏,终有一日,他会到地底下去陪她,再把那句话告诉她。 “我也难过。” 不止是赵佐凌,她不在了,他也难过。 那日他清缴完前朝一党,夜里才回到封家,头一回去他们的婚房,屋内依旧燃着红蜡。 红色的褥子,金丝彩线绣出来了一对鸳鸯,红色的双人枕头勾勒出了百年好合的字样,婚床上还撒着花生和桂圆。 原本她应该坐在那儿,等着他回来。 他缓缓地走过去,坐在上面,喜庆的冲击,让他短暂地忘却了那一场悲凉的大雪,似乎一个转身,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站在身前。 一直等到了半夜,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不在了,已经死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她那一刀,不仅断了自己的命,还留给了他一世的落寞和悲凉。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般浑浑噩噩地活着了。 静院里他种了很多的花,牡丹,芍药,月季......他很少去见客,空出了很多闲余时间,每日亲手去浇灌那些花草。 去年花儿开了一轮,繁花簇锦,堪比东宫。 他曾想,若她能还活着,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 可跟前人的眼睛,含着一汪新生的清泉,即便没有那些繁花的映照,也含着他曾无数次幻想出来的微笑。 她活着,过得好,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善终。 旁的,他别无所求。 胸口被那股熟悉的疼痛一扯,他转过头,勾着腰咳了一阵,待平复了,才回头,道了一声抱歉,看着她微笑道:“今日封某请白金娘子过来,是想问问关于冬‘熊’袭人一事,白金娘子瞧了伤者的伤口,有何见解。” 他眼神温柔,分明早已把她认了出来,此时语气却故意疏离,没把她戳穿。 沈明酥有些诧异。 初见他时,她便看出来了他有一身傲骨,双腿折断了,也要爬起来,端端正正地给父亲行了跪礼。 他出身于名门贵胄,长得好,天分又极高,人又聪慧,天生的优越让他带了几分自负,因此性子极为固执。 就像五年前那一场婚宴。 他明知道即便两人成了婚没什么意义,却偏要把自己捆绑在身边,与他成了婚,落得如今下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远离她,他会过得更好。 五年了,没有她,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最好是各不相干。 他能想明白,再好不过,沈明酥回答道:“看似虽像是咬伤和抓伤,但却不是,草民以为,更像乃利器所伤......”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封哥有点可怜,但还会更可怜,呜呜呜。(国师也在路上了,莫急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风水不好◎ 那日她亲眼见过被伤士兵的伤口, 虽与咬伤、抓伤极为相似,但细看之下,切口还是过于整齐。 不是“熊”, 那便是人了。 青州五年没有经历过战事,逐渐太平, 百姓也越来越多,尤其是从端州过来的难民,青州的关口并没有设防。 ‘冬熊’趁着大雪, 先是袭击军营, 再是百姓,不知是何目的。 马上就是年关,百姓辛苦了一年, 就为了图能过个好年, ‘冬熊’作乱, 必然人心惶惶。 军营里那些受伤的士兵,她不便去问, 但茶肆老板的儿子, 待会儿回去,她可以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大雪一落, 天气严寒, 原本她外面披了一件石青色的披风, 进门后脱下来, 被封重彦接过,搭在了一旁的屏障上, 如今一身碧色的粗布对襟短衫, 半臂夹袄, 同色长裙, 一双月白素鞋,没有半点刺绣。 青州的物资有限,她身上的银子也有限。 自己又不会刺绣,怎么朴素怎么来。 她似乎从不讲究这些。 她低头抿着茶,封重彦的目光则一直在她身上,已经从头到脚把她打探了一遍。 “嗯,白金娘子所说,与我所想一样。”封重彦往她身旁移了移,忽然弯下腰,轻轻地提起她被雪水沾湿的一块裙角,拿在手上,放在了炭火上,替她烤着。 沈明酥没再说话。 很快水汽化开,缕缕热气腾升,绕着他修长的十指,那只手本就白皙,慢慢地翻转,倒像是在拨弄仙雾。 沈明酥瞥开目光。 不知道他在此要呆多久,这回过来青州,应该是为了寻姜云冉。 按理说自己应该告诉他,但既已经答应了姜云冉,她便不会食言,以他的本事,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自己头上。 外面雪水还未化尽,烤干了还会沾湿,沈明酥正欲同他辞行,便听他道:“我找白金娘子来一趟,也不能让你白跑,用完饭再回。” 转头唤了屋外的福安。 福安一进来,便看到了自家主子手里捏住的半截裙摆,脑子一嗡,呆在那儿迟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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