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三只雪狼难得没扑上来,都卧在了枣树旁。 抖干净了身上的积雪,沈明酥才推开门,老头子已经把那口一整冬天都离不开的铁锅架在火炉子上。 云冉正往里头添菜,听到动静,转过头,见人回来了,忙起身拿了木架上的盆儿,替她倒了茶壶里的热水,招呼道:“今儿外面也太冷了,姐姐快过来洗把脸,暖和暖和......” 昨日相处半日,沈明酥便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娘子人长得机灵,做事也机灵。 能从昌都,安然无恙地到了青州,靠的可不全是运气。 沈明酥把药箱放在墙边的箱柜上,取下披风,挂在了墙上,同云冉道了声,“多谢。”去盆里净完手,这才走到炉子前,看了一眼锅子。 虽然同样都是大杂烩,但今日又不同,里面全是羊肉。 凭老头子的财力,买不起。 看了一眼身旁娇娇柔柔的小娘子,沈明酥问道:“哪家宰羊了?” “我从允州买来的,来之前打听过了了,青州的物资紧缺,牛羊尤其贵,便让人杀了三头羊捎上,打算过来卖个差价。” 沈明酥一愣,逃路都不忘赚钱。 “你缺钱?” “不缺。” 出嫁时,封家补了她姜家一抬嫁妆,其中有一箱子银票,少说也有万两,她不缺钱,但不耽搁她有一颗想要赚钱的心。 见沈明酥脸颊冻得通红,云冉抱起了脚边的猫儿,放在沈明酥怀里,“姐姐抱着吧,可暖合了,一路过来,要不是她,我早就冻僵了。” 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宠物,原是找了个移动的手炉。 昨日没再马车上摇晃,歇了一夜,云冉又给猫儿喂了沈明酥熬的药,今日猫儿已经缓了过来,似乎也怕冷,蜷缩成一个球,乖乖地躺在沈明酥怀里。 肉已经炖好了,就等着沈明酥。 云冉拿着勺子,先给王老太医撑了一碗,“爷爷,这块肉炖得烂,您吃,小心烫......” 沈明酥不动声色地看着。 挺有本事,知道先从胃开始攻略。 老头子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倔,五年来不愿意与人走动,也从不给人好脸色,昨日这姑娘住进来,他还一副臭脸,怨她多管闲事。 如今相处了半日,这会子已经笑起了褶子,“好,好,白金也吃......” 云冉又给沈明酥添了一碗,“青州的羊肉比允州贵太多了,同样的价钱只够我买一只。” 之后便说了她的打算,“我想好了,马上就是年关,回也回不去,三只羊我今儿埋在了雪地里,明日便拿出去卖,卖两只,这样花出去的本钱也能收回来,还能再赚一只的钱,余下一只咱们就留着过冬。” 话语间,全然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沈明酥刚抿了一口羊肉汤,神色忽然一顿,“你说你埋在哪儿了?” “院子里枣树下的雪堆里,得幸是大雪天,放上一两月不成问......” “赶紧去看看还在不在。”沈明酥一声打断。 云冉一愣,何意? 莫不成还有人偷? 忙放下碗,起身出去。 王老太医这才盯着沈明酥袖口上沾上的一滴血污,问道:“今日去哪儿了。” “军营。” 王老太医倒不意外。 当年她身上的伤还未养好,便急着要来青州,到了青州后,固安帝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以自己太医院的身份,暗里求见,带她去见了固安帝最后一面。 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固安帝最后一刻走得平静安详,想必是释怀了,临走之时让人给她送来了三只雪狼崽子。 这些年她一直养在身边,虽说不问世事,私底下却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战事动向。 赵家只剩下了一位年轻的陛下,作为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内心深处,又何尝放心得下。 不回昌都,守在这一方,替他看着江山,也挺好。 王老太医问她,“打仗了?” “没有,昨儿夜里后山下来了几头饿熊,咬伤了几十个人。” “熊?”王老太医眉头一皱,“这几年青州没打仗,林子里的野兽都快被村民猎光了,哪里来的熊,你看到伤口了?” “看到了。”沈明酥点头,“倒很像咬伤。” 王老太医还未来得及再问,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呼,“我的羊肉......” 是云冉。 沈明酥眼皮子一跳,“完了。” 两人跟着起身出去,立在屋檐下。 只见枣树下的三只雪狼,每个嘴里都吊着一根骨头,吃得津津有味。 都说狐狸狡猾。 狼也一样。 云冉已深一脚浅一脚,跑去了雪地里护肉,“三位狼爷,口下留情啊,你们好歹给我留一点,让我回本啊......” 沈明酥深吸一口气,“金伯鹰,你给我过来。”声音带了几分怒意。 被叫住的那头雪狼,眼巴巴地朝她望来,呜咽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了骨头。 他一放,旁边的两只雪狼也不敢再动,乖乖地放下了嘴里的肉。 — 尽管扑救得及时,云冉还是失去了半头羊。 自己的狼犯了错,作为主人她不得不承担后果,隔日一早沈明酥便陪着云冉去卖羊肉。 青州因前几年战乱不断,物资匮乏,从允州进青州没人管,可想要从青州出去,便得拿到通关文书才能通行。 青州的老百姓之所以不愿意出去,一部分是真不想挪窝,另一部分也是怕麻烦。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外面的货还没送到,宰羊的人少,买羊的人多,两人推着板车出来,半路便被买肉的百姓拦了下来。 “白金娘子,怎么卖起了羊肉?只知道你家养了三头狼,可没听说你家养了羊.....” 没等她回答,云冉先解释道:“我是她老家的妹子,从允州过来时碰巧遇到宰羊,多带了两只,这不吃不完,便拿出来卖,大伙儿瞧瞧,允州的养多肥......” 云冉又戴上了昨儿的面纱。 “行,给我割二两。” “我还半斤......” 云冉分不清重量,只能用刀比划,“到这儿是吗。” “行吧。” “那我下刀了......” 沈明酥负责掌称和收钱。 正忙着,一人忽然道:“你们听说了没,封丞相来了青州。” 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声,云冉脸色一变,手里的刀偏了位,“砰——”一刀落下,溅起了骨头渣子,回过神来,忙同众人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肉还没卖完。 沈明酥继续去推车。 “唉哟——”马车后的云冉忽然捂住了肚子。 沈明酥回头,“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不等她问,云冉便瞅了一眼四周,低声道:“怕是葵,葵水要来了。” 沈明酥看了她一眼,脸色确实有些发白。 雪虽停了,但天还是冷,来了葵水再受冻,只会更难受。板车上的肉已经卖了大半,沈明酥道:“你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帮你卖。” 云冉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感激道:“有劳姐姐了......” 沈明酥拉着板车,沿街去卖,肉很快被抢光,人群还未散开,对面一婶子快步走了过来,“你们听说了没,封家二公子新娶的媳妇儿,跑了。” 一语炸开锅。 有人以为听错了,“封家,哪个封家?”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没认出来,但不怪封哥,只能说女儿的妆容太牛了,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宝儿们不急,很快,就第二次见面啦!(红包和加更都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那只手带着她微微的颤抖◎ 沈明酥断然没料到, 她用的是真名。 云冉。 姜云冉。 挺好,封家二公子的新婚媳妇,就那么误打误撞地被自己遇上了。 沈明酥把手里的画像摆在了姜云冉跟前, 轻声道:“接你的人来了,这会儿走, 还能赶上过年。” 姜云冉跪坐在蒲团上,垂着头,不说话。 作为过来人的身份, 沈明酥提点她道:“下回要出去, 最好还是重新取个名字。”也不至于,适才她一听到姜云冉,就知道是她。 “我这不是不想骗姐姐吗, 若是换成旁人, 我必然不是这个名字。”姜云冉抬起头, 切切地看着她:“姐姐,我再换个名字, 行吗?” 这是还不死心了。 “就那么不愿意嫁给封二公子?”沈明酥疑惑道:“你这般逃下去, 也并非长久之策,迟早有一日还是得回封家。” 又何必折腾。 姜云冉忽然道, “我喜欢书生。” 沈明酥一愣。 “可封胥就是个莽夫。”姜云冉不怕被人知道, 她曾同父母提过多次, 她不喜欢武夫, 她喜欢的是能吟诗作词的儒雅公子,喜欢闻墨水味儿。 而不是汗臭味。 可父母不仅不听, 还骂她不知好歹。 “我喜欢干干净净的书生, 这一趟我来青州, 便是想着过来找他, 他既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那便和离。” “没拜堂,也不知道算不算成亲。”姜云冉轻声嘟囔了,“封家的二少奶奶,谁稀罕,谁当去。” 横竖,她是不会喜欢他的。 沈明酥倒是被她的决心怔了怔,回忆了脑子里封家二公子那张脸,真心劝说道:“你还是见了人再说吧。” “不必见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离。”姜云冉哀求地看着她,“好姐姐,在没有见到封胥之前,我真不能被抓回去,这一回去,怕是要老死在封家了。” 要么成寡妇,要么一辈子见不到人。 婚事是她自己的,她既不愿意,自己也没必要去做坏人,沈明酥道:“随你,我不会说,但如果被发现,立马离开这儿。” 姜云冉神色一喜,“成。” “最迟留你到开春。” “多谢姐姐。” — 青州之前因战乱不断,州府极为简陋,并没有烧暖阁,这几年又急着安顿百姓,修建学府,没有空闲的银子翻修。 知道封重彦染了风寒怕冷,福安备了两盆炭火。 红彤彤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封重彦身上还是披着大氅,听完了最后一个伤者的描述,唤了秦智进来,问他:“熊是从哪个方向下的山,可有派人去查?” 秦智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封丞相,昨日知道人到了之后,原本要去拜见,却被房门拒绝。 如今单是听声音,便觉如同一滴水珠落入深潭,清冷中隐隐带着一股肃然,让人心头不觉一紧,忙跪地回复道:“禀大人,事发后,属下立马派人去查,奈何当夜下了大雪,全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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