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轻轻挥手,南宫姣感觉到喉咙处一阵松快。 她漠声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对于他眼中的将死之人,宫敛显得格外和蔼。 “自然是多亏了你的相好,没有他,没有璇玑村的异动,我又如何能从隐族发现世间还有如此秘法,可使人‘起死回生’呢。” 宝藏他一直知晓,血虫以活人当作药人实验,从不间断。 只有秘法,是去岁得知。 南宫姣了然,他并未告诉邓元忠全部真相。 甚至可能就是以那些血虫,以控制天下人作为诱饵来引邓元忠卖命。 邓元忠将寻找具有玄武血脉的真主当做毕生信仰,可是宫敛并非如此,他只在乎自己。 在他看来,若他无法成功,那么无论灰衣人还是朝中势力,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而能得永生的玄武血脉,他更是不允许任何其他人得到。 若他最终成功,那么原先一切,都可东山再起。 既然如此,便是此刻全部失去,又有何妨? 倘若南宫姣当初断天崖时就被抓到,恐怕会被当作药人实验,直到宫敛将血脉换到自己身上,或者,彻底夺舍南宫姣。 现在,宫敛所为也正是为此。 以血虫与秘法为引,促进宝藏神药的药效,一旦成功,那么就将彻底夺取南宫姣的这具身体,重活于世。 南宫姣目如寒星,冰冷彻骨。 无论所谓秘法究竟是什么,无论那颗神药的副作用有多大,她都绝不可能让一个已死之人夺取己身! 哪怕同归于尽,也不可能! 她紧盯着宫敛。 幻觉之中,究竟是谁真实存在,尚且两说呢。 她逝世多年的母妃也曾入梦,难道那也是真的? 自然不是。 “起死回生,想不到你竟相信这个。”南宫姣嘲道。 宫敛高高扬起唇角,笑得可怖,“南宫姣,我之前也不信呐,可是依附血虫,我在与我牵绊最深的你身上重新有了意识,彻底超脱□□。” 牵绊最深……确实,她亲手杀死了他,怎能不深。 “你更如我所愿服下神药,给了我天大的可乘之机……你该知道,何为失魂呐。” 南宫姣不语。 他越笑越夸张,“你又知不知道,自你失去意识,已经过去了多久! 久到你的魂灵都越来越弱了,南宫姣,你如何与我抗衡,再过不久,我便能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宫敛仰天大笑,刺耳的笑声让整个幻觉世界都扭曲起来。 “自你出生那日,我便万分欣喜。你的生辰,竟然比你祖父,甚至你舅舅都要符合玄武血脉。 可偏偏,你这重情重义心软的性子不符合,不过没关系,不符合,我便让你符合!” “幼时丧母,少年失去母族,背着不祥批命苟活至今,果然,到最后,你可以打开那座宝藏,你已经拥有了千百年来最纯净的玄武血脉。” “多么珍贵啊,我寻了好多个生辰相似的孩子赐以玄武刺青,但都比不上你呐。” “南宫姣,你该感谢我才是,若非我,你就只能和你父亲,你外祖,你舅舅一样,沦为无用的庸才!” 南宫姣眼中迸出血色,怒火压抑不住冲天而起。 她杀了他,她亲自砍下他的头颅,将他的身体斩作两半,他竟还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说这些! 宫敛看她这般怒到极致,却偏偏动不了身体的模样,笑得更为快意。 “南宫姣,用不了一身绝世武功的滋味儿如何啊,以后呐,你的身体,你的武功,你的一切,包括澜瑛阁,包括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 “公主,公主!” 空熠感受到南宫姣的手指动了,惊喜扑上来,叠声唤着。 可下一刻,他便看见两行血泪从她紧闭的眼眸滑下,霎时如坠冰窖。 “公主……” 他颤抖着唇,以手抹去,眸中含泪,不知所措。 抱住她,好像是抱住一块石塑般,每一处肌肉都十分僵硬,仿佛正在用尽全力与什么抗争。 他迷失在空茫时,以为醒来便能看见她,以为还来得及,昏迷之时,他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不知竟过了这么久。 久到她日夜不休,一人一骑将他带回了京城,他还迟了几日,因泗垣施针才醒来。 他看到自己与从前全然不同的模样,想给他的公主瞧瞧,可是十几日了,外头都已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无数因她不祥而谴责咒骂的流言甚嚣尘上,她却还没有醒。 可他无能为力,试了那么多法子,他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救她。 她的身体再康健不过,把脉毫无异样,那神药作用下的失魂之症,连他写信回天机谷问师父,师父都未曾见过,更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都不知道…… 确实,师父如何才能知道呢。 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藏,从未有人能够开启,世间也没有类似效用的神药出现过,未卜先知之法,更是无法占卜此等精细之事。 如何能知道呢。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可能放弃。 泗垣听见动静,从厢房过来。 这偌大的宫殿中,除了南宫姣,只有他们二人。 死侍也只允许他们二人进来。 南宫姣的命令,哪怕是萧晟都无法让他们有丝毫违背。 “少主,会不会神药的副作用,就是要让公主殿下自己扛过来呢。” 空熠泪流满面。 泗垣亦是不忍。 他还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在他们面前,少主向来不会展露过多情绪。 空熠抱着盘坐的南宫姣,哽咽:“可是十几日了,若她醒来不是她……” 若她醒来不是她,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连同生共死,他都不知该如何实现。要他伤她的身体,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若她因此意识陨灭,天下又该如何? 天下之祸便是天机谷之祸,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所以,他必须想到办法救她。 “泗垣,”想到什么,空熠倏然看向殿门方向,同样也是天机谷方向,“你说,天机谷中,有没有能入他人识海的方法?” 泗垣思索半晌,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拉出来一个:“少主,之前老谷主救您的时候,便是用秘法并天机术法一同将您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的,似乎是与识海有关。” “古老传说中,若天机术法修炼至极致,便可利用天机命盘窥他人思想,老谷主可以凭此救您,会不会您也可以?” 只是这种术法是为一人而非为天下百姓,终究有违其本身用途,迟早会反噬自身。 老谷主为天下奉献一生,少主尚且年轻,不知天道可否认其功过相抵。 这般思忖着,不禁愁云笼面。 他虽然想到,可处处都是不确定。 甚至担心若此法不成,不仅公主殿下,连少主都会搭进去。 可空熠想不了那么多了,他死死抱住这最后一根浮木,“定可以的!泗垣,她与一般人不同,她可是南宫姣,是紫微帝星啊,她定然可以的!” ----
第180章 幻觉 月圆之夜,盈辉如清霜,自天洒下,铺满大地。 也铺满宫中禁军暗沉的墨甲,再流淌出来,银纱般抚过一双双坚毅的眉眼,落在宫殿陛阶最高处的身影之上。 殿门两旁,死侍隐在暗处,尽忠职守。 月上中天,殿门悄然打开,众目之下,隐约见一人伏于青砖,对着高台长长稽首,良久,方起身从殿内退出。 “泗垣大夫。” 凝立的萧晟对其轻轻颔首。 殿内。 只余空熠守着南宫姣。 暗处隆起的高台之上,一隅极亮的月华拢在正中,些许光挥散开,照亮铺满整座高台、以血绘就的阵法。 阵法从最边延的那层石阶一直汇聚到中央,越来越繁复,也越来越华丽。 最后聚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他们未着寸缕,披了满身阵纹。 对于空熠而言,只要是为了南宫姣,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都会去试。 没有天机命盘,他满身血肉便是命盘。 于是,他褪下衣衫,将阵法画在自己身上。 以身环抱住她,她与他血脉相融,明月当空之时,阵法的光芒漫上她的身躯,晶莹的泪滴落,他以最后的力气,吻上她的唇瓣。 公主,此身此心皆为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拥吻。 但就算是最后一次,我也不后悔。 …… 幻觉中的南宫姣在渐渐长大,可黑暗化作锁链牢牢缚住她的四肢,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光亮里,宫敛气喘吁吁。 他已经再没力气造出一个接近于真实的场景,只能勉强维持幻觉的存在。 南宫姣缓缓抬起了头。 眸光艰难颤着,怎么也聚不拢。 脑海中的剧痛压迫着身躯,她觉得自己就像那随时会烧山的火油,等她压不住的一刹,便是震天巨响,毁灭一切的时候。 她不担心宫敛会反过来占据她的躯壳,她是不甘,不甘真就如此同归于尽,不甘一切刚刚向好,不甘与她的阿熠还没成婚多久,便要天人永隔。 生死与共,她想与他同生,她想天长日久,海枯石烂,想携手与他度过完满的一生。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昙花一现,还未真正开始便要结束。 宫敛喘过气,一瘸一拐地靠近,咬牙切齿,“南宫姣,你真是个疯子!” 南宫姣笑了。 她的视线里,宫敛就是一团模糊的光晕。 笑容带着得意,“想不到,竟有一日,能被你这般偏激、欲毁天灭地之人道一句疯子。” 宫敛面容狰狞,双手成爪要上来掐死她。 却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挣扎许久未爬起来。 他引她入幻觉之中囚禁,她感受到的痛苦,他自然也有所觉。 南宫姣歪头,“宫敛,我还从未见过已死之人的魂灵,不如你说说,当时被我砍下头颅,劈开身躯之时,可否有此刻痛苦?” 宫敛目眦欲裂。 就算是为了秘法,是为了计谋,这也是他生平最痛之事。 在占上风的时候他可以不将此放在心上,可现在眼看希望越来越渺茫,就越来越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越扎越深,几乎要刺穿心脏。 如果今日彻底陨灭,那么回看当日便再愚蠢不过。 不将己身送出,他起码还能多活些日子,留得青山在,说不定就能找到续命之法。 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本身就是世间的一缕幽魂,幻觉湮灭,他也就不复存在。 宫敛愤恨瞪着她:“南宫姣,你别忘记这是在谁的脑海里,我活不了,你也休想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5 首页 上一页 161 162 163 164 1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