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转,询问南宫姣:“殿下,您服下宝藏药丸后以心头血救下少主,之后又喂少主服下数次,可否容我再取一些血查验药性。 少主现在脉象平稳,与常人差别不大,我怀疑症结便在此处。” 南宫姣一怔,“你是说,他可能是因我的血才昏迷不醒?可是路上我查探脉息若有若无,若非我的心头血,可能……” 泗垣愧怍道:“之前我从未见过可解秘法续脉息的神药,用量效用等亦十分懵懂,但殿下放心,从结果来看,殿下所做十分正确。” “只是殿下服过药,少主本身血脉又异于常人,所以谨慎起见,查验过后才好施针。” 南宫姣明了,当即扯开衣襟,转出匕首,动作熟练地对准心口。 萧晟看清她的伤口,面色发白,呼吸凝滞。 连泗垣都面露不忍。 伤口处血肉模糊,最外已经泛白,别说留不留疤的问题,再耽搁下去,恐怕那一片都会坏死。 还好没有发炎感染,不然,她哪能撑得到今天。 泗垣忙低身从药箱取出银盏,南宫姣接过,血一滴滴坠落到银盏当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滴答声。 血液红得炫目,将银碗都映衬得有些暗淡,闻不到多浓郁的血腥味,反倒有浅淡的异香幽幽散发出来。 刚滴了一个碗底,泗垣便迭声:“殿下,可以了,可以了。” 南宫姣松手,又缓缓几滴,方彻底止住。 泗垣唤上药童,往一边去忙。 南宫姣一手拉好衣襟,一手随意将匕首在身上抹了几下,收回袖中。 有血在衣襟处接着之前的晕开。 这些并非心头血,大多是外头皮肉又被扯开的出血。 她对自己如此不在意,可当目光落到躺着的空熠身上,却能立刻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擦过他的额角。 看得萧晟咬住后槽牙,心里极不是滋味。 这个空熠,或者说是司空瑜,真是…… 以前还好,自从主上再遇到失忆的他,当真如中了蛊般,越来越上心。 现在的场面,放在以前,便是集齐他们澜瑛阁所有人,也没一个能想象得出来。 他们如何敢去想竟有一人,能将心中全然没有情爱的主上扯下神坛,缚上情爱的枷锁,还陷得如此之深。 尤其此刻。 还是那一句,若非主上动心,空熠何德何能。 为主上赴汤蹈火以命换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非主上对他不同一般的情感,若非他身份特殊还能改头换面重活一回,也无非和他们一样,在祠中留个牌位罢了。 过上一段时日,恐怕主上连他的模样都会淡忘吧。 想着想着,萧晟垂眸。 然抛开这些,他却是最盼着她能得圆满之人。 从年少求而不得时,他便盼着能出现这么一人,让主上也尝尝为情爱而苦……但最终圆满的滋味。 不识情滋味,多半是还没遇到那个人,司空瑜不行,但空熠可以,他便认。 认定这一条路,无论中间作何想,情状有怎般的变化,他都如磐不移。 现在终于得愿,只是不曾想,竟如此曲折。 萧晟静望许久,而后悄然离开,去了泗垣那里。 南宫姣察觉,微侧过头,捂唇低低咳了两声。 重重眨了下眼,才看清袖上血迹。 扯了扯唇,放下手。 其实,她浑身最痛的并非心口,而是脑中。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血脉中的灼痛便向着脑中涌去,痛她可以忍耐,只是痛的时间久了,眼前时不时就会模糊一会儿。 且模糊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 她都担心,会不会待他醒来,她已经看不见了。 所以总想,趁着还能看见时多看看他。 到时候看不见了,还能靠着记忆回想。 天边亮起晨光时,泗垣准备好,前来施针。 南宫姣踉跄起身,萧晟扶住。 南宫姣看了他一眼,靠在床柱边上。 众人目光笼罩之下,泗垣面色淡然,八风不动。 南宫姣低声道了一句,“让他们都出去吧,你也出去候着。” 萧晟担忧望着她,“姣姣……” 他怕她出事。 南宫姣轻笑,“朝中我顾不上,还得靠你呢。” “这么久,你也不怕我干脆将你架空了。”萧晟玩笑。 只是他实在不是多么会开玩笑的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南宫姣睨他一眼。 她知道,他这是说她将朝中事务撂下太久。 “你若当真能彻底代我,我尚求之不得呢。” 轻松的语调却让萧晟眉头微蹙,心头浮现不祥的预感,“姣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南宫姣转头看向床榻,只留给他一个侧颜,看不清神情。 “用了宝藏神药,我总得闭关一段时日。” “你去吧,议事的时辰也该到了。” 萧晟看看天光。 确实到了。 灰衣人根除,各方事务收尾后便可筹备新朝建立。 正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才日日召集议事。 议事臣子或是京城原本总阁之人,或是各处分阁新提入京任命的原分阁主。 萧晟换了口气,“主上,想必他们已经接到了您回京的消息,您总得露个面才行。” 南宫姣想到什么,失笑,“若你当真能一言替我,可不就省了这一趟了。” “行了,去吧。待此间事了,你再安排。” “是。”萧晟应着,退了出去。 阖上门最后一眼,他只看见南宫姣弯腰搭了把手,帮着泗垣两人给空熠翻身。 衣袖垂下之时,好似上头的血迹比适才又多了些。 …… 正如萧晟所料,进了议事堂,众人都未落座,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主上。 在这些澜瑛阁老臣眼中,向来是主上安危大于一切。 萧晟苦口婆心说了许久,最后还是刘延武进来出声,才勉强安抚下来。 遑论萧晟无法代表南宫姣,便是他与刘延武等澜瑛阁高层一齐出面,怕是都无法让众人安心。 今日所议事项众多,待彻底散去,已经临近傍晚。 晌午天还晴朗,天色越晚,云雾越多,众臣踏着暮鼓声跨出宫门时,轰隆一声闷响撼动天地,雷鸣声中,暗夜如白昼。 乌云密布,连天也黑得格外早。 不需片刻,暴雨倾盆。 南宫姣自含元殿内踏出,抬头仰望雨夜。 她已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朱红霓裳,轻纱般的布料随狂风起舞,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胸前的血又透出了包扎的白布,但已比之前好了太多。 泗垣在她身后一礼,轻声道:“殿下,不再等等,等少主醒来吗?” 南宫姣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 缓道:“不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 泗垣再次劝:“便让我为您把个脉吧。” 这一日,他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虚弱,浓浓的不安阴雨般笼罩在心头。 单骑归京已是透支,但极度疲惫之下瞧着气息尚可,可现在,他在这么近的距离,都快要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 就仿佛眼前所见并非真人,只是他的幻觉。 先前少主未记起过往,他不曾露面,现在少主记起从前,也定然记起了他,万一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少主醒来得知,肯定不会饶过他。 南宫姣眸光空渺,虚虚落在暗沉沉的天边。 听见后低笑一声:“若他醒来,便让他来寻我吧。” 话音未落,便脚尖轻点,转瞬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泗垣目光就锁在她身上,却连残影都未捕捉到,只能徒劳望着瀑流般倾泻的天水,沉沉叹息,吐出胸中浊气。 回首望向殿中灯火阑珊处。 那少主,得快些醒来才是啊。 ----
第179章 失魂 南宫姣是在幻觉里再见到宫敛的。 重重巍峨高大的宫殿中,她是自己幼时的模样。 她看到宫敛藏在深宫,对尚且明事理的父皇步步诱导。 看到山河日下,父皇没过多久便听信谗言,愈加暴虐。 原来,司天台释义天象为他与母妃扣上祸国殃民的罪名之事,那么早就有了预兆。 而她,也早在尚未知事时,就被宫敛选中。 南宫姣抱着双膝,坐在与空熠初遇那一年的雪地中,仰头看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 对于一个孩子的身量来说,宫敛当真是高大极了。 只是这个孩子却有一双历尽沧桑的眼眸,带着睥睨天下,不可轻掠的气势。 冷然愤恨地向他摄去。 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饶有兴味:“真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保持神智。” 若放一般人,早就成了任由他操控的傀儡。 南宫姣没有说话。 她无法开口,幻觉中一切都是宫敛主导。 宫敛就像是查看一个货物,上下细细打量着,一处都不放过。 “若在燕焱山脉时你就乖乖跟我走多好,便不用费这些事了,你也能得个痛快,不必看着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又陷囹圄。” “更不必受这身体发肤之痛。南宫姣,失魂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当真是遗憾极了。 自是不好受的,能在幻觉当中维持神智没有迷失,她已是尽了全力。 宫敛看着她这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眸,才发现一般,哎呦了一声,“我竟忘记了,你是说不了话的。” “不过也无妨,无非是想知道些来龙去脉。” 宫敛施施然站起身,这具幼小的身体被控制着跟在他身后。 移步异景,转眼间,便从京城皇宫来到了西南崇山峻岭之中。 这是不久前被她炸毁的山体,此时完好无损,山洞之内,血线鲜红,密密麻麻像无数张交错重叠的蛛网。 宫敛随手捏开一个,里面泛着血色的透明飞虫从指尖化做流光融入他体内。 一路穿过去,便看到了山体内部,光柱中间那具被血虫强行粘合起来的尸身。 此时粘合的血线稀稀拉拉,两半尸身中间亦有非常宽的缝隙,无论色泽还是模样都与她之前看到的不同。 宫敛负手而立,那股温和尔雅的劲儿,与她之前所见邓尚书一模一样。 “这是京城城破当日。” 南宫姣惊讶。 当日? 当日就能这么快将尸身运往西南? 想到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灰衣人,她垂下了眼眸。 宫敛看向她:“无人得知,早在几年之前,我便已经病入膏肓,此法原本只是一个备选,后来竟成了唯一的选择,便也顾不得真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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