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六哥竟如此心狠手辣,才结了姻亲,便想着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对本王外家出手,那本王自然也不能让他如愿。” 同样的话,太子已经在之前听过,此刻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继续询问:“所以?七弟还没有说,这般风风火火地过来寻找大哥是为了什么事。” 闻言,高密王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压低了声音,倾过身子道:“本王给咱们的六皇子准备了一个惊喜,就算不能惹他一身腥,也足够他喝上一壶。”将个中究竟絮絮道出。 太子听罢,仔细思量了一会儿,也笑了出来。 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肩:“七弟,你可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般法子竟也想得出来,倘若你登基大宝,定然能成为一位——” 高密王摇头晃脑地接过他的话:“暴君。” 太子一愣,继续含笑,托起茶盏,借着饮茶的举动掩饰眼底的情态。 他在心底冷笑着想,打量他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呢,身为皇子,既想要快活人间,又怎么可能没有争位之心?普天之下,还能有比当皇帝更快活的事情吗? 不过是想让他当捕蝉的螳螂,自己在一旁作壁上观,等着黄雀在后罢了。 简直笑话。 杨世醒好歹有真才实学,称得上一名对手,你杨士范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坐在幕后当最后得利的渔翁?小心反落入河,成为溺死鬼。 …… 含凉殿。 山黎垂首跪在殿内,跟前置一托盘,上面叠着一件碧青斗篷。 杨世醒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幕情景。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往里走去。 “大半月不见,身量没长多少,气性倒变得挺大,把斗篷都扔了。这样娇蛮的性子,还有谁敢娶她。” 他慵懒坐于上首,随意发问:“说说吧,咱们那位千娇百贵的颖姑娘又干什么了?” 山黎磕了一个头,低声将太液池畔发生之事一一道出,末了,道:“奴婢未经殿下允许,擅自回绝了姑娘,致使姑娘生出误会……是奴婢的错,奴婢知罪,请殿下责罚。” 杨世醒神色平静,没有什么波澜。 他淡声道:“行了,你起来吧。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置气使你在殿里跪了这么久,还要受罚,会愧疚的。我可不想让她再添一分良心不安。” 山黎没有动弹,依然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奴婢斗胆,向殿下进言……姑娘看着,是极为思念殿下、对殿下心切不已,殿下也对姑娘心怀挂念,为何却——……要避之不见?” 杨世醒不答,神情漠然:“你在询问我?” 山黎立时伏身,再度磕头行了一个礼:“奴婢不敢。只是姑娘在临走时看起来伤心不已,脸色苍白,眼里都含着泪,奴婢——奴婢觉得——” 她犹豫不决,最终咬咬牙把心一横,将话直言说了:“殿下再这样下去,只在暗地里关照姑娘,而不在明面上有所表示,姑娘怕是会对殿下生出失望之心,再难——回心转意了!” 杨世醒安坐不动。 殿里陷入沉寂。 烟白的沉水熏香袅袅升起,将斗篷上的花纹遮掩得一阵模糊。 “所以呢?”他缓缓道,“为了不让她对我生出失望之心,我就要放下身段,去哄她回来?” 他倏然哂出一个笑:“在你看来,本殿下就这样非她不可?但凡她有任何气恼,便要哭喊号乞、求其原谅?” 山黎冷汗渗出,额头深抵在地:“奴婢知罪。” 杨世醒没有再多言,道出一句“自去领罚吧”,起身离开了正殿。 …… 镇国公府。 漪蕖苑。 回到房里,阮问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腕间的簪花手镯褪下,掷在地上。 春寒未去,屋子里还铺着厚厚的毛毡,非金玉质地的手镯滚落在上面,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也没有碎裂。 饶是如此,跟随在她身旁的谷雨和小暑也依然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小暑,在马车上时就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不敢大声喘一口气,见此情景,更是立时跪了下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多嘴、不该乱言,姑娘若心里有气,尽管责罚奴婢,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谷雨则蹲下捡起手镯,仔细打量了一番,吹了吹上面沾到的灰尘,寻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包裹了,起身恳切劝慰。 “姑娘不愿意看见这镯子,把它束之高阁就是,何必要砸了它?倘若把它砸坏、砸碎了,改日姑娘又想起了它,想要再戴上,到时后悔的不还是姑娘?” 阮问颖本就憋着一肚子的不满,砸了镯子也没有消去多少,听闻此言更是如同翻江倒海,又想气又想哭,差点没能稳住神情。 她抬眸瞪去一眼:“怎么,不过一枚破镯子,我连砸了它都不行吗?” 谷雨道:“可这镯子是六殿下送给姑娘的——” “我要砸的就是他送的东西。”阮问颖打断她的话,带着报复一般的痛快感道,“不仅是这枚镯子,暖玉、宝剑、簪子、字帖……他以往送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要把它们都扔了、砸了。” 她转头看向小暑,吩咐道:“你快去把我说的那些东西找出来,还有一些我没说到的、但是他送我的,你也都替我寻出来,把它们尽数销毁,就算你将功折罪。” 小暑不知所措:“这……”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谷雨。 后者硬着头皮道:“姑娘——” “不必多言!”阮问颖终是没能忍住动气,“你们若还当我是主子,就听我的话去做,不然我这漪蕖苑也不用你们再来伺候了,自去含凉殿找你们的六殿下!” 谷雨和小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为难和不安。最终,两人应是退下,去它处翻寻杨世醒赠送给她的东西。 房间里只剩下了阮问颖。 她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在榻边缓缓坐下。 眼角余光瞥见被巾帕包裹着的手镯,她的神情一滞,狠狠扬手将其扫开。 手镯连同巾帕一块滚落在地,巾帕散开,露出里面莹润的光泽。 阮问颖怔怔地看着,想起一年前杨世醒赠她手镯时的情景,以及不久前他对她的警告眼色、望着她的漠然神情,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怆,忍不住倾身伏案,抖动着肩膀,无声抽泣起来。
第107章 信王的容貌,竟然与杨世醒有四五分相像 二月中旬, 碧柳抽枝,万物发芽,太后大寿在即。 因六九合岁之故,陛下早早便发了话, 要大兴操办此次的太后寿辰。 是以从月初开始, 各项贺礼就源源不断地从皇城内外被送进清宁宫,甚至连一贯云游在外的信王都回了长安, 为母贺寿。 太后寿辰当日, 陛下赐宴麟德殿, 大宴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并颁下圣旨, 长安百姓凡家有老人者, 皆赐绸布一匹、粮米三斗、美酒一坛,与民同庆。 镇国公府。 阮问颖安静坐于铜镜前, 默然不语地让白露和小满给她梳妆打扮。 阮淑晗在谷雨的带领下从外头走来, 盈盈唤了她一声:“这都快哺时了,祖母让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再有一会儿就该进宫了。” 她依然不语, 直到侍女梳妆完毕,才起身相迎,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让姐姐久等了,我这就过去。” 阮淑晗望着她,呆了一呆。 她道:“晗姐姐?” 阮淑晗收回目光,笑了笑:“没什么, 就是……总感觉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阮问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哪里不一样?可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阮淑晗忙道:“没出错, 你这身挺好的, 就是……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你身量长了吧,又或许是冬去春来、换了衣裳的缘故,瞧着——总有些和以往不同了。” 阮问颖听了,似有惊喜:“是吗?我长高了?” 对方笑着颔首,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长高了不少呢,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姐姐又埋汰人,我本来就是大姑娘了。” “是,你是还没有及笄的大姑娘。” “那又如何?再有两月我就及笄了,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话题很快被带往别处,姐妹二人亲热地挽着臂膀,一同走出了阁苑。 待到正堂,两府诸人早已齐聚,整装待发。 阮问颖是最晚到的,真定大长公主见状,摇摇头,没说什么,倒是镇国公责备了两句,惹来妻子安平长公主的不满回护,最后由济襄侯夫人笑着打圆场。 众人一起略略说笑了两句,就登上了候在府外的车架,摆开仪仗,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 麟德殿里热闹非凡,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一一按照排序入座。 阮问颖选择在阮淑晗的身旁坐下时,获得了后者一个不解的眼神,并一句低声的询问。 “你怎么坐我这了?你是镇国公府的,我是济襄侯府的,咱们虽是一家人,论理却也不该坐到一块。” 她含笑反问:“我和姐姐都是白身,无官无职,无品无阶,靠着家里的恩荫才能来到这里,难道不该坐到一块?” 阮淑晗一噎:“……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要坐这便坐这吧。只是这里离皇亲席位远了些,你到时若有什么想见的人、想说的话,可别怨我这儿偏僻。” 阮问颖依然笑着,如春风拂面:“姐姐这话可是说笑了,姐姐身为真定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皇后殿下的侄女,如果还算不得是皇亲国戚,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与皇室沾亲带故了。” 阮淑晗微一瞪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道:“是吗?那还请姐姐恕妹妹愚钝,只能听出这一重意思,再有别的,妹妹也听不出来、想不出来了。” 阮淑晗听着,心里越发生奇。 她这个堂妹自从病好以来,就一直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蒙了一层烟笼雾罩的面纱,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不是说她以往就能看穿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而是—— 以往的阮问颖像五月里的夏花一样明媚,娇艳生动,现在的她虽然仍旧娇艳,却仿佛从夏天来到了冬天,成为了一朵含苞而不待花开的寒梅,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对方真的产生了某种变化?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如此? 容不得阮淑晗多想,礼乐就鸣奏了起来,典仪官从殿外唱喏而进,她连忙起身,同殿中众人一道跪了下去,恭迎在帝后搀扶下缓缓走来的太后,参拜贺寿。 大礼行九叩三,众人皆恪规守矩,唯有安平长公主不待礼毕就直接起身迎了上去,声声笑着祝贺母后寿辰。 太后也以笑脸相迎,招手将跪在一旁的信王唤来,在徐徐的春风中欣慰不已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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