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含之嗤了她一声,这才道:“我收到你的信儿,就遣人去盯着了。你前脚离了端王府,后脚就有死士出门了。至于做什么不得而知,等有了信儿,我再和你说罢。” 周鸣玉刚要开口,绣文将茶一口气喝了,烫得呼了一口气。 见二人微讶地看着她,绣文笑了笑,道:“祝当家,姐姐,我才想起来,今日出来,有两个姐姐托我买东西,我都给忘了。你们说着话,我先去买,怕等下铺子收了摊,就买不上了。” 祝含之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周鸣玉道:“那你快些回来,叫小章陪你一起。” 绣文说了句“好”,起身与二人行礼,便快步出去了。 祝含之望着绣文背影,道:“好聪明的丫头。” 她又看向周鸣玉,道:“好歹毒的姑娘。” 周鸣玉不接这招,道:“分明是祝当家给她递的茶,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关于周鸣玉与人谈话这件事,绣文一贯不参与,谁来都回避。一来是懂事听话,二来,知道得越少,危险就越少。 祝含之原本道这丫头跟在周鸣玉身边做事,多知道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但既然周鸣玉有意将她排在外面,她倒也是无所谓。 没了人在,说话更加没有顾忌,也好。 祝含之直白地问道:“你和原之琼说什么了?” 周鸣玉道:“她好奇我的身份,我就说我与杨简有仇。她又好奇我为何关注杨家,我便故意提了谢家的旧案,想看看她的反应。” 祝含之听着这话,突然抬起一只手,叫她打住。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谢家?” 周鸣玉微顿,点头,沉声肯定道:“谢家。” 祝含之收回手,微微扯了扯唇角,道:“谢家的案子,我听说过,但那时候,我与你也就是一般的年纪。我帮不了你,我说过。” 周鸣玉依旧点头:“我知道。” 祝含之道:“那你何必与我把话说白呢?你不说,我只当不知道。越少人知道,对你岂非越好呢?” 周鸣玉面色平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不用谢惜这个名字,不是要保我自己的命,只是要想办法,将当初的案子翻出来。我不介意与家人一同赴死,但死也要有个清楚明白。” 她头一次对着另一个人把话说白了。 周鸣玉与杨简你侬我侬,又与原之琼维持合作,但并没有打算依靠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如果非要选,她宁愿选只趋利益的祝含之。 祝含之也没想到她有此举,默了半晌,道:“我不会一直站在与你同方。” 这便是她做出的最大同意了。 周鸣玉点点头,接受了她应许的范畴,并且只当此事已然说通:“那我们可以继续谈了。” 祝含之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鸣玉道:“原之琼幼时与我们走得很近,关系也不错,但我这次提到,她的态度相当微妙。我需要知道,为何会如此。” 祝含之垂首抿茶,想了想,方放下杯子。 “此事详查需要时间。你怀疑谢家的案子,不仅和杨家有关,还与端王府有关。” 周鸣玉肯定道:“谢家把持东境守军多年。当初定案以后,主将之位由原先的副将顶上,此人就姓杨。而端王妃出身杨家,端王一直与杨家往来密切,没有道理在杨家高升之后,反而举家前往封地,好像是在避讳什么一样。” 祝含之道:“这些话都只是你的推论,证据呢?” 周鸣玉不急不缓道:“我从前同主家做生意,曾去过娄县,也去过晋州。那时候在晋州不曾久留,只觉得当地百姓富庶,物价奇高,未曾留意别的。而如今遇到端王一家,吃穿用度,皆远胜于普通王爵。只凭他的分封和晋州所产,恐怕还做不到。” 她微微侧首,道:“我当初不觉得,如今才想到了。晋州虽只是个普通的繁华之地,可晋州之侧便是娄县。而祝当家也告诉过我,端王曾在娄县私自开铜,充作私产。我的证据,就在祝当家手中。” 祝含之闻言看向周鸣玉,正对上她笃定的眼神。 她有些荒谬地笑了一下,道:“我手中能有什么证据?” 周鸣玉道:“当初在上苑,祝当家曾说过,晋州的生意有麻烦,要派人探查。如今应当有结果了罢?” 祝含之没有说破,只道:“你先说说看,我听听对错。” 周鸣玉便道:“端王可是在封地私自铸币。” 她虽说的是一句问话,但语气却铿锵有力,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已经确定一般,说出这个答案。 那些黄铜没办法堂而皇之地放在明面上,用不出去,就只是一堆废铁,和一堆石头一样无甚区别。 但若以劣币驱逐良币,流入市面,那么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财富收拢回来。 祝含之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私自铸币,与诽谤皇亲,皆是死罪?” 周鸣玉看见祝含之这一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谁生谁死,还说不准呢。”
第46章 周鸣玉这次去端王府,其实也是想确定原之琼的反应。 她思忖道:“杨简才回来,又要奉命出京,而我瞧原之琼那副模样,恐怕是早就派人回了晋州对付杨简。娄县的矿必然出事了。” 祝含之也就不与她多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想怎么做?” 周鸣玉道:“我要去娄县。” 当年旧案的卷宗都放在大理寺,而杨策身在大理寺,她若想要设法从杨家的眼皮子底下拿到卷宗,几乎毫无可能。 但是端王那边,线索就多了。 娄县的私矿是他们的纰漏,只要借机生事,必然会迫使他们动手。有了可乘之机,她才能知道,端王府究竟是为什么在谢家案后离开上京。 私自铸币做一州之地的土皇帝固然舒服,可若能留在上京,又有封地支持,岂不富贵更甚? 祝含之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架旁,拉开抽屉取了一块玉牌出来,交给了周鸣玉。 周鸣玉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去各地商铺查账时,自证身份的符牌?” 祝含之点头,道:“太子殿下给我传信,说今上已命工部大臣外出巡查矿脉,第一个去的就是娄县,他要我时刻给他传信,看看端王府在那边都什么动静。” 繁记在各地都有铺子,才支撑起了祝含之涵盖四方的情报网。如这次的事,即便太子不说,祝含之也是要去打听的。 周鸣玉一听便懂,立刻笑起来,道:“我去帮祝当家盯着。” 祝含之提醒她道:“不是让你去凑热闹的,那边的账你也得替我查了。明日起你每天来我这里点卯,何时看完了先前的记录,何时才准出发。” 她是生意人,绝不放过每一个压榨人的机会。 周鸣玉倒无所谓看账本,横竖在上苑也没少看,更别提回来以后,祝含之还时不时叫人给她送点记录来,叫她和其他掌柜出去办事。 她点头,说“好”。 祝含之瞧她明显有些迫不及待的神色,提醒她道:“晋州之东就是滨州,东境守军的统帅大营就在那里。你去了也别着急,免得狗急跳墙。” 周鸣玉自然知道。 以前的东境统帅是谢家的二房老爷谢添,因东境军常年抗击海寇有功,在当地颇负盛名,百姓之中甚至有谢家军的说法。 杨家与谢家世代姻亲,家主杨宏的族弟杨寅从军,一直跟在谢添身边做副手,最后一路高升,做了东境军中的二把手。 当年谢家蒙难,罪责无数,首当其冲的,便是谢添勾连海寇的卖国之罪。谢添在军中的亲信全部被杀,而最后统领东境军队的,居然是他先前的心腹杨寅。 更可笑的是,谢添卖国的罪证,也是杨寅的儿子找到,命人暗中送给上京杨家的。 端王一贯与杨家亲近,如今又是杨寅在邻州领兵。若说他与杨寅毫无牵连,恐怕也不可信。 周鸣玉笑了笑,问道:“滨州的铺子,祝当家要查吗?” 祝含之无奈地笑了,道:“我还以为原之琼是个疯子,倒没想到,你比她还要更疯些。” 周鸣玉便笑问道:“那祝当家对此事上,有什么要帮我的吗?” “没有。” 她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周鸣玉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 祝含之提醒她道:“我知道,从军之人讲求忠诚。但你要知道,当年谢家那些旧部之中,重要的将领早已杀尽,不重要的兵卒也早被打散重组。你想拿谢家以前的名号去东境军中做手脚,是行不通的。” 周鸣玉问道:“若我没忍住惹了乱子,祝当家如何?” 祝含之非常理所当然地道:“我会立刻告诉太子殿下,由他命人前去抢占头功,并声称我受你蒙骗,于此事全然不知。” 周鸣玉挑挑眉,道:“那你还放心让我前去?” 祝含之看向她,忽而换了正色道:“你是谢家教出来的女儿,不至于毫无头脑,愤而叛国。你若是如此做,才是彻底坐实了你家人的罪名。你不至于如此犯蠢罢?” 周鸣玉垂下眼,微微一顿,轻轻嗤了一声。 谢家倒是教过她忠君忠国。 可国君又对谢家做了什么。 她垂首饮完杯中茶水,抬眼看着昏暗的天色,起身与祝含之告辞。 “之后若是祝当家有了郡主那边的消息,还请告知。” 祝含之称好。 她送周鸣玉到门口,目送她下楼,方才慢慢踱步回来,站到窗边,静静地垂眼看着周鸣玉的马车离开。 窗口有鸟鸣啾啾,落在她的手边。 她取下信来看了一眼。 -- 周鸣玉下楼的时候,绣文已经在车边,和小章说着话等着了。 两个人上了车,车轮慢慢地滚动起来。 周鸣玉打趣她道:“你刚才倒是跑得快。” 绣文扁嘴,道:“我才没那么蠢呢,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不赶紧走,难道还一直傻坐着?” 她顺手将旁边的竹编小篮子收到了脚下。 周鸣玉看见了,好奇问道:“你还真去买东西了?买什么了?” 绣文就将东西拿过来给周鸣玉看:“这不是要清明了吗?王姐姐她们要两小壶黄酒做烧鸡,说是忘买了,出门时叫我去买回来,好回头做了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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