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愿。愿我来世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尽无边世界…… 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晚晚听说过释尊割肉喂鹰的故事,若世间有轮回因果,药师佛为人消解灾难苦厄,自身光明照耀娑婆道无边,那所有苦难是不是都要由佛陀度化承受。 那佛陀是甘愿以身试药的吧,如此造化万物,造化承接瘟疫的灾民,造化终日庸庸困于“骆曦”的她。 琉璃儿。 晚晚轻轻走到床边,牵起衣袖一角,轻柔去擦拭他的唇角。 容厌静静看着她,看着她似乎不再害怕,不再抗拒。 药力彻底上来,他慢慢闭上眼睛。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晚晚眼中的情绪正在剥离,就如同颓败的神庙里,斑驳褪色的琳琅颜彩。 她眼底仿佛有一团鬼火,从密不透风的压抑之中脱离,升起,诡异而绽出异样美丽的光彩。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和平静,手指珍惜地从他眼角划到唇瓣。 他似乎是昏过去了,没有半点反应。 - 凡是染上瘟疫的,都应当被隔开。 故而容厌事先告诉过饶温,要让云妃娘娘去旁边收整出来的营帐之中,都已经布置好了,柔软的床榻、名贵的摆件、精致的妆台,另有搜罗来的许多医书。 等到饶温要请云妃去到隔壁的营帐时,便见容厌的床榻边上,晚晚安静地伏在他手边小憩。 而陛下唇角流出了不少鲜血,他喝了药,可衣袖下露出的手背肌肤上还是生出了和染病之人初期同样的大片红肿。 饶温进来的动静吵醒了晚晚,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陛下用药多久了?” 饶温答:“三个时辰。” 晚晚应了一声,起身将手指搭上容厌的手腕。 饶温皱眉道:“娘娘,若是累了,便去隔壁的营帐中休息片刻?陛下,他……” 他有些说不下去。 “您再担忧,陪在陛下身边,也只会连累您自己染病。” 晚晚一边细细地诊脉,一边分神朝着饶温轻轻笑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方子,是我开的,我也不能确定,这药对人身体会损耗到哪种地步、对这瘟疫又能控制几成。他是在给我试药。” 随着她说出口的话,饶温眼神渐渐惊愕,直至最后几乎是又惊又怒又惧。 晚晚举目看着帐外浓浓的夜色。 骆良也死在一个晚上。 师娘在她十岁那年便已经去世,骆良死的那日,唯独放心不下她,同师兄反反复复说,要对她好,要护着她,要让她日后能彻底留在江南,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等到单独与她说话时,便只说,要她记得他曾经教给她的一切,可以不为普渡世人,可以只精研医术,但一定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她太莽撞了,过去她做那些坏事,全是他跟在后面给她收尾,让她干干净净着,可他死后,谁能再为她周全?上陵不适合她,江南小医圣骆曦,是她永远的退路。 后来师兄失踪,她被迫留在上陵,早就走在了违逆他的路上。 她如今是彻底违背了师父的遗愿。 晚晚转过身,看了眼床榻上的容厌。 他此时终于不是那般冰冷,身体的高热让他脸色也红润鲜艳起来,唇角的血迹都格外艳丽,漂亮地仿佛有种致命的魅惑。 晚晚仔仔细细去触他的脉象。 拨开那一层囚笼之后,她的思绪仿佛也被扯开了一方鏬隙,源源不断的想法和用药思路诡异而大胆地涌入。 饶温看着她的眼神有怒有悲。 晚晚看得笑了出来。 “陛下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她带来的医书,早就被她翻看了许多遍,听说容厌给她准备的新的营帐中,也为她准备了许多医书,晚晚起身朝旁边的营帐走去,从满满一架医书中,只找出了几本她没有看过的孤本。 随后便抱着这几本书,又回到容厌身边。 已经是深夜,容厌的营帐前后,却明亮而肃穆。 直到晨光熹微。 等到容厌醒来,便看到晚晚在床边翻看着医书。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醒过来,低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向来少眠,眼下却也不见乌青,眼中亦没有血丝,只是这回,他眼眶微红,呼吸都带着热气。 容厌缓了缓,才出声道:“怎么还在这儿?” 帐中明亮,他抬手看到手背上缓慢进展的红肿,便知道 ——这次试药失败了。 晚晚轻声道:“琉璃儿,我如果救不了你怎么办?” 容厌听到她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眼神冷淡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道:“不用怕,死便死了,不会有人治你的罪。瘟疫本就难解,孤还不至于因为你制不出解药,就要你偿命。” 晚晚低低笑了一会儿,诊完脉,询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不要忍着,告诉我。” 容厌淡淡答道:“没有哪里舒服。” 晚晚怔了怔,失声笑了笑。 他太平静了,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的药好像也没那么烈。 他明明都吐血了。 晚晚又问了几个问题,等他一一答了,便起身去书案边,又写了一张方子,出门递给饶温。 饶温此时已经知道方子是谁写的,也知道容厌是在亲身试药,他接过药方,一张薄纸却似乎有千斤重。 晚晚没有理会他的心理挣扎,容厌的人,自然承受能力还是足够强而稳的,用不着她有多余的担心。 回到营帐中,晚晚合上医书,歇了歇眼睛。 她垂下眼眸,却看到自己腰间的衣衫,不知道何时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又出门去要了针线,坐到床边的灯下,解下外衫,这个时候才有些迟钝地回想了下,应当如何落针。 琴棋书画、女红射御,她都学过,只是学的不好。身边一直有白术和紫苏,也用不着她去操劳针线之事。 可惜此时白术和紫苏都不在身边。 容厌起身翻看密函,看了几份,便放下,病恹恹地倚着床头,看了她一会儿。 晚晚一针落下,针尖不经意直接扎进指腹。 些微被刺了一下的感觉,她停下,看了会儿指腹,并没有渗出血珠,又重新拿起衣衫。 容厌起身,走到晚晚身边,将针线和外衫都从她手中拿出来。 他一碰她,晚晚怔了一下,看着他接过针线,手法从生疏到渐渐熟练,很快给她缝好了这一道裂缝,刚开始的几针,也比她认认真真缝补的要整齐细密。 除了白术和紫苏,便只有师娘给她补过衣服。 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 容厌收了针,看到她看他惊奇的目光,懒散笑了一下。 “悬园寺的僧人都会。” 他幼年在悬园寺,她也早就知道了。 晚晚接过外衫重新穿上。 有时候便总会觉得,他对她很好,无处不契合她的心意,而更多时候,是他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意愿,换言之,他只是玩弄她而已。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道:“试药很痛苦,若受不住,你要告诉我,有哪里感受有变化,也要告诉我。” 她声音软而甜,容厌顿了一下,扫视她一眼。 她除了甜言蜜语时,哪里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昏倒之前,她还一副又讨厌他又害怕的模样。 容厌懒懒地应了一声。 晚晚扶着他躺倒在床上,容厌神色有些奇异。 “叶晚晚,孤只是试药,不是要死,还没那么虚弱。” 晚晚平静道:“我是医士,你得听我的。” 容厌笑了一声,倒也不再说什么。 晚晚起身去拿来一本医书,靠坐到床边,屈膝将医书放到膝上看,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容厌侧过身,撑起身体,捏着她的手放在枕边,垂眸看了一会儿。 他的身体从来就没有让他舒服过,这第一碗药,其实也没让他更难受多少。 他看着她掌中的茧,这一处,应当是时常握笔,磨出来的痕迹,指根整整齐齐的这几处,应当是药杵…… 种种痕迹,虽然不重,却也能让人轻易就能确认,这是一双勤于学医、事事躬亲而为的医者的手。 容厌看了一会儿,身体深处的疲惫催生出来困意。 他放下她的手,不知不觉陷入昏睡。 晚晚感觉掌心一重,低眸看过去。 他闭上了眼睛,脸颊睡在她掌心。 晚晚怔了一下。 他从受伤自己包扎那时,便舍了玉冠,将长发全用一根发带束起,这一晚,长发微微散乱,泻在他背后与枕上,落在脸上的几缕碎发,将他清醒时的冷淡之色柔和下来。 帝王的脸颊是软的,呼吸是细的,唇是苍白的。 他平日里太惯于掌控而又恶劣至极,好像没有什么能超出他的掌控、是天下的君主,有最强势的权力和最残忍的性情。 于是让人总是忽略,他其实还非常年轻,比她大不了几岁。 还只是一个未到寻常加冠之年的少年人,直到他此时彻底昏睡,才能窥见几分。 晚晚只怔愣了一下。 第二碗药也很快送来。 晚晚将为他泄去药性的银针拔出,而后将他推醒。 饶温递药过来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容厌困倦又散漫地坐起身,接过药碗,慢慢将苦涩的药汁喝完。 晚晚催着饶温出去。 容厌没有理会她此时的异常,随手拿起放在床边柜子上的密函,继续看下去。 晚晚此时已经放下了医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容厌瞧着密函上面的字,越来越看不下去,抬眼看向她,道:“孤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吗?” 晚晚道:“我在看这次的药效。” 容厌看了眼手背上的红肿,道:“不急于这一时,你po文海,棠废文更新都在南极生物群四贰二贰捂旧义死泣总是和孤在一处,若是在你研制出能用的药方之前,自己也被感染,得不偿失。” 晚晚没有回答。 良久,她看着容厌慢慢皱起了眉。 他似乎能感受道药力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全身滚烫起来,伴随着扎入骨头里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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