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厌力气一瞬间被抽空, 气血疯狂上涌,头颅眩晕而眼前忽明忽暗起来。 气到极致,他头昏脑胀,额头青筋绷起。 他抬手撑了一下额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楚行月。 楚行月。 他笑起来,眼中隐有压抑不住的疯狂之色。 他居然还被当作是楚行月的替身。 是,他当然知道,楚行月,一等一的风度韵致,光风霁月,和光同尘,面对强权行止依旧从容优雅,不管是得胜还是危难都进退得宜。 她喜欢她的师兄楚行月。 可她知不知道。 她的师兄那么好……是踩着他的骨头、那些年日复一日用他的骨血打磨出来的这些风度。 而他…… 到了如今、到了今日他已经至高无上,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摆布打压的废物。可是,他……居然被当作是楚行月的替身。 直到方才,他还在心疼她,想着应该如何能让她心情好上一些。 他明明不想做最先动心的人,不想做付出更多的那个人,不想做感情被牵制住的人,他一边挣扎一边沉沦一边怜惜一边心动,他不想去做的如今全都做了,已经接受他就是那个更用情的人。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就算她就是喜欢不了他,他该怎么平衡他和她两个人的欲求,他不舍得让她一辈子那么多年郁郁寡欢。 多么可笑。 容厌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大笑起来,笑到眼前发晕,一片黑暗。 头颅的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头骨冲破出来,身子摇摇欲坠。 气到极致,身体里的毒性被疯狂翻滚的气血激发出来,他浑身颤抖起来,却已经感受不到几分身体上的疼痛,思维快速涌动,身体却几乎要昏厥过去。 叶晚晚,叶晚晚。叶晚晚…… 容厌头痛欲裂,眼眸血红,猛地挥落长案上的奏折密函,咣当一声,砚台笔洗悉数被打落,名贵的玉质碎了满地。 他从下方抽出一把匕首,抬起手臂直接割下去。 衣袖被割碎,裂锦之声尖锐刺耳。 一刀落下,紧接着又是一刀。 鲜血涌出,尖锐的疼痛猛地扎进脑海,逼他从混沌中又得了几分清明。 随着血液快速涌出,他身体越来越冷,融进血中的毒性也稍微平缓下来一丝。 容厌没几分力气地伏在长案上,一双眼眸疯狂到极致,却忽地冷静起来。 都去死吧。 一个都别活着。 - 晚晚回到椒房宫,解下沾了尘的狐裘,将寝殿之中的熏香换成更舒缓些的味道。 沐浴前,她卸下发间的珠翠,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放回到妆奁之中。 她余光扫过白日里,容厌给她戴上的那串佛珠。 晚晚没什么表情,看向窗外。 冬日里,外面的银杏都已经落完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黢黑的枝桠间,明月挂在其中,窗边,月牙形的碧玉随着寒风而轻轻晃动。 冷风搅乱寝殿中的暖意,吹动她的长发,将她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吹得泛起凉意。 晚晚关上窗,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块月亮。 容厌知道她寝殿中喜欢放置一些和月亮有关的物件,便也为她准备了一些。 这块碧玉已经是当世罕见的一大块美玉,被精心雕刻出来,那么漂亮的水色,里面却还是有细微到近乎看不出来的几点瑕疵。 能握在手里的,哪里能有无缺无憾的。 只有明月在天上时,才完美无瑕。 她喜欢无暇的月亮,可完美无瑕的明月,她也永远、永远得不到。 就像她想要的,从来也都得不到。 晚晚放下手。 她没再去看殿中大大小小的月亮,沐浴后,回到床上便熄灭了灯先去睡。 寒夜无声。 晚晚一觉睡醒,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和往日不同,她没有在另一个人怀中被紧紧抱着,身边没有人。 晚晚睁开眼睛,起身下床,看到守夜的宫女,出声问:“几时了?” 宫女恭敬道:“回娘娘,如今已经是四更天。” 四更天,正是人入睡最沉的时候,子时已过,再等两个时辰,便要天明了。 容厌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晚晚想了一下,自从他囚禁她以来,除了他第二次毒发那日,每晚都会来椒房宫。 他第一次毒发是中秋那日,毒性两个月发作一次,第二次发作没有满两个月,今日距离上次也还差几日才到两个月。 他今日没来。 若是今晚毒性发作,这已经是第三次,他还没有服下缓解毒性的药。 他真的会死。 她还不想陪着他去死。 晚晚烦躁地皱紧眉,那么晚,四更天,让她去哪里找他确认他是不是毒发? 她上次警告过他了,这次必须要服药。 晚晚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回到寝殿中点上灯,脸色有些沉地穿好衣服,带上金针和药瓶,便提着灯往外走。 守夜的宫女连忙又找来两个人一起跟上。 晚晚走到宫门口,值守的侍卫纷纷行礼,却不再拦着她。 深夜的寒风在宫道之间呼啸,穿过回廊与巷道,风大时,凄厉的声响如同呜咽。 晚晚收紧了身上的斗篷,凝着眉站在岔道上,往帝王居所还是前朝御书房。 她没有多想,直接往御书房走过去。 此时宫中便只有来回巡逻的侍卫,看到她,齐齐行礼,整齐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还没到御书房,便见饶温神色慌张地迎上来。 “娘娘。” 晚晚看过去。 饶温皱紧眉,道:“娘娘,陛下在御书房,灯都已经灭了,他在里面不让人进去……” 容厌不怕黑,可他在黑暗中眼睛看不清东西,情绪也会格外容易失控。 如今他日日与她共寝,那时寝殿中是熄了灯的,他勉强适应下来。然而,夜间在别处时,他必须有光的习惯依旧没有改。 可是今日御书房的灯火灭下了他还在里面? 晚晚看了一眼天色。 若是毒发,现在勉强还来得及。 她没有多说,随着饶温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隔扇门紧紧闭着,凛冽的寒风之中,隐隐透出些许血腥味。 晚晚抬手敲门,不轻不重的三下。 “陛下。”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开。 饶温紧紧盯着紧闭的门扉。 没有反应。 晚晚往旁边让了一步,侧头对饶温道:“把门撞开。” 饶温愣了愣。 晚晚重复了一遍,“把门撞开。” 饶温抿紧唇,只犹豫了不到一眨眼,便立刻听令,吩咐手下人一个个上前,直接撞门。 晚晚用力捏着袖中的药瓶,心底烦躁越来越甚。 她不是说过,毒发了要来找她吗? 这毒是下给他的,不是让她还要算着他有没有毒发来给他解药的。 不到片刻,隔扇门被从外撞开,里面的门闩断开,血腥味一下扑来。 晚晚提着灯走进去,对饶温道:“把门关上。” 饶温担忧地皱紧眉,欲言又止,却还是听令,让人将门又掩了回去,继续守在门边。 晚晚提着灯走近御书房里面。 历代的御书房其实不算很大,容厌执政之后,让人将御书房连通了旁边几处殿宇,形成了一处极大的办公处所。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文牒竹卷与墨香的味道混着血腥味,越发让这处殿宇显得悄然而深静。 晚晚穿过一扇屏风,手中的宫灯照亮屏风后面的空间,脚步忽然顿住。 地上尽是摔碎的碎片,奏折、密函、卷轴悉数被扫落在地。 灯光抬高,晚晚往前走了几步,书案上已经空无一物,后面的独坐上沾着血迹,点点滴滴的血迹汇聚在龙椅旁边的地面上。 晚晚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来到龙椅旁边。 灯光照出地上深深浅浅的血迹。 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晚晚皱了一下眉,她将宫灯放到桌面上,俯身去看书案上的深色痕迹。 也是血。 宫灯忽然被扫落,晚晚背后一冷,她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推倒,身子后仰,重重摔在书案上。 后脑和脊柱传来刺痛,晚晚闷哼了一声。 下一刻,一个浑身浸着鲜血味道的身体覆上来。 她颤抖了一下。 容厌手肘撑在她耳边,气息猛地拉近,另一侧,擦着她耳际,一声利器没入紧密木料的声响划破寂静,扎入咫尺之间她耳中。 晚晚紧紧闭了一下眼睛。 他压在她身上,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她控制住,他长发如上好的锦缎,柔软而冰凉地垂落到她脸颊脖颈。 伴随着柔软发丝的,还有另一个更为冰冷锋利的气息,贴在她脖颈。 被扫落在地上的宫灯燃起火光。 晚晚睁开眼睛,低下眼眸去看。 随着她的动作,那锋利气息丝毫不让,割破了她的下颌。 容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贴着她的脖颈。 他眼睛看不清东西,火光从他垂落的发丝间透过,映入他眼眸之中,无神的琉璃目泛着血丝,狰狞而凶狠。 他将匕首翻转,刃处挑破了她被割出的血口,匕首宽面冰冷地贴着她下颌,慢慢往下压。 晚晚浑身冰冷又僵硬,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要杀她。 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冷静思索之后,就是要杀了她。 所以匕首往下压地很慢,可她被压制着,没有办法推开他。 容厌的气息距离她那么近,她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封锁在他的气息之中,他唇角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血腥间那股淡香轻微。 他低声道:“叶晚晚,你我一起去死吧。” 容厌稍稍低下头,声音轻地如同自言自语。 晚晚却知道,他是在对她说话。 “我先杀了你,明日、后日,我会让该死的人,都一起死,谁也逃不了。都死完了,我便也到地狱里,继续和你纠缠。” 寒意沿着他碰她的地方传到身体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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