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扭头道:“师父回来啦!” 说完,她便匆匆起身,外袍也不披,踩上软靴便往门外跑去。 她一路奔跑而来,猛地扑入她怀中。 晚晚被抱住,身子被她奔跑过来的力道冲撞地往后倾了倾。 容厌的手扶在她身后,让她能稳稳抱住绿绮。 晚晚低头看着她的小徒弟,绿绮很快松开手,规规矩矩地行礼,而后吉祥话一串串地从她口中冒出来,好一会儿才说完。 从里面跟出来的张群玉、白术等人也行了礼,容厌让人一一又备下丰厚的赏赐。 张群玉瞧着表面规规矩矩的绿绮,无奈地揉着额角。 幸好皇后娘娘脾性也好,绿绮再怎么活泼好动,她也不会讨厌。 张群玉目光落在容厌和晚晚两人身上。 牢房中的气息与平日宫中的香息泾渭分明。陛下和娘娘应当是在牢狱中停留了许久,周身也残留了一丝牢狱中的阴森味道。 他眸光动了动,低眸和往日一样又逗了绿绮两句,随后便请白术和紫苏将匆匆跑出来、衣衫单薄的绿绮带回抱厦之中。 人都散开,周遭只剩下他和容厌、晚晚三人。 张群玉正色着与容厌聊起公务。 “陛下,楚氏余孽里最大的威胁已经入上陵,他说见到陛下之后,会亲自默写出来金帐王庭剩余的地形图和布防,陛下可有决断,什么时候从他口中继续撬出些有用的消息?” 容厌神色很淡,“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没那么轻易将他这份冠冕堂皇能拿上来的筹码用出来,心急也无用。” 张群玉轻叹一声。 “他入上陵,是蓄谋已久。楚氏已经末路穷途,他手中能抓住的不多,可臣这几日看了往年与楚行月有关的情报,他确实能谋善断,心性和手腕都不缺。如今,他必然会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十倍百倍用出来。常言道穷寇莫追,他已经成为穷寇,却送上门来,所谋必然甚大,陛下千万当心。” 容厌和楚行月不陌生,这些话,不用张群玉提醒,他也心知肚明。 张群玉向来有分寸,话也不会多说什么,尤其这样你知我知的事,他对容厌说出来只是些无用的废话。 他没有直接与晚晚说什么,可晚晚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容厌明白张群玉想要给晚晚提醒,提防着楚行月。 他扯了扯唇角。 晚晚看了看张群玉。 他朝着晚晚抱了一下拳,笑意温和,寒夜也多了几分暖融融的春意。 张群玉没有再多说什么,道:“叨扰了陛下和娘娘,臣告退。” 晚晚重新将眼眸垂下。 张群玉的提醒,她听到了。 张群玉是王臣,是容厌的臣子心腹,他说出口的话,也都是站在拥护容厌统治的基础之上。 晚晚心中对他的话却没有排斥。 张群玉是全然出自为大局考量的好心,她听得到他的言下之意。 楚行月手中筹码不多,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她都是他手中的利刃。 如今,她这把利刃正压在容厌的命脉之上。 是。 她那么不想掺和进朝局之间,可她居然还是成了容厌和楚行月之间博弈极为关键的一环。 她成了棋盘上最有用的棋子。 只要她心中向着师兄,毫不犹豫对容厌下手,容厌会死;什么都不做,容厌会死;她若死去,容厌也会死。 ……为什么就到了今日这样一个局面。 不仅仅是两个月之后,他是否兑现诺言的抉择。 他和楚行月之间的输赢,居然就系在了她的身上,她成了师兄决胜的关键。 容厌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成为师兄的棋子,去看师兄为了利用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可容厌凭什么觉得,他在师兄面前,有半点可比较的份量? 晚晚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明明是除夕,大好的时节,周围人都高兴而欢悦,她此刻却又怒又烦躁。 她居然还对容厌生出过那么一丝,心软,有过想要为他解毒的心思。 容厌在她身边,那么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在愤怒,在生气。 她不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夜已经这样深了。 晚晚走进寝殿,容厌跟随在她身后,她忽然转过身。 晚晚很想笑。 “容厌。” 从天牢中出来,她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容厌平静地听着。 晚晚低声道:“你觉得,在你和师兄之间,我有选你的可能吗?” 容厌看着她,琉璃目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心里当然有答案。 晚晚低声笑出来。 他这样逼她,将抉择就这样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 让容厌去死,她便成了师兄的棋子,本就没那么完美的感情,更加千疮百孔。 可让容厌活下来,对她和师兄有什么好处? 晚晚不觉得,容厌当年就应该被摧残到死而不加反抗,他和师兄是注定的对立和死局,谁高谁下、谁输谁赢而已。 可这不妨碍她此刻对他只有厌恶。 晚晚觉得她这一刻也并不理智。 师兄回来了,她终于见到师兄了,她似乎知道了她和师兄当年避无可避的反目原因,她还成了这个人的妻子。她握着他的性命,成了权力之间博弈的棋子。 她那么不想掺和进来。 晚晚抬手攥着他的衣襟,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她漆黑的瞳孔冰凉而充满想要发泄的恶意,她想要发泄到他身上。 “在师兄面前,你配什么?”
第65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七) 上陵位于大邺北部, 这里冬日的寒风向来是极为刺骨的,就像拿了一把从冰水里浸过的刀子,或紧或缓地贴在人肌肤上, 不知道哪一刻, 寒意就会扎进去。 容厌垂眸, 看着冰冷着面容凑近的晚晚, 她这一刻的情绪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收敛。 他胸口似乎被酸涩填满,以至于他的每个动作都缓慢下来,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维持得体的模样。 他配什么? 容厌迎着晚晚冰冷而恶意的眼眸, 却朝她走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一步彻底弥合。 他忽然抬起手,将她拥抱入怀中。 她身子清瘦, 隔着冬日厚厚的狐裘和袄裙, 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纤细和柔软。 就这样抱着她, 好像就能让他周身刺骨的寒意好受一些。 只要这样就够了。 容厌俯身拥抱着她,低头埋在她颈间。 她的手还攥在他胸口的衣襟处,忽然之间的这个拥抱,晚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神色怔忡一瞬之后,依旧是冷冰冰的厌烦。 容厌安静地想着,之前,她心中闷着难受, 却是跳入水底, 靠着身体上折磨自己去舒缓。 如今,她能发泄在他身上, 也好。 也好, 他总归有那么一丝不同,总归对她还有些用处。 容厌唇角扯了扯, 眼中弥漫开浓重的痛色,这点笑意勉强地只能看出悲哀。 “我知道,我不配。” 过去已成定局的,楚行月确确实实真心待过她,他明白,这一点无论生死他都越不过去。 容厌冷得微微颤抖,晚晚却没有答话。 他等了一会儿,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再将情绪释放出来。 她什么也不说。 见了楚行月,回来之后,便只是这样吗?不继续吗? 容厌渐渐有些难受的昏沉。 他想过,是不是真的,他确实只是一个错误。 他松开手臂,放开她之后,压着手指的微微颤抖,便执起她的手往里间走去。 里间的暖意包裹上来,他将鹤氅脱下,苍白的面色在烛光下莹润地像是没有一丝生命力的玉质死物。 容厌微微弯起一个笑,“今晚试药吗?” 厌恶他,那就折磨他好了,他也想在那种时候,细细品味她对他的目不转睛,感受到她如今还可以带给他的滋味、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什么样的滋味他都渴求。 提到试药,晚晚猛地挣开他的手。 容厌被这力道推得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后抵上屏风,才勉强站稳。 晚晚的目光烦躁而满是寒意,她也扯出一个笑,“好啊,试。” 她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她在里间摆放药瓶的柜子。 拉开木门,里面一字排开数个颜色不同的瓷瓶。 是之前试在容厌身上的药物,上面没有贴药物的名字,若是换别的医者过来,必然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药性的毒药。 因为这根本不是毒药。 她没有为容厌压制他体内的毒性,也没有为他解毒。 这些时日,让他服下的药,是她调整了方子之后,用来试他能承受多大的药性、承受哪些药,试他体内的毒若要一一用泄出的方法解,他能不能撑得住毒性的爆发。 她不至于为了折磨他,费心思一日又一日不重样地去配什么毒药。 晚晚打开另一层柜子,取出催动他体内她下的毒的引子,揭开木塞,嗅过确定之后,她很快转身。 容厌已经脱下了外袍,床头叠放着她搭在架子上的一条披帛。 他的发冠也已经解下,长发散开,微微卷曲着垂在身后,发尾落在腰间,半遮半掩之间,能看到他腰间细地,让原本合身的衣袍空荡起来。 容厌看到晚晚手中的药瓶,什么也没有问,便直接接过来,倒出一粒在手心中,而后送入口中服下。 晚晚今晚看也不想看他。 容厌看得出她的态度。 垂下眸,遮掩住眼底的涩意,他心口浓重的不安弥漫开来,慢慢解开剩下的衣衫,他牵着她到床边,引着她的手按在他身体上。 “玩我吗?” 晚晚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这是容厌能说出口的话? 前世,他不逼着她在床上说一百遍爱他都是好事。 比起前世直接让她在床帏之间付出代价,这一世,他的逼迫和囚禁,这一回用在她身上的算计…… 晚晚抓起叠放好的披帛,和上次一样紧紧束缚住他的双手,而后取下帷幔上的丝绦细绳。 帷幔落下,将床上这一方小天地彻底围住,灯台的烛光只能隐隐透过,四下顿时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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