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杪颔首,坐下抿了口安神茶,目光落到外边,天阴沉沉的,风卷着落叶在空中盘旋。她幽幽叹了口气:“看样子又要下雨。” 不久前入了夏,帝京隔三差五就有雨。老天爷的脸经常是说变就变,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大雨倾盆。 今天也是,来时好好的,不过走了一段路的工夫,天就沉下来了,宛如一张巨网铺开,闷热夹杂着压抑扑面而来。 一盏安神茶见底,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密集且迅速。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绝于耳。 殿内阒寂无声,锦杪歇在凉榻上,一瞬不瞬地瞧着外边连绵不断的雨帘,时间久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入了梦。 夏日午后炎热,仿佛有火炙烤着大地,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小孩子爱玩的心。大太阳底下,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同宫人在御花园玩起了捉迷藏。 小姑娘活泼得很,游鱼似的在御花园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把悄悄跟着她的宫人给甩开了。 摛藻堂在御花园东北方向,做储藏书籍用。小姑娘爱看书,平日没少来这儿,路过摛藻堂发现里边好像有动静,小姑娘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有哪个宫人想偷书出去卖吧? 不行不行!她得去看看! 于是,小姑娘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到窗底下,耳朵贴着墙,将里边的动静听得更加清楚。 好像是……二皇姐的声音。 至于说了什么,不大能听清。 既然不是偷书贼,那也就没必要听下去了。小姑娘转身就要离开,摛藻堂内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小姑娘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担心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准备进到摛藻堂看看,谁知刚走到拐角,就看见冯总管领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个大木箱子从里面出来。 箱子在流血,滴了一路,不过很快就被人清理干净了。 小姑娘让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双脚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恍惚间,有道阴影罩在她身上,小姑娘呆呆地抬起头,慌忙跪下,额头紧紧贴在晒得发烫的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 小姑娘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此时一颗心跳得极快,仿佛一张嘴就会跳出嗓子眼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小姑娘觉得自己额头快被烫熟了,才听见父皇让她平身,又和颜悦色地问她:“小六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小姑娘想说她看见了一个流血的箱子,可是直觉告诉她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摇了摇头,一脸真诚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什么也没看见。” 父皇笑了,伸手在她的发髻上摸了摸,“小六看见了也没事,这都是你二皇姐不听话自找的,小六可千万不能像你二皇姐一样,知不知道?” 小姑娘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父皇说外面热,让她不要在外面久留,小姑娘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走着走着,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惊得一下瞪圆了眼睛。 刚才那个木箱……里面该不会装的是二皇姐吧? 小姑娘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顿时僵住,仿佛身在冰窖,将她冻了个彻彻底底。 二皇姐……该不会死了吧? 小姑娘不敢折回去问,也不敢将此事与别人说,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焦躁难安。 当天夜里,小姑娘做了个噩梦。梦见浑身是血的二皇姐从箱子里爬出来,气若游丝地对她说:“六妹妹,救救我……” 小姑娘从噩梦中惊醒,当值的宫人听见动静,赶紧挽起幔帐,“殿下怎么了?” 小姑娘摇摇头,接过宫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慌乱的心神勉强平稳了些,她这才注意到外面有走来走去的动静,于是问宫人。 宫人回道:“二公主突发恶疾,薨了。” 小姑娘登时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又想到刚才的噩梦,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二皇姐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让父皇下如此狠手…… 骤然间,一道闪电劈开浓黑夜色,朱红色的宫墙蓦地闯入视线,像极了她白天在摛藻堂看见的血。 小姑娘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句话:“六妹妹,救救我……” “殿下、殿下……”温柔有力的呼唤在耳畔取代了二皇姐求救的声音。 锦杪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一脸担心的裴臻,才知她只是做了个梦。 忽地,一道炸雷响起,声音响亮,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锦杪下意识闭紧眼睛,发现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她慢慢睁开眼,盯着面前为她捂耳朵的裴臻。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裴臻先垂下视线。 锦杪发现他泛红的耳朵,起了捉弄的心思,也伸出手,为他捂住耳朵。 裴臻浑身一僵,周围的声音纷纷离他远去。他怔怔地抬起眼帘,撞入一双含笑的水杏眼,因为在梦里哭过,这双眼睛周围红红的,像清晨绽放的花朵,上面沾了晶莹的露珠,是那么的娇嫩,令人不自觉想要呵护。 男人呆住的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锦杪觉着有趣,手从耳朵挪到他脸上,捧住,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揉。 裴臻回过神,颇感不自在地伸出手,想要将他脸上的手拿开,心里又好像不舍得这种亲近的感觉,于是手僵在半空,嘴上吞吞吐吐,“殿、殿下……” 锦杪停下动作,但没松开手,她盯着裴臻的眼睛,蓦地与他拉近。 两张脸之间只剩下一个指节的距离,呼吸缠绕,暧昧滋生,令裴臻不敢直视眼前人。 锦杪将男人的害羞尽收眼底,她伸手捏住红透了的耳垂,指腹轻捻,听见男人颤巍巍的语调,“殿下……” 她从前怎么不知别人唤她殿下可以这么好听? 于是锦杪加重手下力道,毫不意外又换来了几声颤巍巍的殿下。 此刻裴臻一颗心受尽煎熬,耳朵被触碰的刹那,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从他心里涌了出来。 当他听见自己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温热呼吸喷洒在耳边的一刹那,裴臻清楚感觉到有一阵酥麻感席卷全身,他霍然往后一躲,慌乱垂下眼帘,“殿下!” 锦杪觉着好笑,她又没做什么,这人怎的一副她要吃了他的样子? “我只是想问你,可曾有过女人?” “不曾。” “怪不得这么害羞。” 锦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凉榻上起身。裴臻单膝跪在地上为她穿鞋,看他认真的模样,就想逗逗他。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然后顺着修长的脖颈慢慢往下滑,到了脖子上那处凸起,使坏往下一摁。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喑哑着嗓音唤她:“殿下!” 这一次,锦杪从男人眼里察觉到了危险,她忙不迭收回手,故作镇定,“有只蚊子,我帮你打死了。” “多谢殿下。”裴臻垂下眼帘,声音沙哑。 鞋一穿好,锦杪立马向床边奔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在追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难不成裴臻还能吃了她?
第15章 掀开幔帐的一角,锦杪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完了的感觉。她稳住心神,伸手将幔帐挂在玉钩上。 “母妃什么时候醒的?” “你亲他的时候。” 徐贵妃看了裴臻一眼,然后调皮地捂起了眼睛,她在指间留了缝,视线活泼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 锦杪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说话不自觉有些磕巴,“哪、哪有?我没亲他,我那是跟他说话!” “那你脸红什么?”徐贵妃微微眯眼,一副我已经将你看透的架势。 锦杪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轻咳一声,“我真的只是和他说话,不信的话母妃可以问他。” 徐贵妃轻哼一声,“他是你的人,肯定站在你那边说话。” 锦杪无奈,心知她就算把嘴皮子说破了,母妃也不会相信她。罢了,就随母妃去吧,总不可能母妃逢人便说她亲了裴臻吧。 这一点,锦杪还是有自信的。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晚上过来用膳,母妃向圣上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她亲裴臻的事。 在锦杪看来,这和逢人便说没什么两样。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吃着碗里的饭菜,能感觉到圣上严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几息之后,圣上问她:“你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锦杪想说不是真的,可当她触及母妃干净的双眼,便知她若是这般说了,母妃定会伤心。毕竟在母妃看来,她就是亲了裴臻。 无奈之下,锦杪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少女低着头,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脖颈,宛如那上好的羊脂玉,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摄人心魂的光泽。 圣上漫不经心捻着掌心里的五线菩提念珠,面上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琼阳可是想要个面首?” “回父皇,儿臣没这个想法。”锦杪毫不犹豫地回道。 大晟没有公主养面首的先例,此事在前朝倒是盛行。 说到面首,锦杪就想起在外游山玩水时听见的一些传闻,说当今圣上还是闲散王爷时,娶了一位公主,这位公主养了一后院的面首。 每晚就寝,这位公主便会翻牌子,有时还会召多个面首一起侍寝。公主的心思全在面首上,自然也就没把驸马当回事。 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被戴绿帽子?而且还不止一顶。 百姓就道,圣上后面之所以会发动宫变,有一大半是公主的原因。 后来圣上登基,将公主和她所有的面首通通处以极刑。 倘若传闻是真的,圣上必定是厌恶面首的。再者说,她也没想要面首。 之后圣上没再说什么,用过晚膳便回了宣室殿处理政务。最近前方战事吃紧,邓巍率领的大军在西戎的攻打下,连连败退,士气大挫。放眼整个朝廷,竟然找不出第二个能率兵与西戎作战的。以致于消息传回帝京后,人心惶惶,百姓怕这天下又要换主,他们又要经历动荡不安。 因为战事,圣上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后宫,今夜倒是翻了皇后的牌子。 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回荡在延春|宫内,女人唇齿间溢出的娇柔婉转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快酥了。可男人却毫不留情,在女人快要攀上高峰时,狠狠掐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女人感受到了剧烈的窒息,她猛地睁开眼,张大嘴难受地喘着粗气。 出于求生本能,胡皇后拼命挣扎着。她越是挣扎,脖子上的手便越用力。 等到身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圣上才慢慢松开手。他俯下身在胡皇后耳边低语:“你可知,琼阳今日亲了他。” 胡皇后浑身一僵,缓缓偏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男人的手再次落在她的脖子上,指腹在掐红的地方慢慢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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